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亮,夥計們都起來了,見內院裡空了,也都面面相覷,有些驚訝。
及到看見胡麻出現,繼續安排人做事,灑掃,心裡才恍然明白過來,忙低了頭做事。
這莊子裡換天了呀……
……有時候換天,倒不是風雷霹靂的模樣,而是悄無聲息,難以察覺。
但如今這一莊子人的小命,卻實實在在握在胡麻手裡了。
不僅周大同等人心裡喜悅,走路都帶了風,早先跟了許積進莊子的兩個夥計,纔是心驚不已,暗暗的算着:
“之前咱是得罪過胡掌櫃,但後來那姓許的死了,咱倆也老實了,咱倆的刀被大同哥奪去,也沒說過啥,還偷偷給他送過酒肉吃……所以,不會再爲難咱了吧?”
胡麻倒確實沒想着爲難他們兩個,不過他們這顆心想放下,還是得過段時間了。
也是這時起,胡麻調整了心情,還是先安穩做起了自己這個閒散掌櫃。
老掌櫃一走,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便都不用那麼小心了。
便如修行。
自己的修行,本來就比別人快,只是以前需要遮人耳目,反而無法修煉的勤快。
直到現在,紅燈會裡,都還以爲自己只是一個沒能煉完四肢的新手,登二階而未滿。
卻不知自己早就已經完成了登二階的修煉,開始了煉活五臟,屬於登三階了。
而這牛家灣裡遇着的事情,也讓胡麻意識到了煉肺之法的神妙,這時候得了機會,自然就放開了速度。
不僅空了下來,便即默默行功,而且每天一大碗青食,這是必須吃的,此外還會定期的服食血食丸,用來彌補自己煉活所虧,甚至還想着把道行,推到三柱以上去。
不過,這倒艱難。
人之道行,修到了三柱香,便隱約觸摸到了極限,上不去了。
蓋因這三柱道行,理論上便已等於同一甲子純陽功力,屬於凡人的極限。
老掌櫃別看動起手來厲害,但其實他也只是兩柱道行,比起靠血太歲撐起來的胡麻都還略有不如。
當然,據說也有些人,是可以突破三柱修爲的。
但是那無一不是靠了秘法,或是什麼造化,才突破了這層界限的。
既然如此,胡麻便也不強求,只是在保持了自己三柱修爲的同時,加快了五臟的煉活速度。
如今得了自在,不用刻意的放緩速度表演,他只用了七天時間,倒比之前自己偷摸的修煉一個月的進度還明顯,很快就已經感覺自己的肺部煉活,漸漸到了火候,或者說:
成了。
很奇怪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胡麻便覺胸臆大開,呼吸之間,氣力悠長,便彷彿可以將整個天地吞下來似的,當然,這只是想象,但實際上,他的呼吸能力,也確實強了很多。
周圍水少,他沒試過自己閉氣能多少,但揣摩着,起碼得有一柱香時間以上。
另外就是,自己可以轉肺爲陰,吐出一口陰氣。
這倒有點像夜路上經常遇着的邪祟了,那些邪祟害人,便往往都是趁人不察,忽地一口陰氣噴到臉上,活人可以直接迷了,甚至直接吹丟了魂,便是有了道行的人,也能被削了三成法力。
胡麻如今便可以吐出一口陰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能將普通人吹死過去的……
……不是沒想着找李娃子試試,但末了還是覺得算了。
娃子哥也不容易,幹廚房可勤快了,而且清心寡慾,不像其他人一樣只惦記衚衕子。
“煉活了肺,便代表着我超出了普通的二階守歲人了,當然,還無法自稱三階,得是煉完了五臟,起碼煉完了大半,纔好自稱三階……”
這份成就感無人可說,胡麻也只能看向了小紅棠,帶着隱約的欣喜與驕傲。
“哦。”
小紅棠答應了一聲,繼續抱了紅木劍睡覺。
“?”
胡麻都非常無語,這不會捧哏的跟班不想要了……
當然,煉活了肺部,還還沒停下進程的時候,他也想着儘快修煉五臟。
血食是不心疼的,畢竟這都是“贓物”,留着不定什麼時候就是雷,還不如快點吃了,變成自己的一身本事。
而且他心裡也明白,自身對於血太歲的需求,也是在不停變化的。
剛活過來時,自己一天都離不開血太歲。
但隨着進入了守歲人的門道,對血太歲的需求,也在逐步降低。
煉活的身體部位越多,對血太歲的需求越低,只不過,在煉活的過程中,卻又要大幅度的消耗血太歲。
自己這三柱道行,想要突破,不太可能,但胡麻卻也想保住它,讓自己的道行一直維持在三柱香的巔峰狀態,畢竟之前遇險幾次,都是靠了這三柱道行來撐着底氣。
所以現在的他,便是在保持了三柱道行的同時,再服用大量血食丸修行。 這就是重點把握一個度了,自己每天最多能吃多少血食,便用這最高上限的量轉化的命氣,來作爲五臟的修煉。
多了不行,命氣會浪費,少了也不行,時間會浪費。
倒幸好如今血食足夠,能撐一陣子。
另外,在修煉守歲人門道之餘,鎮歲書上的內容,他也不敢再放鬆。
修煉守歲五臟,雖然勤快,但受限於血食,他每天還是能空出來一些時間的,倒是正好用來進行鎮歲書上法門的理解與參悟。
簡單來說,便是學數學學累了,就學學語文,換換腦子。
而之前在與二鍋頭聊過了走鬼人的門道之後,他倒隱約確定了一點,鎮歲書上記載的,其實就是走鬼人的法門。
只不過,兩本本質相同,表現卻大不一樣。
便如人家請靈、問靈、降靈,這鎮歲書上怎麼卻是招靈、敕靈、拘靈?
簡直霸道的像收保護費的流氓!
……能在這世道做流氓,便可以確定這鎮歲書上記載的肯定是好東西,真本事了,所以胡麻動力更足了。
而之前在牛家灣試了這麼一場,胡麻見識到了鎮歲書的霸道,自己也在事後進行了深入的自我反省,分析出了當時的幾點不足。
第一就是,準備時間還是少了。
鎮歲書不是守歲人門道,講究提前準備,萬無一失,不能迎頭便上。
再一點就是,學鎮歲書上的內容,要做好與守歲人不同的心理準備,那書上寫的,是“法”,不是藝。
同樣的法,如何施展,效果便大有不同。
便如自己當時招那河裡的東西,用的是鎮歲書上記載的最普通的事物,米、盆、香、稻草,祭品,但這些東西,太過尋常,本身不具備法力,是鎮歲書裡的“咒”給予了他們法力。
自己這法雖然能成,但威力確實弱了些,所以那河裡的東西,纔會對自己起疑,引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但如果,自己將這些東西,都升級一些,用了更好的材料呢?
便如,米,不用普通的,用那些在大邪祟面前供過很長時間的,沾了陰氣的,甚至,直接用某種“惡地”裡面生長出來的?
盆,用裝過死人骨頭的。
香,用那種加入了太歲血,或是硃砂,煉製過的。
稻草換成紙人,祭品也一一的準備好?
法是一樣的法,但或許用這不同的東西施展出來,效果卻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東西,在鎮歲書裡,統一被稱爲“物件”,本質上與自己用慣的紅木劍一樣。
但守歲人和鎮歲書上本事不同的,就是自己的紅木劍,在守歲人來說,就夠用了,但走鬼人的門道,只這麼一件,卻還差得遠。
所以,二鍋頭老兄說的對啊……
……鎮歲書上的本事,起碼有一點是跟走鬼人完全一致的:燒錢!
……
……
心裡有了目標,那便是這莊子裡的生活清閒些,也每天過的踏實,飽滿。
惟一不解的是,掌櫃的走了已經有段時日,但是有關自己的任命,還有那一批血食的賞賜,竟是一直沒有下來。
胡麻心裡也有些疑惑,莫非上面的人,還在等着自己過去送禮?
現在這禮,可是不能送啊,大敵當前,自己上竄下跳的太過惹眼,不是好事。
也正在胡麻琢磨着,這一日卻忽然來了一位夥計,告訴胡麻,讓莊子提前備好飯食,晌午時分,城裡來通知大事的使者便到了。
聽見這話,都不用吩咐,莊子裡的夥計們便開心起來,忙忙的置辦酒飯,各種好魚好肉都安排上了,過年似的,等了那城裡的使者來賞功。
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後,才隱隱聽得鑼鼓聲響,夥計們忙忙的迎了出去,就見幾匹高頭大馬,並着一輛馬車過來了,馬上坐了兩位管事,幾位紅香,前面還有一個掛着彩的使者。
到了莊子前,見夥計們都已迎着,便也眉花眼笑,看向了衆人道:
“哪個是胡麻?”
“……”
胡麻忙越衆而出,向了這一行使者揖禮。
那人坐在馬上,也向胡麻揖了一禮,然後笑道:“咱是奉了紅燈娘娘的旨意,過來給你行賞的。”
“之前你佐助三香使楊弓,謀了那批血食,大大有功,娘娘降下旨意,命咱過來給你賞賜,這裡有綢布三匹,血酒十壇,青食三十斤,重要的是……秘製血食丸,三顆。”
“伱可滿意?”
“……”
才三顆,瞧不起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