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只覺胡家鎮歲法霸道,如今瞧來,孟家的通陰術也不差……”
而同樣也在這時,胡麻領着小紅棠,小紅棠懷裡抱了一個火盆,已經走到了街上,也看到了這個石馬鎮子,已經被迷霧詭異的霧氣所籠罩,四下裡一片哀聲。
一錢教的賬簿,一筆一筆做的清楚,這燈火福會,也是經過了好生設計的,怎麼如今瞧着,居然一觸即潰?
那用邪物養出來的十缸福澤,便是賜福給一府之人,便也夠了,但是面對着孟家人的手段,居然才只撐了這麼片刻功夫……
只能說,一錢教與對方相比,差得實在太遠,積累多年的福澤,被人家輕易拜掉……
“小紅棠,將火盆點起來吧!”
胡麻走出了屋子,深深的呼了口氣,道:“點了火盆之後,你就在火盆旁邊一直守着,一旦火盆熄了,那就跑,跑快一點,如果遇到了危險,籃子裡的東西都可以用。”
小紅棠聽着,眼睛都亮了幾分:“所有嗎?”
它忽地興奮起來,鼓起了全身的力氣,猛得馬首一昂,連帶着拴了它嘴上繮繩的馬廄柱子,都一下子被它掙斷,馬廄翻了半邊,將那頭無辜的驢與其他人的牲口都砸在了下面。
話一出口,客店裡馬廄裡,那匹在燈火福會開始時便無精打采的趴在那裡,陰風颳起來時,卻站了起來,焦躁不安,甩頭擺尾的馬爺,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嗯?”
但無意中一低頭,卻是在旁邊裝了太歲血的桶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時之間,眼睛裡面,充滿了血絲,眼底逐漸出現了一絲絲的狠辣,以及被附身了一般的癡迷。
“多謝!”
心裡忽地一喜,便也立時縱馬向那個方向衝去。
這柄刀彷彿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鬼影忽地頓消,便連這刀上的煞氣也瞬間消散,滾燙的刀身,都變得有些溫涼起來。
“唰!”
自從修煉成了法相,便沒有痛快的施展過一次,如今倒是被撩了起來,更甚至,這大威天公將軍印法裡自帶的狂妄,也讓他漸漸的生出了幾分豪邁。
“?”
“這等好凶兵,怎麼可以沒有東西祭刀,祭刀……”
鐵匠鋪子裡,鍛刀的老師傅,也正趁着這鎮子之上,邪氣陰森,福澤敗壞,拼上了一條老命,將這刀鍛至了火候。
另外兩個是白芒針,惡魂息,分別是藉由雙眼與鼻竅施展出來的本事。
但這老師傅卻沒有衝過去,只是陰森的目光一個個的掃過了他們的臉,總覺得不滿意似的。
聽着這話,快要落在老師傅胸膛之上的這柄刀,竟忽地顫了一顫,老師傅身不由己,胳膊揮刀,將這刀扔出了窗子去。
胡麻瞧着,卻又皺了一下眉頭,低聲叮囑,這刀頓時大喜,身上詭異的紋絡活了過來一般蔓延,騰騰邪氣纏繞在了刀上,有種飢渴難耐一般的陰森貪婪。
但如今看去,卻能在這夜空與瀰漫的黑霧之中,隱約看到高大的身影,一身頹敗壞氣,迷迷濛濛,向了這個鎮子的方向,手裡舉着四柱香,緩緩的,向了鎮子叩拜。
“……”
然後用大鉗子將這刀挾起,猛得伸進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太歲血裡,青煙忽地升騰了起來,隱約間,衆弟子耳中彷彿聽到了一聲兇戾森然的怪笑。 都是十幾二十幾的大小夥子,身強力壯,每日錘打鍛鐵,養得一身好體魄,也有一身好膽氣。
“好刀,好刀……”
老師傅舉起了這柄刀,死死盯着,竟彷彿也着了煞一般,竟是厲聲大笑了起來:“我老頭子入了門道多年,也不知打造了多少好玩意兒。”
每向了鎮子拜上一下,鎮子裡面,那種讓人不安與不舒服的氣氛便多了一層,穿街過巷的陰風,也彷彿更猛烈了一層。
他如今神魂凝鍊,修成了法相,感應也自靈敏,在此之前,也只能感覺到滾滾陰風盤旋匯聚,心裡毛躁,驚恐,但卻不知道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這般看着他,胡麻甚至都能感覺自己在面對着一隻兇殘惡鬼,滾滾煞氣,撲面而來,隱約間竟彷彿化作了一隻兇惡厲鬼,堪堪要直接衝到了自己的臉上。
鎮子外面,一隻只高大的,與夜色幾乎融爲了一體的草頭八衰神齊齊拜向了鎮子,滾滾陰風颳了進來,愈是往鎮子外去,愈是強烈,內中也不知摻雜着多少的鬼哭神嚎。
但是被這兇刀一逼,竟是同時嚇得頭皮發麻,踉蹌着後退了好幾步。
他微生不滿,定定的瞪了這刀一眼。
身形轉上一圈,足有八個。
“啪!”
然後馬爺雙蹄飛揚,直衝出了客店,也不管身邊的一片哀聲,徑直向前衝去。
刀長三尺七寸,專斬三魂七魄,刃寬六寸七分,可斷七情六慾,尚未鑲嵌刀柄,但握手處卻有精鐵延伸了出來,鍛作一顆鬼頭狀,鬼口森然大張,卻是叼着一塊黑色骨頭。
神魂出竅,感知靈敏,也彷彿聽到了這鎮子的某處,有什麼在呼喚着自己。
隱約間可見其身穿長袍,頭戴草冠,將鎮子團團圍住。
他滿口迷茫混亂,大聲誇讚着,表情忽喜忽怒,如同癲狂,叫聲裡,竟是又忽地聲音一沉:“不對,不對,還差了一點東西的……”
“唏律律……”
胡麻點頭:“所有。”
“馬爺,要不要出去逛逛?”
“……”
甚至有人看到了人影出來,下意識的便想伸手求救,但胡麻卻是直接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同時擡頭看向了鎮子的上空。
“恢復一下,如今恰是要用這一身的兇性!”
也是直到這刀出了窗子,他才一口氣喘了回來,鉗子噹啷一聲落地,迎着鋪子裡這麼多夥計驚恐的眼神,彷彿這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心裡覺得好笑,卻也大步的走出了屋子,站在了街道上,剛剛自己身邊,還是人羣熙攘,如今卻是一片衰聲,耳間聽得無數哭喊呻吟,眼中看到的一個也是一個個臉色灰敗的百姓。
深呼了一口氣,他忽然低聲說道,這聲音自他口中說出,但站在他旁邊的人倒有可能聽不到。
那刀鋒,竟是不自由主,在緩緩的,向了自己的胸膛,一點點落下。
刀身炙烈,猶如火碳,瞬間便已燙得他手掌皮肉焦糊,但他手掌化死,便死死的攥在了手裡,橫過了刀身來,迎着滾滾陰風,定睛看了過去。
恰是這種兇性,最讓胡麻喜歡,大笑一聲,提起馬繮,馬爺頓時放開了四蹄,驟然向了鎮子外面衝去。
“你小子也是,人家打伱一巴掌,你忍着不就完了,你不忍,那這世道可是要直接亂起來嘍……”
小紅棠立刻用力的點了點頭:“好的好的,你快點讓火盆熄了啊……”
只是無奈的嘆:“這都叫什麼破事呢?”
尤其是這刀與那黑色骨頭融爲一體,刀身上又有着層層迭迭,詭異的花紋,使得這把刀,彷彿除了凶煞,更多了許多邪氣,森然可怖。
“但我也不知爲什麼,鍛造這刀,卻像是着了魔,入了迷,這身本事,倒不像是我的,而像是有人借了我這身子骨鍛刀。”
老算盤就在不遠處的臺階上坐着,懷裡抱着一杆皺巴巴的小旗子,縮着腦袋,看向了馬爺興奮奔了出去,似乎知道它想做什麼,也不攔着。
“這,這不是我能鍛出來的刀,但是……但又確實是借了我的雙手鍛出來的啊……”
但也就在這時,卻忽聽得鋪子外面,有急烈的馬蹄聲快速靠近,奔雷般的蹄聲裡,有一個聲音沉喝:“偷奸耍猾的東西,既已出爐,還不快來?”
好一柄兇刀,雖是以腰刀爲刀胚,如今卻打造成了煞氣最重的鬼頭大刀形狀,沉甸甸的,份量十足。
而在這壓力下,胡麻竟莫名的生出了些許興奮。
胡麻看見馬爺興奮的自街道一端衝了過來,便擡步跳起,跨坐在了它的背上,一口惡氣吞吐,便要衝出鎮子,卻又忽地感覺,手裡彷彿還缺了點什麼。
“唰!”
“跑到人家面前來做對付人家佈置?”
隱約間,耳中彷彿還聽得一聲訕訕的乾笑,鬼靈精的。
身騎快馬,從鋪子外面掠過的胡麻,恰好一伸手,便抓住了這把破窗而出的刀。
“……”
胡麻都怔了一下,心想以後孩子教育這塊得抓一抓,不然小紅棠就要學的跟紅燈娘娘和妙善仙姑似的了……
他口中呢喃着,眼神居然也冷厲起來,看向了周圍的徒弟們,頓時嚇得徒弟們臉色慘白,紛紛的向了屋子邊緣退去,似乎生恐師傅會揮刀殺過來。
這正是他入府之後,七竅層面的三個小絕活之一,鬼低語。
但一人,一刀,一馬,迎着這滾滾陰風,竟是愈發的興奮了起來。
馬蹄奔騰如雷,刀上煞氣滾滾,胡麻也已在修成了大威天公將軍印之後頭一次,生出了這種強烈而霸道的渴望,神魂涌動,厲聲狂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