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躲在了祠堂裡的,應該是地瓜燒吧?
他說過自己已經提前下手了,倒是與這位盧大少的話對應上了。
只不過,這小子居然是個女的?
早先自己聽着她的聲音有些尖細,更似女聲,但以爲她是故意換了聲音,沒往深處想,如今看來,她倒真是用了個原聲……
……這些萌新真不專業啊!
當然,哪怕是她遮掩了這個信息,胡麻也不好說什麼。
人家已經把她這一門裡的底和自己需要注意的事項和盤托出了,性別不算大事。
不過他這微露沉吟的模樣,卻也被那盧大少捕捉,忽地轉頭向胡麻看了過來,微笑道:
“周兄弟有話想說?”
“……”
胡麻也是略略一怔,迎着他的目光,索性道:“既然要出發了,那究竟怎麼個章程,東家給說說?”
問出之後,倒像不好意思,道:“不是咱不懂規矩,只是心裡明白些,也好幫上東家。”
“便像昨天,咱啥也不懂,倒被老先生嚇的夠嗆。”
“……”
“也好。”
那盧大少爺看了胡麻一眼,見他神色坦蕩,又瞥見其他被自己請來的人,也有不少露出了狐疑猶豫之色,便道:“我早先便說過,請諸位過來,是幫我奪一件寶貝。”
“實不相瞞,這寶貝也是我家師傅,早十幾年裡種下的。”
“而且爲了防止寶未成,便被別人盯上,或是出了意外,還在那周圍布了一些手段。”
“如今我跟師妹,都要奪了這寶貝,好好做一番事業。”
“但我們師傅說了,他並不偏心,我們誰能拿這寶貝,大家也只看各自本事。”
“可說是這麼說,他有三手絕活,師妹學走了兩個,我卻只學了一個。”
“再加上我這個師妹,也實在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幾個寡顏鮮恥,卑鄙狡猾的女子,專會哄了老頭子……”
“……師傅開心,早就把他那寶貝周圍的情況摸清楚了,而且比我早了三天,趕去了那裡。”
“如今我失了先手,便沒有別的招了。”
“既要趕在她得手之前趕到,也得準備着破了師傅留下的手段,還得防着師妹給我布的陰招,之所以把諸位請了過來,便是爲了藉助大夥的本事,替我破了她那陰險招數。”
“……”
衆人聽了,也深覺這一門的規矩邪的很。
而胡麻一一對比着,竟也覺得,他說的倒與之前地瓜燒說的差不多。
可見這盧大少爺,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前世之人早已總結出了說謊七分真三分假的公式,但他肯定不知道,卻憑着自己的精明,無師自通了。
如今的他講起這些事來,只顯得坦蕩,憤懣,又不甘,再老道的江湖人,也無法從這番話裡瞧出什麼破綻來。
唯一有點詫異的是,地瓜燒究竟幹了什麼啊,怎麼把這師兄氣成這樣?
“諸位既然幫我,我也不會小氣。”
盧大少見衆人都沒意見,便笑了笑,道:“雖然早晨吃這些有些膩得慌,但幾位也頂着些吧!”
說着話時,外面的下人,已經捧了一個小托盤出來,上面赫然放着一個個的青花小碗,裡面滿滿都是切成了一條條的肉,以瘦肉居多。
“這難道是,青太歲?”
那一個個小碗放到了眼前,有人嗅了口氣,頓時臉色大變:“盧大少好闊氣。”
這盧大少笑了笑,道:“這算什麼,辦好了這檔子事,我請諸位喝上好的秘血酒。”
而在衆人都有些興奮的當口,只有胡麻與那個看起來木訥的男人沒有什麼特殊表現,那個木訥的男人,拿筷子搗了搗,似乎都不知道這是啥。
其他幾人早已按捺不住,大口吃了起來,胡麻在一邊瞧着,倒是對這“江湖”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看樣子走江湖的人,生活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富綽,這樣一碗青食,自然是好東西。
但自己在莊子裡,倒是沒太缺過這些,就連周大同,也是可以時不時搞上這麼一碗解解饞的。
但他們卻似乎吃的不多,都當成了難得的補品。
而那老猴子與盧大少,卻是吃了幾口,便開始了收拾東西。
胡麻留意着,他們牽了一輛驢車進了院子,往上面放了幾個包袱,幾個扎得栩栩如生的紙人,只是眼眶裡沒有點睛,看起來空洞而慘白,兩頰上的腮紅鮮豔妖異。
另外則是一個白色的燈籠,正是昨天老猴子提過的類型,只是更大了些。
如今沒有點着,倒是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蛾子。
見東家都準備的如此認真,幾個幹活的便也裝模作樣的準備了一下。
那兩個臉色焦黃的,磨了兵器,卻都是用刀的。
使飛刀的解開腰囊查了一下,只見裡面是兩排飛刀,加起來一共八柄,瞧着鋒利森然。
只有胡麻與那個木訥的兄弟,對視一眼,接着低頭吃飯。
眼瞅着日頭升高了,衆人便也抹抹嘴,跟着這位盧大少走了出來,簇擁着這輛驢車,但上面堆得東西滿,誰也沒坐上去,只是跟在後面,一步一步的出了鎮子,向着西邊走去。約摸走了二三十里,便見得越走越荒,周圍有農田痕跡,只是已經長滿了雜草。
擡頭看看,卻已經到了一個山跟裡,不是老陰山那麼大的山脈,只是一個土包,但也看着蔭蔭蔥蔥。
上面種了好大的一片松柏樹,如今正是春盡夏初,但卻讓人感覺不到勃勃生機,反而腳下多是荒草,枯萎蔫敗,瞧着便讓人感覺有些瘮得慌。
頭頂之上,更是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陰雲,連日頭都遮住了。
衆人隨了驢車,到了山腳,向前看去,一條几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蜿蜒上山。
也不知怎地,心裡微微的發毛。
“那馬家祠堂,就在山上了。”
那位盧大少也停了下來,向衆人道:“雖然是白天,但大傢伙也謹慎着些。”
“我那師妹的手段,便是白天,也厲害着呢!”
“……”
一邊說着,他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條黑布帶,把驢的眼睛給蒙上了。
這驢一開始還昂着頭,不肯被蒙上,結果被他抽了一個嘴巴子,老老實實綁在了驢頭上。
蒙上了驢頭,他才從車上取下了一個銅盆。
胡麻仔細瞧了一下,只見這銅盆上,已有了不少污垢和黑斑,看起來用過挺長時間了。
定睛看去,有種讓人不舒服的陰氣,心裡便明白,這應該也是一件老物件,若是自己拿了過來,對行使鎮歲書上的法門,應該挺有用處……
……刑魂門道,倒與走鬼,有頗多相通的地方。
預訂上。
銅盆放在了山路的正中間,這盧大少又從車上拿下了一個紙人。
一隻手提了,另一隻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簡易攜帶的墨盒,從裡面抽出了一隻筆,蘸了那裡面半黑半紅,也不知怎麼煉出來的墨汁,在紙人的兩隻白色眼眶裡,輕輕點了一下。
“去吧,上山探探路!”
收起墨盒,他伸手從老猴子那裡接來了吹着的火摺子,把紙人點着了。
紙灰紛紛揚揚,落在了他面前的銅盆裡。
直到燒了一半,他纔將紙人完全進了盆中,然後蹲了下來,仔細的看着。
直到紙人燒沒了,他才端起了這個盆,面對了盆裡的灰,默默唸誦了些什麼,便向盆向下面一倒。
眼見得一陣陣紙灰飄飄灑灑,順了山間的風,向着山上飛了過去,而他做完這些,則是死死的盯着,眼睛卻是眨不眨。
眼力淺的,瞧着這灰隨風飛了,也就飛了。
但目力深的,卻可以看到,這些飛灰,竟有一些,隨了山風飛着,一直不落地。
起起浮浮,飄飄蕩蕩,倒像是往山頂上飛了過去。
可也只是飛出了十幾丈,尚未拐過山腳,卻是冷不丁一陣陰風從山上吹了下來,那些飛灰,一下子便被倒捲回來,倒是一下子吹到了盧少爺的臉上。
他急忙用力揮着袖子,將這飛灰拂開,險些跌了一跤,一張臉已是陰森的可怕。
“我那師妹,道行越來越深了啊……”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了山上的方向一眼,低聲道:“幾位爺臺,咱們走吧!”
衆人都不知道他剛剛讓紙人探路,探到了什麼,但明眼看着,也知道不是很順利,期期艾艾的挪步。
倒是盧家大少,也很快反應了過來,轉過頭來。
臉色略和緩了些,看向了身後的一人,卻是那個擅長使飛刀的,道:“喬爺,呆會就要靠你這手飛刀絕活了,咱們順了小路往上走,如果身邊出現了什麼東西,便一刀釘了他。”
“你先把飛刀給我。”
“……”
那使飛刀的急忙答應,解下了腰囊。
盧大少拿過來,手指虛劃,在飛刀上寫了什麼,又遞迴給他,倒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使飛刀的人壓低聲音道:“東家,你這是劃了什麼符?”
“不是符,是咒。”
盧大少爺道:“我在伱飛刀上施了我們刑魂一門的咒,若是我師妹派了什麼東西來,你這飛刀便是能打中,也傷不了它,若是加了我的咒,便可以傷到那些東西。”
“不過我功力畢竟還是淺,最多也只能維繫一柱香時間,然後就得重新施咒,呆會你可千萬準一些。”
“是。是。”
使飛刀的連連點頭,又猶豫着:“事成了,我不要銀子,你把這咒傳我可好?”
盧大少倒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容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