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葡萄酒小姐她們,在嘗試一種與其他轉生者不同的玩法啊……”
看到了紅葡萄酒小姐便真如一位武林盟主一般,坐在了衆人之間,左右着衆人的話題,胡麻也漸漸明白了過來,心間生出了深深的歎服。
大隱隱於世,紅葡萄酒小姐她們,倒不是真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一昧的莽到底,他們是藏在了這個江湖之中,深諳規則,攪弄風雲,只在關鍵的時候,推上那麼一把。
如此想着,胡麻倒也覺得,或許紅葡萄酒小姐她們才更像是隱藏在這個世間的大邪祟吧?
明州的轉生者還只是關起門來撈好處,過自己的小日子,整天樂樂呵呵,找找聊聊天,玩玩養成什麼的……
可紅葡萄酒小姐爲代表的安州轉生者,卻已經開始暗中造勢,擺弄人心了。
只是……
……這樣玩風險其實還是很大的吧?
胡麻倒是冷不丁的,忽然理解了白葡萄酒小姐離開她們的原因。
跟她這種膽子大的一起玩,確實讓人很難放心?
再就是,另外一個疑問也愈來愈在胡麻的心裡浮現了起來——紅葡萄酒小姐爲什麼對自己這麼好?
自己與她相見,纔不到半個月,可是在這半個月裡,她教自己認識這個江湖,幫自己完成洞子李家的事情,幫自己拿守歲人的入府傳承,還給自己指明弱點。
如今,她甚至將安州轉生者組織的野心,以及她們的“玩法”,都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自己面前。
是真的因爲白葡萄酒小姐一封信,她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人?
哪怕是自己人,也沒道理這麼大方的吧?
畢竟就算自己人,也需要從新人開始,但她卻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讓自己接觸到了安州轉生者組織裡的一些核心機密了。
真是她天性魯莽?
她若真這麼魯莽,安州轉生者組織裡的這麼多人,還願意跟她一起玩?
心裡只是默默想着,胡麻還沒能猜出來這幾桌虎面上的各色江湖人裡,究竟哪個是轉生者,哪個只是不知不覺中受到了轉生者影響的人時,場間的激烈討論,已經有了一個共識。
在場衆人,皆義憤填膺,一起做出了幾個決定。
一是徹底把乞兒幫的這幫子敗類清理掉,二是將季堂搜魂,拿到他的罪證,扭送到官府裡面去。
一拍即合下,衆江湖人便選出了一位看着年輕,身上穿着錦袍,身份不俗之人,據說他曾經一位愛妾,便是被乞兒幫擄走。
他當即讓人準備丈許寬的黑布圍在院子裡,身側點一盞燈,然後拿過了紅葡萄酒小姐手裡的孔明燈,放出那隻蛾子,身前擺了沙盤,懷裡抱了一隻公雞,開始了漫長而神秘的搜魂儀式。
蛾子在孔明燈裡撲棱棱飛,他懷裡的公雞兩隻爪子便在沙盤上不停的抓撓。
每過一會,他便盯着公雞抓撓出來的痕跡,仔細閱讀,然後身邊有人一一的仔細記錄了下來。
“這種搜魂方法,真的靠譜?”
胡麻在旁邊瞧了一會,都覺得有些離奇,這可是關乎自己入府法門的大事啊,那雞爪子萬一撓錯了點,不就麻煩了?
“渭北魏家的世代執掌刑罰,這手家傳的本領也真了不起。”
心裡正想着,旁邊卻有一位穿着飄紗,看着職業不那麼正經的豐腴女子來到了身邊,微笑道:“他懂得問魂之術,又擅冥文,事無鉅細,一一問得出來。”
“是啊,真讓人大開眼界……”
胡麻也忙笑着回答,與其四目交織,只看到她眼睛笑得彎了起來,輕輕眨了下媚眼,便飄開了。
望着她的背影,胡麻倒又忍不住想:這位究竟是轉生者,還是看上我了?
如今一下子見了太多,倒有種疑神疑鬼的感覺了。
最終,這場搜魂進行了整整一夜。
據說,季堂的生魂,交待出了很多的事情,其中,包括了乞兒幫這些年藏匿的財寶,包括了一些乞兒幫沒有亮明身份,仍隱藏在各處的供奉,也包括了一些極爲見不得光的秘密。
其中最令人振奮的,便是通過季堂的交待,在某個山窩子裡,找到了一羣尚未被賣出去,由兩個乞丐看守着的婦孺了。
他們選擇了報官,落得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人人喜氣洋洋,覺得做了件極有意義的事情。
明明平時一個兩個,都不把官府放在眼裡,但差頭一臉動容,感謝着這些江湖人的義舉時,卻都歡喜的彷彿臉上開了朵花兒一般。
最後一些事情,胡麻倒是沒有親眼看見。
他在第二天一早,拿到了韓娘子交給自己的一卷東西后,便收拾了東西,踏上了南行回明州的路。
對於這些安州,以及部分平南道上的江湖人來說,他只是一位明州來的小掌櫃,與韓娘子聯手除了乞兒幫這麼一個大瘡,然後便謝絕了江湖同道的挽留,踏上了歸途。
留下了一個名聲,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了兩大筐血食……
……以及一封最後由紅葡萄酒小姐特意在本命靈廟裡斟酌許久,讓自己一個字一個字記了下來的口信,專要說給白葡萄酒小姐聽的。
信裡的內容倒是挺讓人難以啓齒,可該說還得說不是?
“這傢伙就這麼走了?”
而同樣也在胡麻乘着馬車離開之後,紅葡萄酒小姐站在了牛頭鎮子的路口目送,直到他的身影已經被風塵淹沒,倒有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來到了她的身邊。
笑着道:“看起來走的蠻着急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的做事風格嚇到了他。”
“想來畢竟是跟白葡萄酒小姐一路的人,估計不太適應我們這莽撞。”
“……”
“算起來,他也算是這幾年運氣最好的新人了吧?”
話音未落時,身邊又已經出現了一位身材豐腴,穿着薄紗的女子,淡淡的笑道:“沒納投頭狀,也沒讓他過三關,殺四門,便當成了自己人。”
“一些重要的本事,全指給了他,就連咱們自己的底都幾乎給他泄了個乾淨。”
“紅姐你雖然在咱們這個圈子裡,也是出了名的……仗義,我們也都信你,但我還是覺得你對他好的,有點不可思異。”
“所以……那封信裡,究竟寫了什麼?”
“……”
紅葡萄酒小姐也沉默了片刻,才道:“小白沒有說太多,只是上來就問我,死沒死,底子漏沒漏,以前約定的如果我漏了底子,便將自己神魂都摧毀的諾言,還算不算。”
“然後她說,如果以上問題都沒出忿子,那她便要託付我一件事。”
“送信的人對她有大用,她有一件非常要緊的事,還正指望着他,也想讓他快點學到本事。”
“只是她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才交給了我來做,讓我多教他一些東西,也好能在這個世道,更好的活着。”
“……”
“就這?”
一左一右的人聽了她的話,卻不由得有些驚訝。
對於紅葡萄酒小姐後來明顯是在特意培訓那位新人的行爲,他們也在努力配合,哪怕有些事情,已經屬於轉生者擔心泄底,不會輕易答應的範疇了。
原因就在於,他們相信紅葡萄酒小姐做事定是有道理的,也會解釋給他們聽。
但這封關鍵的信上,就只說了這些?
“確實只說了這些啊……”
紅葡萄酒笑着回答了一聲,在兩個人都有些驚愕的眼神裡,她才忽然笑了笑,道:“只不過,有些事情你們是不知道的。”
“當初小白不滿意我做事如此高調,決定離開的時候,其實是與我定下了一個約定的。”
“她說……”
“……”
頓了一下,她纔看着這兩個一臉好奇的人,低聲道:“她不想被第二次清洗捲進去,所以她這一走,便不打算再找我。”
“甚至還讓我發了誓,如果有一天我漏了底,那便自毀神魂,以免牽連到了其他的人。”
“……”
聽得這話,身邊的兩人,臉色都微微有些凝重,他們是知道紅葡萄酒小姐身上有這道咒的,也知道與白葡萄酒小姐有關,只是細想起來,還是會覺得這個約定有點……
……冷漠。
“不過,她雖然說的很絕,並說了等她離開,便不會再見我,可也有兩種情況例外。”
紅葡萄酒小姐說着,卻又笑了起來,眼睛彎彎,道:“一種,是我死了,冒再大的風險,她都會來祭我。”
“第二種,便是她找到了能保我這條命的方法的時候。”
“……”
“……”
同樣也在胡麻離開了平南道時,靈壽府大石頭崖的洞子李家,有外府的人手持蠟燭,進了洞子裡面,低低的說着:“恩人已經順利離開了平南道,還與韓娘子聯手,除掉了乞兒幫的季堂。”
“如此便好。”
李家的老爺輕輕點頭,嘆道:“韓娘子是懂投桃報李的,知道幫咱們這羣不方便出面的人護着恩人,以後,有事倒可以拜託她。”
“但畢竟只是一位還未入府的小掌櫃,老爺將信物託付給了他,還由他獨自遠涉回去,是不是……”
手持蠟燭的人說了一半,便有些說不下去了,明顯也覺得有些不妥。
而李家老爺卻是沉默了下來,良久,才忽然看向了他,笑道:“良忠,你相信數命數嗎?”
“如果我說這小掌櫃命數比香玉還重,你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