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傑發現南猴人其實非常聰明,他們爲了防禦土司大軍進攻,自己把升龍城周圍弄成了爛泥地,土司大軍的重型裝備都運不上去,爲了應付土司大軍密集如雨的弩箭,還有投擲式的燃燒彈,就自制了一種土坦克。
這種土坦克就像遼東當初的冰舟一樣,沒有車輪,採取類似於雪橇的寬橇,又與遼東的冰舟不一樣,他們的動力放在中間,用大象推着這個玩意前進,整個車廂用糊着泥巴,射擊孔蒙着三層硝得硬梆梆的牛皮,每輛土坦克都有十幾二十名弓箭手或者火槍手,朝着土司大軍拼命射擊。
羽羽箭如風,槍彈如雨,土司大軍的營壘轉眼之間便插滿了羽箭。一些大型土坦克甚至用三四頭大象一起推動,上面可以佈置數十名弓箭手或火槍手,而位於升龍城的城牆上,隨着火炮被挨個擊毀,他們居然擡起了牀弩。
隨着震響中,一支支長達一米五的鐵矛呼嘯而出,打在木柵欄上木屑亂飛,不斷有不走運的木司士兵被高速飛行的鐵矛擊中,被打得飛出十幾米開外,或者兩三個穿成一串。
特別是南猴人選擇的時機太好了,他們趁着近衛旅一百四十四輛六裝裝的火箭炮發射完畢,雖然火箭炮發射速度快,但是裝填彈藥的時間,甚至比前裝滑膛炮還要慢,從第一輪火箭炮發射完畢,再進行第二輪齊射,至少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
可偏偏這十五分鐘的時間內,卻讓足足一百多輛土坦克的掩護下,南猴軍隊與土司軍隊近戰搏殺在一起,哪怕近衛旅的火箭炮已經準備好了,因爲南猴軍與土司軍攪合在一起,他們也沒有辦法發射。
此時的南猴軍出動的也是精銳,完全是視死如歸的勢頭了。
程世傑望着秦良玉道:“讓你們的人退下吧,對付這種玩意,我們更有經驗!”
“不用了!”
秦良玉搖搖頭道:“這個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想要拿下紅河平原,有些代價是必須付出的!”
秦良玉也聽說了,西班牙帝國用差不多三個四川的平原,換了四千多名俘虜,如果有這麼大的一塊地方,別說換四千人,哪怕是四萬人,四十萬人,四百萬人,秦良玉是不會的,除非他們的人全部死絕。
在得到紅河平原以後,很多土司百姓,一輩子沒有吃過白米飯,也沒有吃過大魚大肉,現在他們可以躺在大米堆上睡覺,一天可以吃三頓乾飯,爲了這頓吃的,爲了這些土地,他們必須依靠自身的力量,把南猴人全部打服,打得他們再也不敢垂涎這塊土地。
秦良玉見過程世傑的炮兵,也知道大明皇家陸軍現在已經脫胎換骨了,如果讓程世傑身邊的兩萬多名近衛旅官兵,是很有可能輕鬆掉這些南猴,可問題是,程世傑會回去,他和大明軍隊肯定要離開的,一旦他們離開了,南猴再過來,他們怎麼辦?
在這種情況下,秦良玉只能打一場艱苦的仗。
程世傑隱隱約約明白秦良玉堅持的用意,他有些不忍心地道:“都是大明子民,死一個我都會心疼,其實沒有必要!”
秦良玉搖搖頭,非常認真地道:“很有必要,王上,您認爲,我們必輸嗎?”
“輸倒不至於,不過代價會非常慘重!”
秦良玉微微一笑:“王上稍安勿躁,且看兒郎們的表現!”
就在這時,負責前線指揮的秦翼屏令旗一揮,土司軍隊出現一大羣羌族和高原族的投石兵,他們是遊牧民族,在放養的時候,哪隻羊亂跑,就用石頭警告一下,所以在生活中,練就了一身投石的好本領,雖然不說是百發百中,至少十中七八。
當然,在放羊的時候,這種投石會很小,可是現在戰鬥中,這種投石卻重達半斤,投石索掄得跟旋風似的,嗖嗖疾響中,投石雨點般飛向南猴步兵。
南猴步兵所裝備的小圓盾顯然無法爲他們提供足夠的保護,不少人被高速飛來的投石擊中,慘叫着倒下。
這些投石重達半斤,而且非常尖銳,百米之內捱上一下,不死也得攤個殘廢,哪怕身披鐵甲也沒卵用,這樣的鈍擊不是鎧甲擋得住的,面對這些投石兵,南猴步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投石不要擊中自己。
南猴的弓箭手一看,這些投石兵非常難看,他們將重要的注意力放在投石兵身上,然而,不等他們射箭,就看到土司軍隊中響起了牛角號的聲音。
聽到號聲的投石兵也好,弓箭手也罷,哪怕是近戰搏殺的長槍兵也且戰且退,迅速脫離戰鬥,這讓南猴軍隊感覺莫名奇妙。
事實上,這段時間的戰鬥,南猴軍隊損失不輕,他們其實只是當作死士來發起反擊的,只是沒有想到如此輕鬆就取得了勝利。
“轟隆轟轟隆隆……”
如同悶雷一般的聲音從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程世傑直到現在這發現,升龍城的護城河河水下降了足足一兩丈,幾乎快要見底了。
“水攻?”
“不錯!”
秦良玉笑道:“這還是南猴人給老身的提示,他們把河水引到城牆四周,製造了大片的爛泥地……”
就在說話間,一道簡陋的大壩被炸藥引爆,頃刻之間瓦解,積蓄已久的河水咆哮着傾泄而下,紅河水位暴漲!而在升龍城下,二三十艘裝載沙石的船隻,同時坐沉在河底,迅速形成一道提拔。
看到這一幕的,南猴軍隊暗叫不妙,亂作一團,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土司大軍將一枚枚籃球大小的、內部裝着顆粒火藥和石油的燃燒彈投入河中,這些燃燒彈和簡易定時炸彈漂浮在河面上,被河水裹挾着,浩浩蕩蕩的撞向升龍城。
河面上爆炸聲此起彼伏,火光衝騰,被定時炸彈或燃燒彈撞中的安南戰船要麼被炸得四分五裂,要麼燃起大火,安南水兵通通變成了火人,哀號着滾入泡沫翻滾的激流之中……
兇猛的洪水狠狠地撞向升龍城,在火箭炮的轟擊下,升龍城的城牆卻安然無恙,現在這座城牆卻被洪水衝跨了,形成一道莫約百步的豁口。
大量的洪水灌入升龍城。
土司大軍乘坐着木筏、小船、甚至是羊皮筏子,怪叫着衝向升龍城,在升龍城內,不甘心失敗的南猴軍隊與土司大軍展開激烈的撕殺。
“恭喜你,拿下了升龍城!”
秦良玉道:“全賴王上指揮有方!”
“這你是的戰功,屬於伱的,別人搶不走,本王最恨的就賞罰不公!”秦良玉道:“我想向王上求個情!”
“哦,求什麼情?”
“就是臨安的未來!”
程世傑淡淡一笑道:“臨安的未來不是已經決定了嗎?你們是不是嫌臨安執委會級別太低?本王可以給你們升級一下,改爲臨安管委會,隨後正式命令就會下發!”
秦良玉搖搖頭道:“不是,執委會也好,管委會也吧,其實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要世襲,不再擔任土司官職,臨安也要改土歸流!”
程世傑有些不解:“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秦良玉道:“萬曆二十三年,老身嫁到石柱,成爲石柱宣撫使夫人,算起來,老身在石柱生活了四十多年,可是石柱卻窮了四十多年,每到每年的春天,石柱的小河裡,隨處可以看到被溺亡的嬰兒,這些嬰兒並不是天生有病,而是因爲養不起,只能溺亡,老身身爲母親,看到這一幕,非常痛心!”
程世傑也知道,古代並不是沒有避孕措施,只不過,這個方式非常落後,還會引起嚴重的婦科病,所以,年輕的夫妻三年生兩個孩子屬於正常現象,身體的好可以一年生一個。
生下來的孩子沒有糧食養活,只能忍痛溺死。
秦良玉接着道:“可是自從石柱改土歸流以後,成立了石柱縣,在短短半年多的時間,那裡就大變了模樣,建立了學校,建立了醫院,修好了道路,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飯吃,可見我們這些土司,真不適合當父母官!”
石柱能夠在短短時間內發展起來,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程世傑想要搞試點,所以在第一時間,秦良玉決定廢除石柱土司以後,就在遼東挑選了一批優勢的基層工作人員,首先在石柱建立規模養殖業。
就是利用生物飼料,把各種農作業的秸稈、以及草料,經過發酵以後,再餵養豬、牛、羊,隨着養殖業的發展,就建立了罐頭廠,把豬肉、羊肉做成罐頭,可以沿江而下,遠銷海外。
除了罐頭廠、養殖廠,還有茶場、特別是紅茶的加工,可以說是簡單粗暴,偏偏歐羅巴人最喜歡的不是龍井,不是碧螺春,也沒有什麼信陽毛尖,而是紅茶。這樣以來,石柱一個縣的經濟,短短時間內就搞活了。
有些事情,秦良玉看得非常明白,比如說現在,在紅河平原,各家各戶都按照戰功的大小分配了田地,少則三四百畝,多則一兩千畝,現在自然是可以過上吃喝不愁的日子。
他的兒子馬祥麟因爲爹死得早,秦良玉給其子娶妻張鳳儀,早在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三個侍妾又生了六個庶子,現在秦良玉有九個孫子,其中長孫馬萬年已經成家,雖然年過十七,卻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父親了。
子生子,孫生子,子子孫孫無窮盡。
恐怕用不了多少年,臨安又會變得像石柱一樣窮,雖然他們很是勤勞,也非常勇敢,可真不會像漢人一樣經營,事實上,誰也沒有程世傑會經營地盤。
程世傑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
“有區別嗎?”
“當然有!”
程世傑淡淡地笑道:“無論是你們秦氏,或者是馬氏,本王可以特許,大明現在二十四省,可以隨你們安家落戶!”
“如果是我們所有人的意思呢?”
程世傑笑道:“這事自然是最好不過了,當然,本王說話算話,若是不想在臨安世襲土司,本王也不會虧待你們!”
其實程世傑有想過,如果是明朝改土歸流,恐怕雲南也保不住,如果安南可以完成改土歸流,哪怕大明的國家版圖就完整了,至少在海洋戰略方面,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馬六甲海峽一堵,誰也進不來。
當然,程世傑的胃口並不止安南這麼一小塊地方可以滿足的。
程世傑道:“此事稍後再議!”
秦良玉點點頭道:“臣明白!”
升龍城最終被拿下來了,雖然經過了三天的巷戰,程世傑跟着秦良玉進入升龍城,升龍城已經變成了廢墟,他望着那亂麻似的一垛垛地堆在街道上的屍體,看着殘餘的安南人被土司士兵抓小雞似的抓出來一刀砍掉腦袋,默然無語。
安南作爲東南亞的傳統強國,其國都自然氣勢非凡,在戰前升龍城內至少有二十萬人口和七萬名士兵,算得上是中南半島最大的城市了。
然而,僅僅是三天,這座城市便變成了一座死城,悉數淪爲刀下之鬼,漂亮的女子或許能僥倖存活下來,成爲營妓,運氣好一點的還能成爲某名士兵的妻子,但是她們的孩子、丈夫、公公婆婆就沒有這麼走運了,通通被殺掉。
土司大軍對安南的征服不是爲了掠奪他們的財富,不是爲了奴役他們,而是要奪取他們的土地,讓這片土地換一個主人!
每一名士兵都在貫徹着“留地不留人”的方針,絕大多數人都會被殺掉,只有一小部份人能夠活下來,被賣爲奴。看着那滿大街的流淌的血水,
程世傑眼皮直跳,他雖然制定了留地不留人的策略,可是他卻沒有親眼見過這個策略的執行結果。
程世傑當然知道這是侵略,也知道這是爭奪生存空間的戰爭,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也是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一將功成尚且有萬人盡成枯骨,何況一個民族想要崛起?
秦良玉似乎看出了程世傑的不快,無奈的勸道:“王上,除非您廢除軍功賞田制,當然,廢除這個制度也解決不了問題,這是他們的傳統,我也無能爲力!”
程世傑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想在安南這片充滿敵意的土地站穩腳跟,必須這樣做,否則必將重蹈當年明軍被趕出安南的覆轍……”
“沒辦法啊,我們想要一塊自己的土地都想瘋了!我們來到安南,不是爲了掠奪財富和人口,純粹就是想給這片土地換一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