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來,這倒算是個入府高人的集會了?”
胡麻細細瞧去,便能察覺,這些人氣度非凡,神色脾睨,怕是手裡都有真東西的。
孫老爺子這人,本身就重本事,愛拿架,能夠讓他請到了一桌上來坐着的,手裡沒有幾把刷子,怕也不會值得他如此敬重,請到一桌上來。
不過這倒也讓胡麻有些好奇,難不成這小小石馬鎮上,倒是一下子湊齊了七八位入府層次的高人?但轉念一想,卻也不然,便是孫老爺子有這人脈,但想湊齊也不容易。
另外一個,便是這些人的身份了,胡麻只是略一聽着,便已心裡有數,在座的甚至都已經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江湖人是啥,便是吃江湖飯的,早先胡麻與地瓜燒合作,去見那米行的盧少爺時,便遇着了一批,要麼擅長殺人,要麼專替人平事,收銀子賣力氣,這是江湖人。
但這次桌上坐着的,卻無一不是有身份有來歷,最關鍵的是,手裡的權勢還不小,已經算是江湖豪客,跺跺腳,鎮子都要抖三抖。
如此瞧來,這想必便是看了一錢教的臉面了。
這趟自己過來的名頭,本就是因爲一錢教教主壽誕快到了,而場間這些有身份有本事的高人,大概便是因此而來,然後又被孫老爺子請到了一處坐着。
而一錢教有本事請來這些人,卻也當真說明了人家的底子非同凡響,怕是比自家的紅燈會要強了不少,畢竟這些人,論起來,真能造反的。
不過,雖然知道這些人不俗,胡麻卻也沒怯了場,一一笑着見禮然後入座。
開什麼玩笑,咱是守歲人,大家離了這麼近坐下,該有有壓力的應該是其他人才對。
“撤了果品,上菜上菜……”
孫老先生介紹了胡麻與其他人認識,都已坐了下來,才拍了拍手,示意外面的奴僕,正式開席。
早有準備好的,流水般的奇珍異味,一一的端上了桌來,胡麻也是到了這時,才明白爲什麼上次在礦上,孫老先生會以爲自己是在故意刻薄他。
這老東西,吃的可真不賴啊,身爲轉生者,前世物資極豐富,什麼大場面沒見過?但如今這些傢伙吃的東西,還真沒見過。
明明是在山裡,一處龍蛇混雜的鎮子,但居然擺出了這等珍羞席面來。
上了菜,便殷勤勸酒,彼此熟絡。
胡麻剛來,又得了孫老先生提醒,知道這席上有考驗,便也低調行事,但能感覺到,這席面上不時有好奇的目光過來打量,想是孫老爺子替自己吹噓過了,這些人在判斷斤兩。
“據聞,胡管事是師承一位老陰山的隱世奇人?”
酒過二巡,胡麻對面,便有一位手裡搖着白扇子,典着一個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笑道:“想來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然也調教不出胡管事這樣出色的弟子。”
“我雖然不是學了守歲人本事的,但對各路高人也是心生敬仰,若有機會,倒想請胡管事引薦一下,拜會高人。”
“好說。”
胡麻放下了酒杯笑道:“只是我們家師傅低調得很,怕是到了跟前,你也認不出來。”
那白扇子聞言大笑:“這可是笑我有眼無珠了呀?”
“但有一說一,守歲人的本事藏得深,胸有可敵千軍之力,面上卻是不險,若不是孫老先生引薦,便是胡管事坐在我面前,我也瞧不出來你的本事。”
“若不嫌棄,還正想請胡管事露上一手漂亮的,讓咱們開開眼界?”
“……”
周圍桌上衆人聞言,反應各個不一。
孫老爺子,似乎是微皺眉頭,知道會有考驗,但沒想到白扇子會說的這麼直接。
其他人則都只是笑着看了過來,雖然剛剛都客氣,但也都是身上有絕活的好漢,對於這麼個小年輕忽地坐到了自己這一席,不說信不信孫老先生的話,多少有些審視的意味。
“我年齡小,也沒學到什麼本事,若要獻醜,可是難倒了我。”
胡麻也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笑了笑。
一是早有準備,二是到了這種地方,大家素未平生,自己年齡又小,如何讓人敬重?
便是紅燈會裡的這個身份,怕也不夠,還是要讓人敬自己這手本事才行。
所以這白扇子的話雖然刻薄些,倒不至於生氣,但等到自己亮過了本事之後,他再這麼說話,便是找茬了。
再者便是,自己不介意亮一手絕活,但自己是客,卻不能第一個出手,若是懂禮數的,便該他先自己露上一手,拋磚引玉,纔算是大家切磋。
你只說一句話,便讓我亮東西,那是在耍猴兒玩呢!
白扇子見着胡麻頗有幾分氣度,也暗暗點頭,目光一轉,似乎是在琢磨,該怎麼劃下個道兒來。
恰在這時,外面街上隱約起了一陣騷動,幾聲喧譁傳來。 這鎮子依山而建,窗戶矮,而他們地勢又高,卻是恰好能夠看到外面那條街上,圍了一圈人在掙執,隱隱約約可見,是一羣身上圍着獸皮,帶了兵器的兇人。
正手裡揪了個穿着清涼的小娘子,朝臉上抽了幾個嘴巴子,又向了旁邊圍作一團,只是不敢衝上來的龜公罵道:“都給爺爺站在那。”
“都說了這石馬鎮上,沒官府管,花了銀子,就能睡娘們,咱們兄弟從山裡出來,圖的就是個自在,帶足了銀子,憑什麼這娘們就不讓咱們睡?”
“……”
旁邊有龜公,偷偷的要上前揮起棒子偷襲,卻被他身後長了眼般,一腳踹了出去冷笑着:“這點子拳腳也想近爺們的身?我手裡的人命比你娘睡過的男人都多,造反吶?”
見着這七八個人,身材高大,一身凶氣,旁人倒都嚇得默不作聲。
“石馬鎮熱鬧,但也總是時不時的就有人鬧事。”
那白扇子嘆了一聲,道:“這些人總是不懂,咱們這裡是沒有官府的閒人指手劃腳,但卻不代表沒有規矩。”
一邊說着,他忽然展開了手裡的扇子,反手向了那個方向,輕輕的一扇。
這裡距離那羣人鬧事的地方,起碼也有十幾丈,別說這小扇子,便是再大十倍,風也吹不過去。
卻不料,他這一扇,用了巧勁,那扇出來的風居然不散掉,一口氣刮到了十幾丈外,吹在了那羣鬧事的人旁邊,一根竹竿之上。
竟是把那竹竿吹得橫了過來,恰打在了他的臉上。
“是誰?是誰?”
這一身兇悍之人,被打的眼冒金星,還以爲是人偷襲,立時拔出了刀來。
旁邊的奴僕見狀,卻嚇了一跳,連忙要退開。
這兇悍之人見左右找不着像是打了自己的人,心裡怒氣更盛,直接便將手裡拎着的女子扯了過來,揮起刀來,便要剁了這女子的一條手臂泄憤,耍狠。
胡麻他們這桌子上,便只見那萬馬幫的大掌櫃冷笑了一聲,捏起了身前的一隻筷子,輕輕對摺。
喀嚓!
那揮起來的兇匪還未砍下,便忽地胳膊斷了,也掉在了地上,就連彎曲的角度,也與那丟在了桌子上的筷子一般的模樣。
“大哥,大哥……”
一羣兇悍匪徒,怎麼也知道出了事了,紛紛圍了上來大叫還有人從腰間扯下了一個黑色的木頭娃娃,有人拿出了一個竹筒,裡面卻是些童子尿混合了黑狗血,向了旁邊潑灑着。
雖是做山裡生意的,但分明也是懂些門道里的邪術,如今倒是知道中了招,一邊潑灑着,一邊往人羣外闖。
但他們又哪裡知道自己這是遇着了什麼人,胡麻斜對首,那位烏姥姥的乾女婿,似乎也覺得好玩,便伸手拿起了一隻碗來,湊在嘴邊低低唸了幾聲,將這碗在面前一扣。
那羣兇悍匪徒,頓時卻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再怎麼走,也都只是在這方寸之打起了轉。
其中有個身材瘦削的匪徒,已經明顯看出了有問題,慌忙的收起了手裡的黑色木頭娃娃,連連的向了四方作揖:“我們兄弟自山裡來,不懂規矩。”
“惹着了哪位高人,還請恕罪,放我們離開……”
“……”
邊說着,邊將身上的錢袋子都拿了下來,放在了身前的地上,然後後退了數步,只瑟瑟發抖的等着。
“現在才知道怕了,晚啦……”
但胡麻他們這桌上,卻是一片笑聲,另有一位看起來模樣富態,像個貴人老爺的,嘿嘿一笑,伸手拿起了這桌子上的一盤炒豆,向了窗子外面,輕輕揚了出去。
隱約間,這一盤炒豆子,倒像是都變成了一個接一個的紅褲子小孩一般,嘻嘻哈哈,手裡拿着短兵短槍,向了那羣惡匪殺去。
一羣匪徒大吃一驚,拿出了傢伙與這些小孩衝殺,但直殺得聲嘶力竭,大汗淋漓,卻也沒觸着這些小娃娃半點,反而自己胳膊腿抖的厲害。
“以李代桃,碗裡乾坤,撒豆成兵……”
外面的兇悍匪徒愈是恐懼,驚慌,這邊桌上借了幾分酒意的衆人,便愈是心情愈好,那白扇子嘩的一下,展開了扇子,搖了幾搖,笑道:“我們獻醜,露這幾手,拋磚引玉。”
“如今,也該瞧瞧幾位歲守門道里的爺們,讓咱們開開眼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