“這個密道要不要封起來?”葉柔兒問段陽。
段陽想了想,“先不要。陸太醫的屍首還在下面,一會等石門打開了,正好可以用他做個幌子。”
葉柔兒點點頭,“好,那咱們先想好了出去要怎麼說,不能穿幫了。”
五人聚在一起,七拼八湊的編了一個陸太醫秘密啓動機關,將公主劫持進山腹密室的故事。
安排好了所有的細節,葉柔兒纔想起問段陽他們有沒有找到別的密室?
段陽搖頭,“沒有,我們四人大致尋找了一遍,並未發現別的密室。後來石門忽然關上,就顧不上了。”
葉柔兒輕輕點頭,“沒關係。既然知道了這裡有密道,再派人下去好好的搜查就是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道明大師終於找到了開啓石門的機關。
機關喀啦啦的轉動,巨石緩緩的朝大殿外傾斜而倒。最後轟的一聲巨響砸在殿外的平臺上,將大殿外的平臺砸的粉碎,更震得整座山峰似乎都顫了幾顫。
“公主殿下!”
上百名侍衛穿過滾滾的煙塵,急速衝入大殿,嘴裡高呼着保護公主殿下。
葉柔兒被段陽等四人圍在中間,肅然而立,平靜的看着衝進來的侍衛將他們圍住。
“殿下,臣虎賁營校敢,救駕來遲,請殿下贖罪!”領頭的侍衛首領單膝跪地請罪。
禮官也匆匆的跑了進來,看見葉柔兒好好的站在大殿裡,他腳下一軟跪倒在地,一邊連連稱罪,一邊也是喜極而泣。
“平身吧,我沒事。”葉柔兒平靜說到,又指着身邊段陽四人道:“剛纔陸太醫意圖對本公主不軌,幸得這四人相救。陸太醫已經伏法,這四人救駕有功,往後他們就是本公主的親隨。”
“是,全憑公主吩咐。太子有命,請柔嘉公主移駕回京。”來接應的臣子說到。
葉柔兒點點頭,帶着段陽等四人直接回京都去了。
出了這樣的事,祭天的儀式就沒必要再進行下去。
何況公主受封,本就不必非要到天壇告誡上蒼。是葉柔兒爲了要取得聖女的骸骨,而特意求到太子的面親,才獲准破例到天壇祭天的。
如今她既然已經取得了聖女的骸骨,那還在乎什麼祭天,什麼公主受封。
葉柔兒只想趕快回到淮安王府,試一試這聖女的手指骨到底是不是所謂的仙人指,到底能不能治好慕容錦的失憶之症。
上次從西王府回去,慕容錦昏睡了一天壹夜才幽幽轉醒。不出所料,他再一次失憶了,不記得自己去過西王府,也不記得他爲何會暈倒。
雖然說慕容錦醒來之後表現的很正常,但葉柔兒仍是止不住的擔心。
人腦又不是電腦,記憶能像存貯般說刪除就刪除。何況就是電腦硬盤,用的次數多了,那也會出現壞道,早晚有一天要報廢的。
葉柔兒很擔心,慕容錦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暈倒失憶,會對他的大腦造成永久性的傷害。
而且更令葉柔兒擔心的是,她沒辦法把慕容錦關在家裡,不讓他出門。
可他只要是出門,就難免會被人提起他娶了公主之事。
只要提起一次,慕容錦就會頭疼一次。雖然不是每一次都暈倒,但葉柔兒知道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痛疼本身也極度消耗人的精神和體力。
慕容錦醒來之後,葉柔兒遠遠的看過他,總覺得他有些懨懨的,精神不如往常。
她想着過去那個丰神俊朗,即便是雙腿殘廢之時,也仍是那般神采奕奕,臉上永遠沒有一絲一毫頹廢之意的慕容錦,不知心疼的哭了幾回。
馬車還在官道上飛馳,葉柔兒的一顆心卻早已飛回了王府,去到了慕容錦的身邊。
一路暢通無阻,公主鑾駕回到了京城。
“先去太子府。”葉柔兒吩咐道。
儘管很着急,但葉柔兒也不能直接回王府去,而且她知道太子此時應該也很擔心焦急。
雖然葉柔兒對太子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他到底是這肉身的親生父親,對她也是百般寵愛。
因爲她的原因而令太子擔憂,葉柔兒還是覺得有些自責。
這些日子她都在感慨京都裡的人心複雜,其實細想想,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這樣利用太子對她的包容和寵愛,不也是一樣的無恥和自私嗎?
葉柔兒不敢再往下想,她深感愧疚。
太子府,通稟的人早已將消息傳到。太子心急如焚,親自到了太子府門前等着葉柔兒的車架。
直至親眼見到葉柔兒被婢女扶着下了馬車,太子這一顆高懸的心纔算落了地。
太子上前,拉住女兒的手,忍不住眼圈泛紅,關切問道:“我兒,你肩上的傷重不重?快讓太醫來看看。”
葉柔兒朝太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安慰太子道:“父王不用擔心,兒臣沒事,小傷而已。不過是被巨石阻了門,在大殿裡多呆了一會罷了。”
太子嘆息一聲,事情哪像葉柔兒說的那樣簡單。陸太醫挾持公主之事他已經知道了。
“你不用隱瞞,聽說你被刺中了左肩,還是趕快讓太醫診治一下。”太子又殷切說到。
葉柔兒笑着點點頭,聽話的進了太子府。
太醫來替葉柔兒診脈,她左肩上被陸太醫刺中的傷口很淺,在山上已經簡單的包紮過了。
太醫開了一副壓驚的藥,又讓醫女重新給葉柔兒的傷口抹了清涼的藥膏。
太子召見了護衛公主有功的四個侍衛,看見段陽的時候,驚訝的愣住了。
“怎麼會是你?”
段陽拱手一抱拳,朗聲道:“臣,樞密處密使段陽,見過太子殿下。”
無論他心裡對太子有何不滿,現在是作爲君臣相見,段陽也得全了禮數。
而且他也不想多廢口舌引起太子的疑慮,給葉柔兒惹麻煩。
“……免禮。”太子感到有些不習慣。
因爲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段陽這樣平靜守禮的對他,到底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自從婉兒嫁給他,段陽再見他就是一副黑臉。
而他遭人陷害被廢之後,段陽不用顧忌君臣之禮,看他的眼神充滿了蔑視。
更不要提婉兒慘死之後,段陽見到太子,簡直恨不得要殺之而後快。
段陽昂首肅立,只有目光微垂。
“諸位愛卿護衛公主有功,孤有重賞。”太子恢復了平靜,對四人說到。
“謝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四人跪倒謝恩,山呼千歲。
太子本來想問巨石落下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段陽的出現令他措手不及,忽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太子讚許的看了看林漠等三人,就令三人退了下去,只留下段陽一個人。
“你,是什麼時候找到她的?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嗎?”太子遲疑的問道。
他非常怕聽到段陽肯定的回答,因爲那表示他這個當爹的又一次輸了,又有了一個讓段陽蔑視他的理由。
段陽的視線落在身前半米之處,平靜回答道:“臣是一年前才找到公主的。這一年一直在公主身邊。”
太子鬆了一口氣,才比他早一年。不過心裡還是有點彆扭。
“大殿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陸博遠爲何要劫持公主?”太子又問。
陸博遠就是陸太醫。
段陽不卑不亢,將葉柔兒他們提前想好的說辭對太子講了一遍。
他的態度實在太好,令太子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時,外表看起來無比冷酷的段陽,也經常用這樣平淡的語氣,給他們講述那些無比新奇的江湖之事。
那時,太子還只是一個嚮往江湖生活的小小少年。他的弟弟姜暉,還會追在他身後喊着哥哥,而不是時刻想着除掉他。
那時,唐立恆只是個怪力少年。而他的妹妹唐立婉,她應該只有十歲,還粉雕玉琢的像個娃娃一般。她時常會換上男裝跑出去玩,還一本正經的跟他說:聖人云,男女七歲不同席。
想到唐立婉那人小鬼大的調皮模樣,太子忍不住微微露出了笑意。
段陽已經說完,仍是方纔那副樣子,昂着頭,垂着眼。
殿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太子好半天才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往日的溫情記憶令他有些悵然若失。
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太子說到:“大師兄,多謝你。”
大師兄,這真是久違的稱呼。
便是段陽心硬如鐵,聽見這三個字,也有一瞬間的晃神。
“婉兒也會感謝你。”太子又說到。
段陽猛的擡眼朝太子看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
他真想嘲諷太子兩句,可剛纔那聲大師兄言猶在耳,令他想起婉兒笑吟吟的問他:大師兄,我嫁給姜昕好不好……
嫁給姜暉好不好?
段陽每每想到那情景,都後悔的撕心裂肺。
如果他當時能說一句不好,如果他能明白的說出心悅二字,那故事的結局又將會是怎樣?
這些年他無數次的想,無數次的假設,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如果。
“大師兄,回來幫幫我吧,我需要你。”太子起身,慢慢走到段陽跟前,擡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
太子沒有再自稱爲孤,就想要拋棄掉君臣的身份,跟段陽交心的談一談。
可段陽沒有心情跟他交心。
他朝後退了一步,躲開太子的手,冷聲道:“臣無才無德,不敢當殿下厚愛。臣願辭官,解甲歸田。”
說着,段陽從懷中掏出樞密處密使的腰牌,遞到太子面前。
“大師兄,這又是何必?罷了,就當我沒有說過吧。”太子有些失望的嘆息了一聲,揮揮手,讓段陽退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