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的一番問計,很明顯,司馬懿是拔得頭籌了。
張遼與牽招與之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是故,經略遼東的重任,便交給司馬懿了。
“此番朕任命你爲徵東大將軍,都督幽州軍事,前往經略遼東,對付遼東,仲達給朕一個時限,也好令朕安心。”曹丕平靜的說道。
時限嗎?
司馬懿深思片刻,眼神頓時變得堅毅起來了。
“陛下,給臣下一年的時間,必定可以平定遼東!”
一年?
曹丕還以爲是半年呢!
似乎是看出了曹丕臉上的失望之色,司馬懿在後面加了一句,說道:
“一年是最後的期限,若是一年還平定不了幽州,請陛下斬我頭顱,這一點,臣下可以立下軍令狀。
其實,若是經略遼東順利的話,半年之內,陛下便能聽到好消息了。”
聽了司馬懿後面加上的這句,曹丕的臉色終於是變得好看起來了。
“既是如此,仲達有所要求,朕定然儘量滿足。”
要求儘量滿足?
司馬懿也不客氣,當場便提了條件。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臣下帶兵在外,未到一年的期限,陛下的有些命令,臣下可能不會完全遵從。”
曹丕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你能打勝仗,朕便不治你的罪!”
言外之意很清楚,如果你不聽命令,並且差事做得不好,很對不起,這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對你治罪的罪名了。
司馬懿早有心理準備,點頭之後再說道:
“第二,臣下要向陛下要幾個人。”
要人?
“你要何人?”
司馬懿輕輕一笑,說道:“劉昕、鮮于嗣、以及牽招、張遼二將。”
劉昕、鮮于嗣是駐守東萊的魏將,而在東萊,便有一支水師,由二人掌控,司馬懿要用這兩個人,便是想要動用魏國水軍了。
至於牽招,是護鮮卑校尉,在鮮卑、烏桓匈奴人中頗有威名,值得一用。
張遼更是勇將,智將,是能夠統管一方的大將。
由這些人在,區區遼東,怎麼可能打不下來?
“可!”
曹丕答應得,也很是爽快。
要的東西都要來了,司馬懿猶豫片刻,還是上前說道:
“陛下,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曹丕現在心情不錯,因此對司馬懿揮了揮手,說道:“但說無妨。”
“此番討伐遼東,雖然短時間內能夠成效,但所消耗的錢糧,也不是一個小數目,自洛陽奔襲遼東,有一千五百里,而到樂朗、帶方,距離便更遠了,數萬人的用度,如此長距離的後勤補給線,陛下,朝中必定會議論紛紛的。”
歷朝歷代討伐遼東最大的困難不是遼東、朝鮮有多利害。
而是後勤的壓力太大了。
像是隋朝,三徵高句麗,直接導致隋朝滅亡。
此番討伐遼東的目的,是能夠讓魏國收服那些異族人,讓異族人爲魏人作戰,變相增強實力,但這增強國力的過程中,是有巨大的消耗的。
司馬懿覺得現在肯定是要和曹丕攤牌,現在不說明白,等到朝中壓力給到皇帝這邊來了,東征遼東的事情,說不定可能要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了。
“仲達放心,朝中的那些閒言碎語,朕一句都不會聽,你只要能夠在一年之內拿下遼東,收服那些異族人,組成一支胡軍,那麼,我大魏的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爲了與那劉公嗣爭奪天下,這點壓力,他曹丕承受得住!
“如此的話,臣下定然不負陛下重負,一年之內,必能拿下遼東!”
徵東大將軍府。
嗯.
之前還是徵西將軍府。
府中。
從宮中回來不久的司馬懿當場打了一套五禽戲,臉上的笑容那是根本抑制不住。
“此番入宮覲見陛下,難道又有什麼好事了?”
張春華身着天藍色襦裙,手拿溼毛巾,緩步入內。
“是好事,但也是挑戰。”
司馬懿從張春華手上接過毛巾,將臉上的細汗擦拭乾淨,這才說道:“爲夫在陛下那裡討了一個差事——征伐遼東。”
又是戰事?
張春華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蜜桃一般成熟的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夫君方纔從弘農歸來,還沒有安歇幾日呢!便又要去討伐遼東了?遼東距離洛陽有千里之遠,一路上窮山惡水,我真是擔憂你的身子。”
“哈哈哈~”
司馬懿爽朗的笑了一聲,說道:“我這身子骨硬朗着呢!倒不了!”
說完,卻又是嘆了一口氣。
“這幾年,我確實一直不在家中,家中尊長,以及師兒,昭兒,便有勞夫人了。”
司馬懿將張春華攬入懷中,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但在將張春華攬在懷中之後,這一點愧疚之感,也被他驅散得乾乾淨淨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司馬懿要想名垂青史,要想做出一番功業出來,便不可能顧全所有。
國與家之間,很少人能夠完全顧及到的。
畢竟人的精力,也就只有這些了。
“什麼時候離開?”
張春華幽幽的說道。
“恐怕在十日之間。”
“竟如此着急?”
張春華話語之中的失望之色,那是直接溢了出來了。
“沒辦法。”
司馬懿當然也想要在洛陽多待一些時日,但他的半年之期與一年之期都許下了,便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若是他能夠在半年之內拿下遼東,必會被重賞,一年之內拿下遼東,也是大功。
但若是超過一年,那便是功勞沒有,全部變成罪過了。
他司馬懿,爲了富貴,爲了功名,也是在刀尖上跳舞,並沒有外人想象中的那麼輕鬆。
“那這幾日,夫君便帶着師兒與昭兒,出外踏青去罷,這幾年來,你們父子之間的關係,都有些疏遠了。”
司馬懿還是搖頭。
“我雖然待在洛陽十日,但這十日之間,爲夫也是片刻空閒都沒有的,陪孩兒們的事情,便之後再說了。”
張春華心中雖然極度失望,但臉上還是勉強的擠出些許笑顏出來了。
“既然如此,夫君便去忙你的功業去吧,這家中的事情,有我,必定不會讓夫君憂心。”
司馬懿點了點頭,感慨道:“夫人當真是我的賢內助,無有夫人,也無我司馬懿的今日。”
聞言,張春華心中更是感動,環抱司馬懿的手,也緊了不少。
老夫老妻溫存許久,最後是司馬懿打破這其中的浪漫氣氛。
“今晚徵東大將軍府會有人過來拜見,你去吩咐庖廚,準備些好酒好菜來招待他們。”
公務公務
又是公務。
當真是片刻溫存都不可得。
哎~
張春華眼底稍有幽怨,但頭點的卻很快。
她畢竟是司馬懿的妻子,要在他背後,無條件的支持着他。 心中再多的不願,最後也只能化成這三個字:
“知道了。”
是夜。
月明星稀。
司馬懿府邸。
正堂。
一干徵東大將軍府的班底都匯聚一堂了。
堂間衆人列坐其次,食塌之上,酒菜很是誘人。
宴飲之間,有美姬優伶翩翩起舞。
這些美姬優伶,都是宮中賞賜下來的,一個個姿態不凡,容貌上佳,看得堂中不少人都成了翹嘴了。
“大將軍,末將敬你一杯。”
官場文化,張遼還是知曉一些的。
此番他是敗軍之將,與司馬懿爭奪徵遼差事的時候,也沒爭過司馬懿,原本以爲這個立功的機會已經離他而去了,沒想到司馬懿還特意要了他過去,這明顯是想要分潤些許功勞過來的。
投桃報李,張遼自然也要敬司馬懿一杯酒了。
“請!”
司馬懿不是不好說話的人,實際上,他的人緣不錯,待人接物也常被人稱善。
“大將軍,末將也敬你一杯。”
牽招亦是上前行禮。
“哈哈哈。”
司馬懿開懷大笑一聲,接着說道:“你我同爲大魏效力,都是爲大魏盡忠,無須如此。”
司馬懿的姿態放得很低,但是在場的衆人,顯然不敢真的將司馬懿的話當真了。
畢竟現在司馬懿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權勢一時無兩,不能得罪。
而且。
只要瞭解司馬懿的人都清楚,司馬懿雖然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但若是你得罪了他,他也不會對你手軟的。
突出一個有仇必報,小仇不隔夜。
“大將軍,不知道此番討伐遼東,將軍可有什麼細節章程?”
張遼作爲搞事業的將軍,此番人雖然在洛陽,但是他的心思,早已經是飄飛到遼東去了。
“水陸並進,四面楚歌!”
司馬懿看着張遼,只說出了這八個字。
水陸並進很好理解。
便是水師走海上到遼東屁股後面登陸,大軍渡遼河,直擊襄平。
但四面楚歌,是什麼意思?
看着衆人疑惑的樣子,司馬懿也不藏着掖着了,當即說道:“所謂四面楚歌,便是要高句麗、烏桓、鮮卑與我大魏一道出兵,討伐遼東。護鮮卑校尉應當是知曉不少異族貴種的罷?”
說着,司馬懿將目光轉向牽招。
作爲鎮守盧龍塞多年的將軍,牽招在鮮卑、烏桓、匈奴那邊,是有不少關係的。
而司馬懿現在要的,便是牽招的關係。
“末將確實認識不少異族貴種,有些對我大魏頗爲順服。”
“善!”
司馬懿展顏一笑,說道:“請護鮮卑校尉爲使者,說動鮮卑、烏桓、匈奴出兵,與我一道討伐遼東!”
使者?
牽招愣了一下,頓時知道這個差事的重量。
幹得好了,是大功一件。
幹得不好,那就是人頭落地。
換做是對鮮卑、烏桓這些異族人沒有多少了解的人去做使者,說服這些蠻夷出兵,恐怕很難達成成效,更多時候,不過是白白丟了性命而已。
但這個差事讓他牽招去做,還真能取得效果。
“大將軍放心,此事末將定然能夠完成。”
“說動各族攻伐遼東,便是第一環,而我已經派遣使者,與公孫淵、公孫恭接觸了,待其叔侄打起來了,便是我等出兵的時候,是故,還請二位將軍先至盧龍塞,相機行事。”
張遼與牽招對視一眼,當即起身說道:“諾!”
盧龍塞處,是依山修築的城池,由三道城牆構成一個“日”字形的防禦體系。
外圍主城牆高五丈,寬三丈,長一百丈,由石塊從裡到外整體碼堆而成,中心豎有一兩丈高城樓,叫望日樓。
大漢國修建了一道大約兩百多裡的城牆,用以防止胡族入侵。
歷史上,東漢末年曹操與遼西烏桓作戰,東晉時前燕慕容俊進兵中原,都經由此盧龍塞左右高崖對峙。
此地地理位置,也相當的重要。
由此出關折東趨大淩河流域,北上通西遼河上游及蒙古高原東部,向西南經遵化和冀北重鎮薊州。
過了盧龍塞百里,便是遼東地界。
遼河水勢兇猛,這也是除了遼澤之外,遼東防禦的天壤屏障。
遼水東側,有座城池,名曰遼隧,此城乃是護衛遼河的關口,也是襄平之前的遼東重鎮!
遼隧城中,身着甲冑的青年將軍公孫淵眉頭微皺。
“魏國欲伐遼東?”
公孫淵看着面前這個商人打扮的漢國使者,表情不是很好看。
“間軍司消息,不日魏國便將發兵討伐遼東。”
開什麼玩笑?
魏國使者他前日方纔見到,說的都是要支持他成爲遼東之主的事情。
怎麼又突然變成要討伐遼東了呢?
這變化得太快,以至於公孫淵一時間思緒都沒有轉過彎來。
“使者這個消息,恐怕有假吧?我遼東近年來順服魏國,魏國何以來伐我?”
漢國使者輕輕一笑,說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你公孫家盤踞遼東,急行軍奔襲之下,可威脅鄴城,勾引鮮卑、烏桓、高句麗等異族,可嘯聚數萬騎兵,魏國焉能不懼,焉能不想將遼東公孫家除之而後快?”
漢國使者此話說完,公孫淵沉默了。
漢國使者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將軍是想說,前日的時候,魏國使者來見了你,對你做出了承諾可是?”
“你是如何知曉這個消息?”
公孫淵原來以爲此事是機密,沒想到漢國使者這個外人都知曉這個消息了。
臉上頓時露出震驚詫異之色。
“你不必驚詫,因爲這個消息不止我間軍司的人知道了,你叔父公孫恭他也知道了。”
漢國使者臉上露出譏諷之色。
“我叔父是如何知曉這個消息的?”
前日的消息,現在就知道了?
太快了些吧?
“這其中的原因,難道將軍不知道?魏國想要驅狼吞虎,讓遼東自亂,而他趁勢拿下遼東。”
若是如此的話
公孫淵的眼神頓時閃爍起來了。
若他叔父知曉了他要謀權的消息,還能放他活?
一定要做些什麼。
而且要先下手爲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