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蓮將這件事兒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了顧致城,想從他的嘴裡聽見一些解決的辦法。顧致城只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怪了電話。張翠蓮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顧致城是不是在怪自己沒有照顧好他的父母。
其實張翠蓮不知道,在她打電話的前兩個小時。顧德海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事情也差不多但口氣卻是不同的。
在顧德海的嘴裡,安榮是鐵了心要離婚。而且已經事先轉移了財產,他無能爲力也不願再去低頭。顧致城聽得心驚膽戰,當時確實想給張翠蓮打個電話問一問。
可在電話裡顧致城耳尖的聽見了電話旁有人在嬉笑也有人在旁邊說什麼話。他立馬想到了是不是顧家人摻和到其中了呢?
想着母親跟顧家人的隔閡,想着那麼多年來積怨已久的言語。顧致城淡淡的說道:“要是差錢,就從我這裡拿。媽的心意我領了,錢我們兩口子會補上。實在不行就把那邊的鋪子兌出去一個,總比鬧成這樣強啊。”
正說着電話就被搶了過去,顧致城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老女人聲音:“顧致城啊?我告訴你啊,你那個操蛋媳婦兒啊實在是太過鬼道了。鼓動你媽把家裡的錢劃拉到她手裡,攛掇你妹妹拿刀砍你爸。你趕緊回來吧,把你媳婦兒揍一頓再把錢都拿到手邊。女人啊,就是不能手裡有錢。要不然容易給你戴綠帽子!”
聽見這話顧致城幾欲摔下電話,但還是忍住了。不管那頭說什麼,在顧致城的心裡面只要是顧家人摻和進去了這事兒媳婦就是佔了理了。
他鬆了一口氣,這些年奶奶這邊的長輩鬧得確實不太像話了。這一次肯定是又鬧得不像樣,所以家裡纔會四分五裂吧。
顧致城自我安慰一番發了一會兒呆,就接到了張翠蓮的電話。平心而論,他還是覺得張翠蓮說的是事實。也覺得這件事兒無非就是他媽再跟那頭人打擂臺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接到張翠蓮的電話,聽見那頭她小心翼翼的口氣不覺莞爾。
張翠蓮摸不清顧致城的意思,想問又不敢只得悄悄地等着安榮的反應。她想的很簡單,畢竟兩個孩子都這麼大了。不可能鬧到離婚這麼慘烈的下場,這個歲數的人犯不着這樣打臉。
只不過誰都想不到的是,顧德海居然真的打了離婚報告回來。而且去了書店找安榮,安榮見到那份離婚報告心灰意冷。並沒有跟子女商量,兩個人就去離婚了。
馮老太太那一撥人誰也沒想到,顧德海是一個人都沒說。兩個人破有默契的商量着財產分割,就如同先前所說的那樣錢給了康康書店給了顧致秋。
張翠蓮姑嫂二人看見安榮擺在茶几上的離婚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張翠蓮滿腦子都是顧致城咆哮生氣質問的聲音,又幻想着這個肯定是辦假證的忽悠人的。
顧致秋沒想到自己一下子變成了單親家庭,傻乎乎的問着她媽:“那我跟大哥以後怎麼分啊?我爸歸我大哥,我歸你了麼?”
安榮看見女兒驚慌失措的樣子,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你以爲這是你鬧的?早晚我們倆得走這一步。”
看見兒媳婦也是一臉自責的模樣,安榮嘆一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我倆要是不分開啊,咱們家的日子沒發過。現在好了,你爸就那點工資可勁讓他們折騰去吧。至少你們兩個孩子能安生的過日子了,我也知足了。”
顧致秋還是不明白,張翠蓮心頭涌上一個想法。記得前世很多人爲了分房子買房子,很多夫妻假離婚。莫非公公婆婆就是這個意思?
張翠蓮提出質疑,安榮怔了怔頹敗的神情逐漸舒展開來。“你爸今天來找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跟他過了這麼多年,也沒看見過他這樣。肯定是你奶奶逼的他沒有辦法了,所以就驢下坡找我離婚了。”
想着今天上午聽見顧德海說那話的情景,自己又生氣又悲哀又痛苦更多的是不忿。可她又不是沒有骨氣的人,男人都要跟你離婚了憑啥還要求着他?當下她說了很多狠毒的話,不過多年的情分想怎麼重傷就怎麼重傷。
“你爸也不容易,你們的奶奶啊心裡有一根刺。就爲了當年鬼子進村他哭了兩聲,讓藏起來的老人還有他哥哥被鬼子找出來殺了。你奶奶啊就是不依不饒的,小時候飯都不讓他吃飽。”想起這些安榮的氣就消了許多,老生常談的故事張翠蓮跟顧致秋聽了不下百次。
“那也怪不得我爸,那就是該着的,命中註定的事兒。當年我爸還是個小嬰兒,他懂什麼場合不場合的呢?”張翠蓮忍不住替顧德海說話,雖然知道沒什麼用。
後來顧德本去參加抗美援朝,顧德海就成了家裡頭的頂樑柱。十二三歲的小孩當成驢一樣的在地裡幹活,後背曬得暴皮也不敢多說一句累。
幾個兄弟慢慢長大,家裡的活都有顧德海一份但是錢沒有他一分。馮老太太攆他出去掙錢,不讓他在家裡頭吃閒飯。顧德海心中有委屈,但也習慣了這種生活。
兄弟幾個最沒有出息的應該就是他了,別的兄弟都有了不錯的前程。大哥顧德本去了個鄉政府當幹部,從此在那安家落葉。
其他的兄弟要麼就是憨厚老實守在馮老太太身邊種家裡的那幾晌地,要麼就被送去當了木匠。唯有顧德海天天在家裡頭傻幹,既沒有錢娶老婆也沒有本事安家立業。
後來他從家出來當了兵,又因機緣巧合認識了家境特別好的安榮。兩個人中間人介紹,相處的非常的好。可就在這個時候,馮老太太想給顧德海娶自己中意的女人。
按照老一輩的想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媽的看好了你就回家結婚生孩子就完了。可這個時候顧德海已經安榮有了感情,而且與安家的人相處的非常的好。
雖然有階級立場的原因,安家人高看一眼顧德海。這份尊重、認同、欣賞甚至是巴結,都是顧德海前所未有的。
作爲一個男人,遇到了一個聰明漂亮又洋氣大方的女孩怎麼不會動心。更何況安榮這個見多識廣的女孩從來沒有笑話甚至瞧不起過自己這個鄉下來的傻狍子。
顧德海回老家見到了那個特意爲了相親而塗了個大紅臉蛋子,穿了一個大綠棉襖梳着兩個大粗辮子的女人。立馬倒了胃口,怎麼看都不如安榮的一個小手指頭。
安榮穿着長長的布拉吉,纖細的腰得體又精緻的妝還有時時刻刻迎合別人說話的謙卑態度。跟眼前這個無知無趣沒有共同語言就會盯着腳趾頭不斷問你“你一個月掙多少錢啊,我以後是不是得跟你去市裡啊,我媽說讓你給我安排個工作”強上太多了。
二人的結合是顧德海第一次反抗家裡面,而且還用了一個極其卑劣的手段,撒謊。說安榮是領導給保的媒,也許會對以後有幫助。馮老太太沒進過世面,又聽說是城市裡的有工作的文化人。心裡頭立即短了幾分,又想着將來能夠用得到。
沒想到顧德海領着結婚證名正言順往家一領,所有的事情就曝光了。之後幾十年安榮也沒個消停,顧德海受了一輩子夾板氣。
“我爸這次跟你離婚,算是讓我奶舒坦了。那你們真的離婚了麼?”安榮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爲顧德海沒有確切的說過。
顧致秋知道自己做的很過分,找個機會跟顧德海道歉順便問一問到底想要怎麼辦。
顧德海見到女兒和顏悅色的找自己說話,臉上露出久違的愉悅之色。聽見女兒的來意,也不瞞着她:“我跟你媽感情確實不錯,可也不是沒有過矛盾。可是呢這一次離婚,也不全是因爲你奶。這裡頭我一時生氣,你媽也是欺人太甚。加上家裡頭現在亂糟糟,哎呀,老夫老妻離了就離了。反正你們也大了,現在你媽在你嫂子那我也放心。”
來之前顧致秋信心滿滿,以爲顧德海會跟她說:“爲了讓那些人不折騰,我跟你媽暫時離婚。”
可沒想到顧德海還真有離婚單過的打算,聽得顧致秋手腳發軟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
“我跟你媽商量好了,家裡的錢啊都給你們兄妹倆分好了。你們跟着你大哥我也放心,我呢就剩一個破房子還得養活你奶。”顧德海這麼一說,顧致秋才知道原來顧家人如今已經住在自己家裡頭了。
鳩佔鵲巢不自知,顧致秋聽得火冒三丈再看顧德海那副息事寧人又沒有好辦法的窩囊樣覺得心灰意冷。
她從顧德海辦公室裡出來,直接衝進了自己家裡頭。看見歪在沙發上看電視劇的奶奶,蹲在洗衣盆旁邊洗衣服的大娘還有提着褲腰帶走出來的顧德本冷笑一聲。
“小秋啊,你咋回來啦?”高麗曼陰陽怪氣的尖聲道:“不跟你媽在外頭折騰啦?”
顧致秋也不理會他們,走回到自己房間想要拿一些東西。不意外的發現她們母女二人的衣櫃都被翻亂了,走出客廳瞪着高麗曼:“誰動我東西了?”
高麗曼眼神閃爍有些心虛,嘴巴里嘟囔道:“誰動你東西了,我不知道!”
顧致秋指着高麗曼:“你身上穿的是我媽的衣服!”
高麗曼老臉一紅,尖酸刻薄的表情一覽無餘:“我穿了咋地吧?”
“你也就只配穿我媽不要的衣服!”顧致秋冷笑一聲:“現在好了,你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把我媽不要的破爛當寶貝了。因爲我爸跟我媽已經離婚了,財產也分割完了。”
她一出口,顧家頓時炸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