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幾隻雞,便除掉了那隻金蠶蠱?”
一時間,周大同等人都難以想象,這是什麼見鬼的情況,連自己這等守歲人,都扛不住的金蠶蠱,卻被一隻大公雞三兩口的吃了。
好歹自己也是守歲人,煉了一身的本事,卻還不如一隻雞?
至於其他的割肉工等人,則是更難以置信了,剛剛已經感覺大難臨頭,不少人都嚇哭了出來,只覺得自己幹這活真的不值,臨到頭了,連個女人也沒有睡上。
如今卻發現那麼多大本事的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卻被幾隻雞解決了,如同在夢裡一般。
“嘿嘿,萬物相生相剋,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迎着衆人驚詫的眼神,老算盤卻也是鬆了口氣,帶了些得意,嘿嘿笑道:“尤其是在巫蠱一道,更是忌誨這道理,那金蠶再厲害,遇着了公雞,也只是小蟲兒一隻。”
“當然,我也是擔心一隻公雞不夠,把它全家人都帶來了。”
“現在看我老頭子算的還是不錯的,那金蠶終究是蟲,對人越厲害,自身便越弱,在這紅冠子將軍眼裡,也最是鮮美。”
“……”
說着,倒是提一口氣向旁邊的割肉工等人喝道:“可是這公雞救了你們的命,以後都有點子數,好好的餵養着,莫要把人給燉了……”
旁邊的割肉工們都唬的連連點頭,哪敢有半點意見,看着那公雞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
倒是那是公雞,沒感覺自己辦了什麼大事,只是吞了那條肥蟲之後,只覺自己精神抖擻,晃了晃羽毛,忽然瞅準了一隻窩在地上,還沒緩過神來的母雞,就開始叼着它腦袋上的毛往身上騎。
“那現在……”
確定那害人的東西真的沒有了,谷內的一衆割肉工,也終於鬆了口氣,那壓抑的氛圍一掃而空,交頭接耳的說起話來。
而周大同等人,則是有些着急的看向了屋裡,胡麻剛剛進了屋,還一直沒有出來,他們聽得出來,剛剛那蛤蟆叫是胡麻發出來的,已經聽過好幾回了。
也是胡麻,幫着壓制了金蠶蠱這麼久,谷裡纔沒有死人。
但如今,那蠱都已經被除了,怎麼裡面的胡麻卻還一直沒有動靜,難不成是出了事?
急急想要進屋子裡查看時,旁邊的動靜,卻一下子驚住了他們,只見人人放鬆之時,老算盤卻轉頭看向了那窩棚處,嘿嘿笑了一聲,道:“烏公老哥,不容易啊……”
“如今這麼厲害的金蠶蠱也被除了,你煉的這蠱,也該成了吧?”
“……”
“只差一步了……”
衆人這時才顧得上去看那窩棚裡煉蠱的烏公族長,眼神對他已不再像之前那麼信任。
是他要在谷裡煉蠱,還說了會幫人對付外面那神出鬼沒的巫人,但這麼幾天過去,卻沒見他幫上什麼忙,反而是靠了這外來的胡管事與老頭子才解了幾次危機。
一開始對他煉的這蠱滿心期待的衆人,如今卻也生出了懷疑。
而此時的烏公族長臉色顯得極爲灰敗,彷彿承受着某種極大的壓力,他正緩緩拿出一個油包,將一塊一塊的黑色肉塊,放進了蠱盆之中,聽得蠱盆裡有啃噬咀嚼聲細微的響了起來。
裡面的蠱蟲如今似乎躁動不安,他連續放進了不少黑太歲,都沒有安撫,末了,忽地割開了手掌,將自己的鮮血滴落了進去。
直到如今,蠱盆裡面,那爬來爬去的躁動聲,方纔微弱了一些,但仍是窸窸窣窣,爬動聲讓人聽着便感覺不安。
他默默聽着,低聲道:“出壇!”
聽了他的話,那位臉色蒼白的巫人少年,便忙走上前來,一點一點,開始拆起了那窩棚上面的木條。
此前那位烏公族長,進窩棚時是躬着身進去的,但如今的他,卻是小心的捧起了手裡的蠱盆,慢慢的在窩棚裡站了起來。
直到這巫人少年,拆出了一個可容他直身走出來的空間,他才慢慢的擡步,走了出來,腳步似乎有些虛浮,臉色也蒼白的厲害,眼裡浮着鬼火。
“還不能大意,烏頌這金蠶蠱便如此厲害,誰知道還有什麼沒放出來的?”
一邊捧着蠱盆,他一邊聲音低低的說道:“我這蠱也越要快些煉出來,倒是該請諸位助我完成最後一步了。”
“誒?”
老算盤也勉強陪着笑臉,道:“那你說的這最後一步,是啥麼?”
“我在血食礦上開蠱壇煉蠱,便可借了礦上氣脈養蠱,如今已養了十之八九,只是還有一處,被封上了。”
烏公族長擡頭看向了前方,目光所及,正是那被紅布纏繞,死死封住的一處礦脈,他勉強的笑了笑,道:“打開那礦脈,讓我完成這煉蠱的最後一步,可好?”
“什麼?”忽然聽他說了這話,周圍不少人心裡都跟着一顫,甚至有人下意識側身,擋在了礦脈前。
自打這位烏公族長來到了礦上,便沒見他提過這位礦脈,也沒問過,似乎並不知道這礦脈的事,如今怎麼倒是忽然惦記上了?
老算盤微微嚥了口口水,神色都已經有些低沉,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臉,慢慢道:“所以,你這老哥,是提前打算好了的呀,借礦煉蠱,先讓我們摘了紅燈,又拿了血食幫着餵養。”
“一步一步要求越來越過分了,最後終於惦記上了這處礦脈……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是爲了這礦脈吧?”
“……”
在他說着話時,這谷里人人安靜,只覺莫名的氛圍壓在心頭,但那些被他帶了過來的雞卻是漸漸活泛了過來,在公雞的驅趕下,一個個撲騰個不停。
那匹被老算盤騎回了谷裡的馬,在伸着舌頭喘了幾口氣後,也在趁人不備,悄無聲息的從背後靠近了那位烏公族長……
“將這血食礦借給我煉蠱,不是你們答應的麼?”
而在這過程中,那位烏公族長,卻只是慢慢向前踱步,帶着神聖般的表情,捧了那蠱盆,邊走邊慢慢的道:“如今又不答應,就不怕烏頌再派蠱蟲過來,殺死你們這血食礦上所有的人?”
“還是說,你覺得帶了幾隻雞過來,便可以防住所有的蠱了?”
“……”
邊說着,他邊看向了那滿谷裡亂跑的雞,似乎從這些雞出現,他就已經皺起了眉頭,十分的煩躁,直到這時,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萬物相生相剋,這道理是對的。”
“但只要蠱蟲足夠厲害,卻也是可以壓制天敵的,被蟲子毒死的公雞,難道就少了?”
“……”
說着話時,他似乎嘴脣微顫,念動了一些什麼,手裡捧着的蠱盆裡面,便忽地發出了一聲蟲鳴來,這蟲鳴極是嘶啞,聽着如鏽鐵磨擦,怪異難聽,但聲音卻響。
彷彿蟲鳴一起,整個山谷之中,到處都是這聲音的迴盪。
又或者說,是山谷裡的某種氣息被這蠱蟲發出的蟲鳴震顫,與其形成了共鳴,在這谷裡來回的迴盪。
“喀喀喀……”
而聽着這蟲鳴,在場的人便已極不舒服,那些滿谷裡跑來跑去的雞,更是一下子焦躁了起來,它們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天敵盯上,忽然浮躁不安,不要命一般的滿谷裡亂跑亂撞。
甚至還有些努力撲騰起了翅膀,彷彿要飛出山谷去似的,但在這劇烈的扎掙之中,卻也沒有撐了太久,便又紛紛墜地,腦袋一歪,竟是死了。
倒像無形的死神掠過,一隻一隻,死的極快,最後只剩了那最精神的公雞,這會子也撲扇着翅膀,大聲叫着但聲音越來越啞,已完全被蟲鳴聲給壓制了。
烏公族長臉色正在慢慢恢復正常,捧着蠱盆,臉色都變得愉悅了一些,走的也越來越快,直向了那處礦脈而去。
而那蠱盆裡面,蟲鳴聲已是越來越響。
這谷裡的人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對,想要阻止他的便如割肉工裡的幾位管事,還有莊二昌礦首的兩位徒弟,但身子還沒動,耳中蟲鳴聲大作,自己也一陣陣的頭暈腦脹。
這谷內竟滿藏了殺機,與烏公族長手裡的蠱盆,融爲了一體,他們稍起異動,便感覺似被什麼盯上,竟是連手腳都不聽使喚。
滿滿一谷的人,聽着那蟲鳴,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竟是隻能看着他向礦脈行去。
“嘭!”
但也就在這時,忽然之間一條黑影直撞了過來,赫然便是那匹馬,它悄無聲息的接近,然後卯足了勁,一腦袋便向了烏公族長手裡的蠱盆,結結實實的撞去。
只可惜,簇擁在烏公族長身邊的烏雅,忽然回頭,看了這匹馬一眼,正狂奔中的馬,便忽地後腿抽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屁股上不知何時鼓了一個包,包裡有隱隱蠕動的蟲子,這裡是曾經烏雅見到了它時,微笑着摸過的地方。
老算盤瞧着,已是暗暗叫苦:“人家這是有備而來啊……”
“連這匹可以硬扛蠱陣的馬都算計到了,所以剛一過來,便先在它身上下蠱……”
“那小掌櫃早先跟自己說的頭頭是道,怎麼如今卻忽然沒個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