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黑袍法師

“這也算是造化弄人?”

聽了自己的專業密探小紅棠傳來的話,胡麻也不由得微生驚訝。

前面鬧起來的,竟是自己的熟人。

早先自己爲了從吳宏掌櫃手裡,學到守歲人入門的法門,曾經去黃狗村子做了個活,勸了那井裡的邪祟搬家,而這活做成之後,便也沒有再放在心上。

井裡的邪祟搬了家之後,卻也安生,因爲她本就只是心懷執念,在守自家負心郎,對於別人,興趣都不是那麼大的。

胡麻當時勸她搬家的理由,便是將她遷到官道旁邊,若負心郎回來,可一眼瞧見。

可嚴格說起來,這也只是糊弄鬼,誰料想,她竟真守着了?

不是,那負心倒楣的很啊,正常來說,遷墳之後,這墳裡的冤鬼被日頭曬着,很快就會怨氣化盡,消散於無形了,但他硬是撞上了?

當然,胡麻也非全知,倒不知道,那井裡的邪祟,之所以在井裡守着,便是因爲那負心郎祖宅便在黃狗村子,家裡的牌位也在這裡供着,他雖已遷居他處,這牌位卻走不了。

若要走,也得是他,或是他的血脈過來才能請得走,這種事外人插不了手,否則便是對祖宗不敬。

而事情巧倒也恰恰巧在胡麻幫着她遷了墳。

“因果相報,誠不我欺啊……”

雖然一些細節不明,但卻也大略猜到了緣由,胡麻嘆了一聲,卻不打算插手這件事。

當初自己幫她遷了墳,這債就了了,如今這卻不關自己的事。

想着,也只是讓周大同他們看好了車,自己回想着這周圍的小路,想着有沒有辦法先將這兩大甕的血食運回莊子裡去再說。

而也在他們停下了下來商量時,前方的官道之上,人羣之中,管家奴僕模樣的人,正向了那黑袍的大法師苦苦的哀求着:“法師老爺千萬救救咱家老爺啊!”

“老爺只是回鄉祭祖孰料竟被這行子盯上了……”

“如今一大家子人,都在府裡等着老爺把祖先牌位請過去呢,可不能出事……”

“……”

“哼!”

那黑袍子的法官聞言,卻是冷哼一聲:“你說的倒是輕巧,冤親孽債,哪有這麼容易除的?”

“這墳裡的東西,好歹也曾經是你家老爺明媒正娶,八擡大轎進了門的,雖無血脈,卻也屬冤親,如今她上了你家老爺的身,糾葛甚深,難道伱想讓我把你家老爺一起除了?”

“……”

“啊,那可不行……”

奴僕大吃了一驚,慌忙求着:“難道不能強行打出來?”

法師冷笑:“正因爲是冤親孽債,纔不好打出來,你沒看我拿鞭子抽她,都不肯出來,這是打定了主意要你家老爺償命哩!”

“我再打下去,怕她還沒消散,你家老爺先成了白癡。”

“……”

“這,這可怎麼辦……”

奴僕已是愈聽愈慌:“我家老爺什麼身份,難道還真就被這一隻冤魂纏身,治不得了?”

“唉……”

聽着這外行人在這裡聒噪,法師也低低的嘆了一聲,道:“冤魂不厲害,只是如今這情況卻棘手。”

“這種行子,我若平時遇見,一口氣也能給她吹沒了。”

“但偏偏你家老爺與這冤孽不清不楚,上了身每拖得一刻,糾葛便越深。”

“他是前天被這行子盯上,你們到了今天才找到了我,我又拖了半夜,才找到了她的屍骨,但沒有辦法呀,我燒她的屍骨,她都不在意,只一心要你家老爺陪葬,魂飛魄散都不怕。”

“你道這是啥?”

“這就像是小小風寒,拖來拖去,成了病入膏荒,已非凡人法術可解的了……”

“……”

“法師救命……”

那奴僕是個機靈的,一聽這話,便知道這法師不是故意誇張難度,好要銀子,而是事情真的棘手了起來。

慌忙跪下,連聲哀求道:“法師也知道我家老爺是淮安衛氏的貴人,族裡還有大事等着他處理,萬萬不可在這裡出了事呀,求法師一定想想辦法……”

“廢什麼話?”

那法師罵道:“若不是瞧在淮安衛氏的面子上,你以爲我會來?”

“如今,難只難在如何不傷他,又逐了冤孽……”

“但這事不容易,以我看,怕是要請得烏姥姥過來,纔有可能把這冤孽請出來了。”

“……”

奴僕聞言,頓時大喜:“快請,快請。”

法師卻冷笑了一聲:“你當烏姥姥是那些血食幫供奉的孤魂野鬼?”

“他老人家是堂上的香火神哩,哪有這麼容易請的?”

“若要請她老人家,便須得焚香沐浴,三牲五祭,不準備個十足,我都不敢起這壇。”

“……” 奴僕已是言語訕訕:“那……”

“法師老爺快些準備?三牲五祭,衛氏倒還給得起……”

“……”

“給的起有什麼用?”

黑袍法師冷笑道:“你家老爺已被冤鬼纏了兩天,每纏一刻,便毀一分的命性,拖得久了,救回來也沒幾天的命。”

“如此緊巴巴的,別說你們衛氏,便是我想給他墊上,都怕是湊不出來。”

“……”

這奴僕一聽,便傻了眼,知道老爺一死自己也必定跟着陪葬,連聲大哭起來:“萬求法師老爺想想辦法,我家老爺得了衛氏器重,已得了告身,要去赴任了。”

“只因德薄,纔想着回來請去先祖牌位,孰料大事未成,竟要毀在這裡,法師救得老爺性命,衛氏一定不忘恩德呀……”

他的哭聲讓這法師心煩,但心裡倒也快速想了起來。

淮安衛氏的人情,他也不是不想要,但如今偏就這麼個棘手事兒,又該如何做?

倒也在此時,身邊一位弟子全程聽着,倒是微微心動,湊上前來,耳語道:“師父,前面倒像是有個血食幫的車隊過來,我看車上有甕,封的嚴實,想是那甕裡裝了血食。”

“咦?”

這黑袍法師聽了,倒也微怔,看了那車上被冤孽纏身的老爺,神色詫異:“剛要幫他除祟,便遇到了血食送上門來……”

“……難道這還真是個有運道的貴人?”

“……”

邊想着,邊慌忙排開衆人,快步向前趕了過來。

這一廂裡,胡麻雖然想看熱鬧,但也知道大事爲重,正安排夥計們調頭,尋小路回莊子裡去,卻冷不防,剛剛還攔着路的那些人,竟是忽地大呼小叫,趕了上來。

衆夥計們不知究地,也慌忙都取了刀在手裡,警惕的看着他們,簇擁了一個身穿黑袍的老人,大步趕了上來。

“前面的朋友,可是血食幫裡的?”

那黑袍法師搶至跟前,臉上才特意堆起了笑,拱拱手,道:“我是梅花巷的弟子,姓嚴,如今有位貴人被冤孽纏身,正急着救人,只是缺了供品,怕請來的堂客會不滿意。”

“恰聽着貴幫押運了血食過來,這可真是緣法,還望朋友以救人爲重,先借了這些血食給我。”

“借血食?”

這一句話,便說得押車的夥計們更警惕了。

這段時日裡,可也沒少遇見強盜,人家強盜也講規矩,沒有一個上來就說我要搶你家東西的,動手之前,可都是先說一聲“借”,與這些人有何區別?

倒是胡麻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聽清楚了“梅花巷子”四個字,微微凝神。

紅燈娘娘會在解決了青衣幫之後,已經算是明州府裡的第一大幫會了,但這第一大幫會,可不是說,紅燈娘娘會在這明州府城裡,就頂了天,成了明州府的扛把子。

嚴格說,只是剛剛洗白的小紅燈。

而早先在城裡飲酒時,徐香主便已經告誡過自己和楊弓,提到了幾個不能招惹的存在。

一是草心堂,水深着呢,江湖地位極高,不能招惹。

再就是府衙,哪怕如今朝廷不大管事,但江湖人不惹官身,這是第一鐵律。

最神秘的,便是這梅花巷子了。

以前胡麻還不好理解這梅花巷子厲害在哪,後來在紅葡萄酒小姐那裡瞭解到了“堂官”存在之後,倒也隱隱猜到了一些。

堂官管着門道里的事,管着江湖裡的事,那自是不好惹。

只是還不清楚,這梅花巷子裡的人,究竟屬於捉刀問事,說理分香四堂的哪一堂而已。

“咱家會裡的香主囑咐過紅燈會與梅花巷子頗有交情,遇着事了該當幫忙。”

心裡快速想着,胡麻慢慢道:“若是閣下遇着了急事,定是要借,那咱也沒有不幫忙的道理,只是,要不閣下先出示個信物,證一下身份,然後寫個條子給我,也好讓我回去交差?”

“交情?”

那黑袍的法官,聽到了這兩個字,表情便頗有些不屑,只是夜色裡瞧不清楚。

似乎並不覺得紅燈會能與梅花巷子攀上交情。

待到聽見了胡麻讓他出示信物,寫條子之類的話,表情便更玩昧了,呵呵笑了一聲,道:“這卻容易,只是救人要緊,我這身份你倒不必懷疑,明州府裡,怕還沒人敢冒充梅花巷子的人。”

“掌櫃的先把你們車上的血食給了我,等我救人之後,再把條子給你如何?”

“這……”

他這些話,一下子便讓衆夥計們都糾結了起來。

胡麻道:“那當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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