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對趙雪茹這個嫡女的及笄禮很重視,女眷這裡就擺了三桌,姑娘跟小媳婦坐一桌,趙夫人帶着趙雪茹去前面給人敬酒,女眷這邊由趙雪純的生母羅姨娘招待。
待到元娘這一桌時,羅氏看元娘眼生,不等開口門,趙雪純就在一旁幫着介紹,“娘,這是李將軍府的李姑娘。”
一句話,讓整個大廳眨眼之間就靜了下來。
不過那些世家的夫人馬上又恢復了嘗態,旁的不說,李元娘沒有跟謝府訂親時,看在李將軍府的面上,她們也不能說什麼,何況現在李元娘又與平南侯府訂了親,那可是將來的侯夫人,一品的誥命,更不敢得罪了。
陳姑娘看到這樣,抿嘴偷笑,被身邊的母親扯了一下,這纔將斂起笑來。
羅氏精明,馬上就將剛剛的尷尬扭轉過來,親熱的拉起元孃的手,仔細的打量着,“原來是李姑娘,看看長的這個俊,難怪會被謝夫人喜歡呢。”
“姨娘客氣了。”元娘自然要裝作嬌羞的低下頭。
趙雪純看不慣元孃的樣子,“姨娘,你看你當着人家的面提親事,誰會好意思。”
羅氏似嗔似怒的看了女兒一眼,嘴上已滿是歉意的跟元娘道歉,“到是我說錯話了,聽說李府裡的事情都由你頂着,就知道是個能幹的,她們小姑娘說起那個害羞,你不會害羞吧?”
這話說的,像自己是個已嫁了的婦人是的。
這羅氏還真不讓人喜歡。
也不知道是真不會說話,還是故意的。
元娘掃了一眼廳內的衆人,剛衆人雖不往這邊看,可耳朵都豎着呢,面上不由得嬌柔一笑,“我是小戶人家出來的,父母又去的早,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就是嫁人了親事也沒有長輩給做主,所以就得事事親爲,想害羞也不能,誰讓我不像在坐的各位妹妹一樣有長輩眷顧呢。”
不做作,又不遮掩,直言不諱的將自己的身世說出來,又不怕被人看不起,就憑着這翻落落大方的舉動,也贏得了廳內衆人的讚賞。
反之,就顯得羅氏太小家子氣了,在這種場合,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世,還這樣處處針對人家,其心可株。
羅氏暗叫一聲好厲害,面上的笑也僵硬了幾分,“看看你這孩子,又多心了,我也是看你是個能幹的,心裡喜歡你罷了,你可別多想。”
元娘話上自然不會落下錯,“姨娘多慮了,我哪裡會多想,不過是聽了姨娘的話有感而發罷了。”
趙雪純見生母在衆人面前失了體面,又是因李元娘而起,臉色直接就沉了下來,“姨娘別隻顧着我們這桌,可別冷落了其他的夫人。”
正好給羅氏找了藉口和臺階。
羅氏又跟其他人客套了幾句,就轉到了旁的桌去。
有了剛剛的事,元娘這一桌的人明顯有了幾分拘束,也不如先前熱鬧了,三三兩兩的跟着左右的人低頭咬耳朵說話。
王彩經怕元娘不高興,偷偷扯她的衣袖,“姐姐你別多想,羅姨娘一直都是這樣,我來府上時,她也總說些話,你不往心裡去就好了。”
元娘是真的不在意,“謝謝妹妹了,我知道了。”
王彩經第一次開導人,見有用了,心裡美滋滋的,熱情的給元娘夾菜,衣袖刮到了茶杯上,就落到了元孃的衣裙上。
“姐姐,對不起”一翻好意,卻惹了麻煩。
看着王彩經都要哭了,元娘故不得溼了的裙子,先安慰她,“茶水不熱,沒有燙到我,就是打溼了一些,我看你陪我去外面擦一下吧。”
最後一句話,到讓王彩經平靜下來,“李姐姐,那我陪你去擦擦吧。”
不過是一張桌子,大家都看到了,看不慣元娘小家子出身,可又不敢得罪,最後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元娘跟王彩經離開,也沒有人看一眼。
一出來,過了小角門,聽不到正院裡的說笑聲了,王彩經才用力的呼了一口氣,“我最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了。”
元娘卻沒有聽到王彩經的話,而是直直的看着不遠處的水榭,連着一處小角亭,那裡坐着的兩個人,一個是趙雪茹今日的主角,另一個正是多日不見的許搖。
遠遠的看着兩個人聊的很開心,元娘記得以前她與許搖在一起時,許搖也是笑的這麼開心,只可惜如今這份笑不是跟她。
“原來是許姐姐,她不喜歡熱鬧,以爲她不會來了呢,原來是躲在這裡來了。”王彩經順着元孃的視線,也看到了角亭那邊的兩個人,王彩經心性單純,沒有多想,歡喜的拉着元娘,“李姐姐,咱們也過去吧。”
若是以前那般,元娘到真會不多猶豫的過去。
只是如今就這樣冒然的過去,反而弄的大家尷尬。
元娘沒有多想,就拉住闋闕欲上前的王彩經,“別過去了,兩個人在那裡說話,一定是有什麼不想讓人過去打擾的,咱們就這樣突然過去,到底是失禮了。”
王彩經聽元娘這麼一說,到也歇下了心思,想都沒想用力的點頭,“姐姐說的對,到是我沒多想,好在又做了招人不喜歡的事來。”
看王彩經這樣子,做什麼事自己都是隨心而來,元娘到是羨慕,又多了幾分教她的心思,“你年歲小,家裡長輩又顧不過來你,以後遇到萬事都記得多想一下,也就不會鬧成笑話來了。”
王彩經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看着在眼裡越發的可愛,元娘眼角掃到那角亭那邊,同時拉着她轉另一處的拐角走去,心裡對許搖來了卻沒有露面,只單獨見趙雪茹心裡有了幾分猜測。
到不是她多想,而是這陣子許搖的態度,定是知道她來了才避開的吧。
對方有意避開,她還主動上前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活了兩世,雖珍惜這難得來的友誼,她也不想爲此丟了自尊,這事要真的追究起來,她也沒有錯,這人與人之間也要看緣分,真沒有那緣分,她硬往上湊也沒有用。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有了不信任,懷疑,也就沒有交下去的必要了。
尋了一處沒有人經過的水榭,元娘拉着王彩經坐了下來,“這溼的地方也快乾了,咱們就在這裡坐會吧。”
王彩經到是無所謂,在哪裡都一樣,只是突然間擰起眉來,坐了一會兒就不時的動動身子,又一臉難爲情的樣子,元娘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要去淨房?”
王彩經的臉一紅,還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明明說沒事,她這一坐下來就有事,怕是纔不好意思吧?
元娘笑道,“我坐在這裡等你,你快去吧。”
“讓姐姐笑話了。”王彩經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轉身小跑的尋淨房去了。
剩下元娘一個人,到也不覺得無聊,靠在水榭的柱子上,打跟謝府的親事訂了之後,她一個人發呆的時候也多了,對未來的生活很迷茫,一直勸自己的嫁到謝府就不用擔心丞相府,這到成了她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
眼前的陽光被遮擋住,元娘收回神思,看到來人,微微一愣,不等她起身,來人已隨意的坐在了她的身邊,同樣望着對面的假山和小湖。
已是深秋,湖邊的草也黃了,可湖裡的水卻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下面是拳頭大小的鵝卵石,上面長着綠色的青苔,冷眼看小湖,湖水就是綠色的,最後細細看,纔會發現綠的是下面的鵝卵石。
“真沒有想到,再次見面,姐姐的親事都訂下來了。”趙雪茹打破沉靜。
元娘淡淡笑道,“人生就是這樣,計劃往往不如變化快,所以說這纔是人生的樂趣,總會有不知道的東西在等待着你。”
是在與許搖說話的時候發現了她們吧?
“李姐姐跟侯爺以前就認識嗎?”趙雪茹突然轉過頭來,緊緊的盯着元娘,不想錯過她任何的表情。
元娘目光清澈的對上她的目光,“妹妹爲何這樣問?”
外面的流言,加上元孃的出身低,還有對謝夫人的瞭解,趙雪茹馬上想透其中的道理,而將一眼放在了平南侯與元孃的身上,這樣通透的心思,元娘就是活了兩世也比不上啊。
知道趙雪茹爲何這樣問,元娘卻不能去承認。
婚事已訂,趙雪茹就是有那樣的心思,也不是她們兩個人能解決的,元娘也不喜歡被人探究到心裡,對於趙雪茹這樣高傲的人,也是不喜。
趙雪茹移開視線,繼續盯着湖面,鬢角有幾縷落落下來的髮絲在風中擺動,整個人徒然之間多了份嫵媚,“李姐姐聰慧,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在問什麼呢,李姐姐不要多想,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好奇罷了。”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被微微的風撫過臉頰一般,有種如沐浴春風裡的感覺。
聲音裡夾着的失落,元娘還是聽出來了,哪怕是微不可見,裡面的悲傷之感,還是讓人聽了心一沉。
“男未婚女未嫁,在正常不過了,哪裡有什麼讓人好奇的地方。”元孃的聲音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越是這樣的平靜,趙雪茹越心煩氣燥,許搖來時,她想帶着她一起進大廳,可許搖拒絕了,只把禮物遞了給了她,說不想見旁人,以前許搖並不這樣,想到素日裡許搖與李元娘交好,這次卻避而不見,也明白了,後來她就發現了元娘跟王彩經站在角門那裡,直到兩個人走開了,她才告訴許搖,許搖聽了有些慌亂的走開了。
趙雪茹這才尋人走到這,就看着李元娘一個人坐在水榭上發呆,靜如處子,普通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來。
她承認她嫉妒李元娘,明明是小家子出來的,爲何就能得到平南侯的格外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