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炎炎夏日,陽光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空氣中瀰漫着熱浪滾滾的氣息。
遠處的江水奔騰不息,如同狂龍般翻滾,水勢洶洶,顯得無比壯觀。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艘艘商船穿梭往來,它們或運載着珍稀的貨物,或搭載着疲憊的旅人,形成了一道繁忙而有序的江上風景線。
兩岸渡口處,人流涌動,熱鬧非凡。
人們或步行,或乘坐推車、牛車,匆匆地趕路,臉上洋溢着對生活的執着和期盼。
那些推着車的商賈,一個個汗流浹背,卻仍然咬緊牙關,堅定地向前行進。
“蜀錦,上好的蜀錦!”
“西域葡萄酒,沒喝過後悔一輩子!”
“彈棉花喲~”
他們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獨特的市井交響樂。
江邊的商販們也在忙碌着。
他們擺出了各式各樣的攤位,上面陳列着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五彩斑斕的絲綢、香氣撲鼻的乾果、精緻小巧的手工藝品……他們的叫賣聲更是嘹喨,時不時還會傳來一些討價還價的聲音,爲這繁忙的渡口增添了幾分生氣。
“當真是好生熱鬧。”
只見馬良一副富商打扮,身着錦袍,在他身後,有幾個壯碩隨從牽着馬騾,上面沉甸甸的,似乎有不少貨物。
這個江陵馬良不止來過一次了。
而是來過很多次。
但每一次過來,這裡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數年之前,江陵還寥無人煙,百姓離散,土地荒蕪,現在才過了幾年,怕是江陵城中,便有數十萬人了。”
江陵是大漢南部的商道中轉站。
西域、關中的商賈貨物,經過武關道,轉運至南陽,穿過襄陽,還是會到江陵。
益州貨物,經過江州,沿江而下,也是會經過江陵。
吳國轉運貨物,要輸入漢國,同樣要進入江陵。
於是乎,藉助大江水道之利,江陵的發展是越來越快,光是商稅,便抵得上一州之地的稅收了。
“那可不!”
左側擺攤的商人聽到馬良如此感慨,笑着說道:“全是仰賴陛下洪福,陛下沒來江陵之前,江陵那是戰火紛飛,人都沒有幾個,當地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其他的了,但是現在,你瞧!”
擺攤商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攤子。
“我胡漢三原本賤命一條,家徒四壁,死後連個棺材都沒錢置辦的,現在卻是娶了兩房姨太太,做上了生意,嘿嘿。”
胡漢三盯着馬良,一臉諛笑的說道:“客人身上布料,乃是最上等的蜀錦,尋常人家根本是買不到的,客人好本事,若是客人有此等蜀錦,小人雖然財力不足,但也願意傾盡家資,賭上一賭,給客人在江陵打開局面。”
“不想你這廝卻是識貨。”
馬良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確實是最上等的,而且還是出自宮廷之手。
這是御賜之物,尋常人家哪裡能夠得到?
“那是自然,不知客人意下如何?”
“好貨不愁賣,況且我並無渠道,倒是讓你失望了。”
“嗨嗨嗨~”
那商賈笑了笑,說道:“無妨,若是客人有路子,儘可到江陵小巷二間找我胡漢三。”
“好說好說。”
馬良笑着擺脫商人胡漢三,小聲的感慨道:“江陵發展太快了,便是一個商賈,都敢散盡家資冒險一搏,如此氛圍,要麼是傾家蕩產,要麼便是成爲鉅富,嘖嘖嘖~”
馬良感慨一聲,對着身後的人說道:“這一路微服私訪,見到的事情,你們可都記錄好了?”
身後跟着的侍從點頭。
“天使放心,都已經記錄好了。”
這跟着馬良的侍從中,有幾個便是間軍司的人。
此番他前來江陵,從長安一路過武關道,再穿過南陽,過襄陽,沿水路直抵江陵。
一路上的風景,可是看了不少。
有清廉之官,也有國之蠹蟲。
但大體來說,百姓的生活水平,比之之前,已經是要好上許多了。
不少地方,已經是滿足了溫飽之後,開始穿着美衣裳,大城之中,勾欄酒肆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這都是盛世之相。
馬良心中記着劉禪給他說的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只有老百姓填飽了肚子,國家纔會安定。若是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只要被有心人攛掇,便很容易掀起民亂。
如今荊州百姓最起碼的填飽肚子的要求,是能夠達到的,便是校事府的密探再是會煽風點火,也不可能在荊襄九郡之中搞出什麼事情出來。
“既是如此,便去拜見江陵都督罷!”
江陵都督,總管江陵,江夏,以及荊南四郡之地,都督便是在年初便被委派上任的龐統。
此番微服私訪,要前往吳國出使,肯定還是要準備些許儀仗的。
真微服到建業,大漢的臉面往哪裡擱?
很快,江陵都督府面前,馬良遞交名刺,便在府外靜靜等候起來。
未過多久,裡間便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
龐統從都督府中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都督府的屬官。
江陵都督府是有開府之權的,可以任命一些屬官。
“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是將季常給盼過來了。”
因爲是微服私訪,從長安到江陵的速度,自然只能用龜速來形容。
快一些的話,原本可能一個月能到的,硬生生給憋了三個月。
“讓都督久等了。”
馬良對着龐統行了一禮。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到裡面去,你我好好一敘。”
馬良是襄陽人,龐統也是襄陽人。
兩人可以說是老鄉了。
關係比之其他人,自然也是要緊密一些的。
“請!”
都督府裡間,食塌之上,美酒佳餚皆有之。
從皇宮之中傳出來的美食以及其做法,迅速在漢國甚至在魏國、吳國都流行起來了。
沒辦法,好東西,自然是傳得快的。
尤其是民以食爲天,究其本質,每個人都算是吃貨。
在只有烤煮的時代,劉禪帶來炒菜之法,帶來了許多新奇的菜系做法,也改善了這個時代百姓的飲食習慣。
此刻在都督府中,馬良與龐統便是受益了。
“這一路過來,江陵之中,可有不法之事?”
馬良搖了搖頭,說道:“有都督坐鎮,江陵焉有人敢行不法之事?除非他嫌自己的腦袋太多了。”
聞言,龐統展顏一笑,道:“季常此番出使吳國,何時出發?”
馬良想了一下,說道:“三日後出發。”
三日後?
龐統一喜。
“那這三日,你我定要抵足而眠,好好聊一聊,這治理地方,哎~有時我也有不少困惑,若是有季常在,一切都會迎刃而解。”馬良卻是搖頭。
“這三日恐怕我不在江陵城中。”
“哦?”
龐統臉上露出詫異之色。
“難道還有其他事情?”
若是回鄉
在來的路上,馬良應該是早回過老家了纔是。
面對龐統疑惑詫異的神色,馬良輕輕一笑,說道:“陛下密令,恐在下不能言明。”
密令?
龐統愣了一下,只得是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怕是去往龍山罷?”
馬良眉頭一挑,沉默片刻,沒有回答,自顧自的拿起酒樽,輕飲一口。
“都督,此番吳國情勢如何,都督在江陵,得到的消息應是會多一些。”
龐統也知道不能繼續在敏感話題上聊下去,當即接過馬良的話茬,沿着臺階下了。
“吳國國力空虛,朝內二子奪嫡,世家各自站隊,便是孫權都居中調節不了。”
馬良愣了一下。
“我出發之時,吳國情勢還不是如此的,短短三個月,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龐統也感慨道:“我見孫權是有意扶持孫慮與孫登打擂臺的,至於爲何如此,見仁見智。”
國力衰退的時候,各種牛鬼蛇神都會出來。
馬良見怪不怪。
“那依都督之見,此番我前去建業,可能請動吳國出兵攻打合肥?”
龐統似乎早就準備好這個問題了,沒有過多的思考,便對着馬良說道:
“以我看來,季常此番前去,恐怕難以功成,吳王孫權絕對不會答應,但是.若是能夠得到孫登的支持,此事尚未可知。”
“哦?”
馬良眼睛一亮,說道:“願聞其詳。”
“孫登本就是人中龍鳳,手腕是有的,相比較而言,建昌侯孫慮,就完全不是孫登的對手,不過是回去了一年,孫登的太子之位,已經是重新穩固了,建昌侯孫慮身後若不是有吳王的支持,怕早就支撐不住了,所以其實說起來,吳國境內的二子奪嫡,更似太子孫登與吳王孫權的較量。”
龐統侃侃而談。
“吳王孫權豈能容孫登如此?”
龐統嗤笑一聲,說道:“他不願意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廢黜孫登,或是殺了孫登不成?吳國太子孫登是個聰明人,行事之間,並沒有逾矩之事,孫權抓不到他的把柄,自然也對付不了他了。”
孫登是有大漢背書的。
貿然殺之,漢國必定不會放過吳國。
這也是爲何孫權貴我吳國之主,卻處處掣肘的原因。
“商盟源源不斷的利益輸送之下,江東許多士族,都已經是心慕漢室了,這也是孫登的根基所在。”
大漢在劉禪的帶領下,已經是漸漸重新恢復往日榮光了。
你強大了,追隨者便也就有了。
人都是慕強的。
而且跟着你,確實是能夠得到好處的,而跟着孫權,卻只能吃糠咽菜,兩相對比之下,孫權的基本盤動搖。
加之孫登有免死金牌在身,吳國朝堂之中,出現父慈子孝的情形,那也就不奇怪了。
“如此的話,我明白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孫登若是同意出兵,孫權恐怕也難以拒絕。
“甚至若是狠心一些,可殺孫仲謀!”
根基都不穩了,權勢都不在了,你這個吳王與傀儡何異?
殺之,扶正孫登,豈不美哉?
“吳國的情勢,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具體如何,你到了吳國,想必更能知曉箇中內情。”
殺孫權?
風險太大了。
若是殺了還好,萬一沒殺死呢?
爛船還有三顆釘。
真逼急了孫權,還是可以給漢國造成不小的麻煩的。
“不說這些了,來滿飲此杯!”
馬良與龐統暢飲開懷,當夜抵足而眠。
是日清晨,馬良便與隨從離開都督府,乘着馬車,朝着龍山的方向而去。
清晨。
龍山寺雲霧繚繞,層雲如輕紗般緩緩飄落,輕輕覆蓋在寺廟的屋頂和周圍的古木之上,使得整個龍山寺若隱若現,彷彿置身於仙境之中。
寺廟前,流水潺潺,小溪宛如一條銀色的絲帶,纏繞在山石之間,發出悅耳的聲響。
樹木翠綠欲滴,枝繁葉茂,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生機勃勃。
寺中,鐘聲陣陣,誦經之聲不絕於耳,香火飄飛,來來往往的香客衆多。
但在熱鬧的龍山寺後院,卻有一處相對僻靜的院落,門口豎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寺廟重地,閒者勿進’八個字。
門口還有兩個膀大腰圓,滿臉紅光,不似和尚的和尚如石雕一般坐在門前兩側。
不知道的,還以爲裡面是藏經閣,藏着什麼武林秘籍呢!
馬良便在這個時候,走到這禁地之前。
“閒人止步。”
兩個胖和尚見到馬良前來,當即喝到。
馬良也不跟他們客氣,直接說道:“天王蓋地虎。”
兩個胖和尚聞言,頓時愣住了,馬上變得恭謹起來。
“寶塔鎮河妖。”
馬良聽得是尷尬極了,腳趾都要摳出三室一廳出來了。
“此乃令信。”
再將劉禪事先交給他的令信拿出來,兩個胖和尚仔細翻看,確定無誤之後,對着馬良說道:“天使,請!”
馬良默不作聲的走入院落。
院落佈置簡單,還有一個校場,但校場落葉堆砌,似乎很久沒人用過了。
院門前,馬良對着院中喊道:“臣領陛下詔令,前來拜見。”
說完這句話之後,不到片刻,院門便被打開了。
門中走出一個尼姑。
“貴人在裡面等着了,請。”
馬良感覺自己在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心中有些忐忑。
呼!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吐出來,之後才恢復冷靜,踏入院中。
領導將如此隱秘的事情交給自己。
自己一定要乾的漂亮。
否則
陛下如何會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