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平安療養院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整個自由活動室已經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能聽到留聲機裡的童謠咿咿呀呀地播放着,歡快中透着一股詭異。

“吃藥。”

護士將裝着藥片的小紙杯遞了過去, 用一成不變的扁平聲音說道。

高大的金髮男人伸手接過紙杯,手腕上的鐐銬發出沉重的金屬的碰撞聲。

一仰脖, 將所有的藥片灌了進去。

“張嘴。”護士說。

男人張開嘴巴,伸出舌頭, 展示自己空空蕩蕩的口腔。

整個過程中, 那雙淡藍色的眼珠是始終一錯不錯地注視着不遠處的溫簡言, 那種近乎貪婪的注視幾乎令人渾身發毛, 彷彿被他囫圇吞下的不是藥片, 而是對方一樣。

“進去。”

護工用手中的電棍粗暴地杵着他的腰, 命令道。

三個護工都是成年男性,身材高大,十分有威懾力,但是在這個彷彿猛獸般的男人身邊, 氣勢卻莫名地矮下了一頭。

與此同時, 平安療養院內其他的主播的彈幕區被“???”刷屏了。

“?等等?是我看錯了嗎?”

“怎麼回事?這傢伙怎麼會在第一天就出現在自由休息區??”

“對啊,我記得這條瘋狗至少前三天都不會出來的啊, 我懵了,是我錯過了什麼嗎?”

“我記得這家戶前三天不出來是因爲被關在禁閉室了,這次怎麼提前放出來了?”

“噹啷”,“噹啷”。

金髮男人邁步走了進來,手腕和腳腕上鐐銬碰撞作響。

他的視線落在溫簡言身上, 直直地走了過去。

即使知道這個傢伙被鐵鏈緊緊地拴着, 但那種令人無法呼吸的可怕氣場還是自然而然地彌散開來,無論是謹慎觀察着的主播, 還是這個副本中的NPC病患,全都本能地後退一步,爲他讓開一條空白的道路。

溫簡言站在這條道路的盡頭,平靜地注視着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男人。

他臉上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掌心裡卻緩緩的滲出一點滑膩的汗液來。

失去了鮮血淋漓的面具的阻擋,對方的面容十分端正,金色的頭髮,淺色的睫毛,挺拔的鼻樑,倘若將他那過有壓迫感的體型和身高忽視,甚至會覺得這傢伙成熟英俊,富有魅力。

但是,那雙淡藍色的眼珠卻和溫簡言記憶中的完全一致。

平靜之下,是毫不掩飾的冷酷,偏執,和癲狂。

那是屬於殺人犯的眼神。

耳邊傳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

【叮!恭喜主播完成任務:見到???的真容

獎勵積分:200】

黃毛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湊到溫簡言耳邊,有些難以置信地小聲地問道:“這,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隊友?”

溫簡言:“……”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地咬咬牙,同樣難以置信地小聲回道:“你覺得可能嗎?”

無論從哪裡看,這人都覺得是個棘手的變態啊!

不僅被三個成年男性護工押送,而且即使在進入自由活動區之後都無法取下手腳上的鐐銬,實在是非常符合那張銘牌上的【高危】標籤了。

黃毛鬆了口氣,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不是就好……”

如果是的話,他就真的要被嚇死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不到數米了。

溫簡言的個子不低,修長的骨架上布着均勻有力的肌肉,但是,在這個身高近兩米的男人面前,他就顯得小了一整圈。

“你還想去哪?”其中一個護工揚起電棍,惡狠狠地砸向男人的腹部:“坐下!”

電棍狠砸的那一下足以讓任何人哀嚎出聲,本能地蜷縮起來,但是,這傢伙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沉默地挨下了那一擊。

不像是逆來順受,但卻像是完全不在乎似的。

他微笑了一下,在距離自己最近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護工們收起電棍,轉身離開了自由活動室。

在歡快童謠的背景音之下,活動室內緩緩的恢復了剛纔的熱鬧,但這種熱鬧深處卻暗藏不安,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被那個渾身散發着危險的男人影響,下意識地收斂起來。

平和的表象之下,是湍急的漩渦。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鐵門再次鐺啷啷地打開了。

這次走進來的,總算是溫簡言所期待着的那位正常人了。

在看到蘇成的瞬間,溫簡言鬆了口氣,扭頭對黃毛說:“就是他了。”

很快,在蘇成“吞下”藥片之後,三人總算會和。

溫簡言簡單地將黃毛介紹給蘇成。

“你好。”蘇成和黃毛握了下手,視線很快定焦在了不遠處的金髮男人身上,他怔了怔,頓時反應了過來:“等等,這位該不會就是昨晚……”

溫簡言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

即使已經背過了身去,他仍然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死死地膠着在自己的脊背上,彷彿要燒穿一個洞似的。

“……”

日啊。

wωw•ttκǎ n•¢o

溫簡言不由得頭皮發麻。

他實在沒想到,明明進入這個副本之後還沒有多久,居然就被如此麻煩的角色盯上了……

這實在是太時運不濟了吧!

不過,由於這個危險人物對溫簡言的過度關注表現的實在十分明顯,這很顯然讓溫簡言的地位變得更加關鍵了,所以,很快就有主播小隊試着和他聯絡了。

在仔細篩選過後,溫簡言很快選定了一支隊伍。

“盧斯。”

小隊隊長伸出手,和溫簡言簡單地握了握。

“匹諾曹。”溫簡言自然而然地沿用了自己上個副本時隨口起的代號。

在彼此簡單地互相認識之後,就到了最關鍵的信息交換環節。

首先開口的是盧斯:“昨晚在熄燈之後,我們就聽到了鐘聲,鐘聲結束,整個副本就發生了改變。”

這一段經歷和黃毛描述的差不多。

在鐘聲響起之後,整個副本就像是進入了裡世界一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只不過,由於畏懼,黃毛並沒有離開自己的病房,而是把牀挪到了門口死死堵住,藏了一宿。

不過,和黃毛不同的是,盧斯的小隊並沒有藏在病房內,而是謹慎地撬開了房門,開始探索,他們掌握的信息也要明顯更多。

或許是由於第一天的難度不算大,所以他們並沒有遇到什麼特別難纏的角色,只碰到了幾個有暴力傾向的瘋狂病患,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

“在裡世界,有的瘋子是狩獵者,有的是獵物——和我們一樣。”

盧斯緩緩道:“狩獵者在裡世界裡是無敵的,不會受傷,也不會死亡,甚至還會獲得武器或增益,系統商店購買的道具頂多只能限制他們的行動。”

他們離開病房之後,遇到了一個患有妄想症的狩獵者,差點陷入集體幻覺中無法醒來。

而在鐘聲再次敲響之後,他們所有人又都回到了一切開始之前,就像是之前遇到的只是一場噩夢一般,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但是,所有死在噩夢中的人都不會醒來。

他們的屍體上保有和噩夢中完全相同的死法,被護工丟上推車,運向中庭。

在聽完對方的描述之後,溫簡言也將自己在禁閉室內遇到的事情簡單地講了一遍。

“高危?”

盧斯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扭頭向着金髮男人的方向看去,在對方看過來之前又急急地收回視線。

他壓低聲音說:“我遇到的那幾個,最高也只有中危。”

溫簡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在心中整理着至今爲止的所有信息。

這個副本的機制不算很難理解。

鐘聲象徵着表裡世界的交替,護士和護工不會進入裡世界,但病人會,病人中分爲狩獵者和獵物,危險程度高的病患會成爲狩獵者,會肆無忌憚地開始殺戮,而低危的病人和主播們一樣都是待宰的羔羊。

“有兩點非常關鍵。”

溫簡言緩緩開口說道。

“什麼?”盧斯問。

“首先,是狩獵者活動的範圍。”

在裡世界之中,狩獵者的權限實在是太大了,無視所有攻擊,不會受傷,不會死亡,只會被道具拖慢速度。

溫簡言微微眯起雙眼,緩緩地說出自己的結論:“他們的能力太過無敵,所以我不覺得他們的活動範圍是無限的。”

很明顯,由於昨天晚上自己在禁閉室內從那個變態手下僥倖逃脫,所以纔會被盯上。

對方今天之所以會來到自由活動區,和他同室而處,應該就是爲了完成昨天晚上沒有完成的殺戮。

這反過來也證明了【行動範圍】的限制是存在的,否則對方不會在表世界前往此處。

“其次,是鐘聲響起的規律,是隻有晚上會響,還是白天也會。”

“如果只有夜晚會響起,那說明我們還有修整的時間。”

溫簡言扭過頭,不着痕跡地瞥了眼背後不遠處的金髮男子。

對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中,凝望着溫簡言的眼神中有種無法掩飾的露骨。

他用視線將不遠處的亞裔青年從頭到腳緩慢地舔舐了一遍,從纖細的脖頸,到脆弱的手腕,最後再到病服下的腰線,簡直像是要用眼神將對方吞進口中似的。

那是一種很明顯的……

來自狩獵者的眼神。

昨天晚上在禁閉室內看到的血腥場景彷彿還殘留在視網膜上。

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鮮血淋漓的人皮//面具,咕嚕嚕滾動的頭顱,淒厲尖銳的嚎啕,以及那癲狂的,渴望殺戮的笑聲。

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就令人不由得脊背發涼。

“如果不是的話……”

溫簡言心有餘悸地收回視線,壓低聲音說道:“那我們就要趕緊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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