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丹眼睛瞪得提溜圓,眼裡含着一包淚,望向九阿哥。
“哈哈哈哈……”
九阿哥渾然不覺,還在大笑。
平日裡豐生也好,阿克丹也好,都跟小大人似的,這個時候纔有了幾分孩氣。
“哇哇……”
阿克丹再也忍不住,脖子往後一仰,氣得大哭起來。
九阿哥:“……”
他忙收了笑,帶了幾分訕訕,道:“真沒事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沒人笑話你,別哭了……”
阿克丹的哭聲更大了。
三個孩子中,阿克丹長得最白淨,這一哭,小臉憋得通紅。
何玉柱在旁見了,都不忍了,忙道:“爺,您別說了!”
九阿哥橫了他一眼,不哄怎麼辦?
任由孩子哭?
真是不當阿瑪,不知道心疼孩子。
嗓子哭啞了是小事兒,生了內火,就要起高熱的。
九阿哥就起身上前,走到了炕頭。
眼見着兩個鋪蓋挨着的,被子遮掩的地方接近兩個褥子中間。
九阿哥就隨口道:“快看快看,說不定不是你尿的,是你大哥尿的!”
豐生本還擔心地看着弟弟,聽了這話,看着九阿哥露出不解,眼圈也跟着紅了。
倒是阿克丹,聽了這話止了哭聲,看着九阿哥道:“不是大哥!”
何玉柱在旁,恨不得扯了九阿哥出去。
哪有這樣哄孩子的?
這是要逗哭另一個了。
豐生本就委屈着,聽了弟弟這話,也“哇”的一聲哭了。
九阿哥忙道:“是阿瑪說錯話了,就是阿克丹尿的……”
何玉柱推了九阿哥一把,道:“爺,您出去叫水,小阿哥要更衣……”
九阿哥白了何玉柱一眼,出去叫人去了。
遠遠地傳來梆子聲,快要五更天了。
膳房備着熱水,聽到上房有動靜,白果帶着臘月值房出來。
“去後邊將小阿哥的換洗衣裳拿來,還有小阿哥的澡盆……”
九阿哥吩咐道。
白果應了,去後罩樓了,臘月則是準備九阿哥的洗漱。
等到白果回來,後頭還跟着齊嬤嬤跟兩個保母。
阿克丹還哭着,不過聲音已經轉小。
九阿哥之前沒有哄好,只能祭出殺手鐗,道:“驚動了你額涅,你額涅該傷心了……”
等看到齊嬤嬤進來的時候,阿克丹立時翻身起來,撲到齊嬤嬤懷裡,小胳膊指了後罩樓方向:“走,走……”
豐生也奔着齊嬤嬤過去了,道:“嬤嬤,阿瑪笑話弟弟,還說我……”
齊嬤嬤:“……”
昨晚上應該抱了兩位阿哥回去,這位爺實不是能照顧孩子的。
九阿哥:“……”
看着兩個兒子控訴的樣子,九阿哥輕咳了一聲,對齊嬤嬤道:“那就抱回去吧,記得給二阿哥換身乾淨衣裳再讓他接着睡……”
阿克丹本停下的眼淚,又出來了。
齊嬤嬤沒敢耽擱,給兩個小阿哥穿好衣裳,就帶走了。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爺小時候可沒這麼愛哭,還是隨了福晉了……”
何玉柱:“……”
這話當着福晉說去,當着他說不着。
他分到九阿哥身邊的時候,九阿哥已經挪宮。
那個時候還尿牀麼?
何玉柱還真是不曉得。
因爲值夜的都是嬤嬤,不會放心讓他們這些小太監值夜。
今日要大朝,九阿哥穿戴了朝服、朝冠。
何玉柱捧了一個盒子出來,裡面是紅珊瑚朝珠,正紅色的珊瑚珠子,配着藍色青金石與淺藍色綠松石,看着很是豔麗。
九阿哥將珊瑚朝珠戴上,囑咐何玉柱:“旁的還罷了,肉乾裝兩荷包。”
大早上過去,要下午才能回來,到時候可以墊墊。
何玉柱應了,道:“爺,還有花生一口酥,糯米紙包了,沒有那麼甜,也給您帶一包。”
九阿哥點頭道:“帶着吧。”
簡單用了早膳,九阿哥就帶了何玉柱出府。
馬車跟侍衛都預備好的。
今日九阿哥依舊與十阿哥同坐,不過沒有上九阿哥的馬車,而是上了十阿哥的馬車。
今日入宮的人多,除了宗室,還有朝賀的大臣跟誥命。
這路上碰上了,都要按照爵位品級高低讓路。
兩人坐着多羅郡王制式的馬車,需要讓路的人就少了許多。
十福晉也要入宮往寧壽宮,不過她走神武門,就單獨坐了自己的車駕。
馬車中,十阿哥道:“小侄兒如何?‘洗三’時辰多在上午,九哥趕不回來了吧?”
“洗三”酒可以不擺,但是儀式要有。
九阿哥點頭道:“爺原還想着能不能換了時辰,下午‘洗三’,可是問過收生姥姥了,這時辰按照八字來的,都在午前,沒有安排在午後的……”
說到這裡,他道:“有你九嫂呢,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十阿哥道:“我福晉說了,她從太后宮出來,就直接給幾位伯母、叔母拜年,不再單獨過府拜年了,直接回去參加侄兒的‘洗三’禮。”
九阿哥道:“那也好,還能給你九嫂搭把手,要不家裡老的老、小的小,也沒有個能主事兒的。”
十阿哥道:“我估摸着其他嫂子也會過去看九嫂。”
就算不擺酒,也要送賀生禮的。
旁人可以禮到人不到,妯娌之間,算是家人,指定要露一面。
九阿哥聽了,輕哼了一聲,道:“四嫂已經來過了,五嫂卻沒動……”
那還是親嫂子呢?
昨日皇子們入宮赴藩宴,抽不得空,皇子福晉們卻沒有入宮點卯。
因正旦要給太后拜年的緣故,太后就免了宮嬪與皇子福晉大年三十這一日的請安。
十阿哥沉吟道:“應該是等着今天一起過去……”
九阿哥道:“算了,她樂意隨大流對我們,那我們也隨大流對她好了。”
十阿哥沒有說別的,卻是察覺到不對勁兒。
五福晉出身比不上其他人,可也是高官顯宦人家出來的,這些年人情世故也沒有叫人可挑剔的地方。
昨兒她沒有露面,確實不大正常……
*
寧壽宮裡,看着七福晉一個人進來,三福晉納罕道:“怎麼是你單蹦了?五弟妹呢?”
兩家雖沒有挨着,也是在一片,平時裡這妯娌兩個入宮,都是同進同出的。
七福晉低聲道:“病了,今兒本想要強撐着過來,不過臉色兒實在難看,走路都打晃,叫五爺吩咐人給攙扶回去了……”
三福晉用帕子捂了嘴,生出幾分心虛來,道:“不會是聽了一家只准一個阿哥入上書房的消息病的吧?”
當了好幾年妯娌,各人的性子,也都在大家心中。
五福晉人淡如菊,本有幾分不接地氣的清高,不過隨着生了孩子,少了幾分仙氣兒。
不是什麼豁達的性子,有些愛多思多想。
七福晉看着三福晉,臉色狐疑:“什麼一家只准一個阿哥入上書房?這是誰說的,什麼時候的事兒?”
三福晉看着七福晉,才反應過來,這件事還與七福晉相干。
七福晉才二十出頭,肯定盼着先開花後結果的。
這一家只准一個孩子入宮讀書,影響的還有七阿哥。
三福晉訕笑兩聲,腦子裡飛轉。
雖說這個消息,是因自家三爺提及弘晟讀書才曉得的,可歸根結底還是皇上的意思,不與他們夫妻相干,他們可不能背這個黑鍋,到時候要挨埋怨的。
三福晉就換了說辭,斟酌着道:“我家弘晟到了讀書的年紀,我們爺在御前問及選哈哈珠子之事,皇上就提了,不必送到宮裡,一家只許一個皇孫入宮讀書……”
七福晉聽了,臉色木木的,什麼也沒有說。
大福晉跟四福晉在旁,也聽了個正着。
四福晉垂下眼,早已經聽四阿哥說了這個事兒。
再說原本她就沒有想過送次子入宮讀書,她的次子行三,上頭還有個行二的庶兄。
外頭都說嫡庶有別,可四阿哥是個愛孩子的,在他眼中,都是他的兒女,怕是不樂意分成三六九等。
大福晉年紀在這裡,還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看着三福晉,臉上血色褪盡。
三福晉察覺到她的視線,擡頭看過去,看到大福晉的臉色不對,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大福晉是繼室,她就算生下長子,也是王府的嫡次子,跟自家弘晟一樣的身份。
弘晟不能入宮讀書,大福晉的兒子也指定不能入宮讀書。
這影響大的,除了五福晉、七福晉,還有大福晉。
五福晉那裡,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嫡庶有別,還真能壓着嫡子不讓入宮?
有太后這個靠山,五貝勒府肯定是特例。
不過,也只有五貝勒府了……
十福晉在旁,跟着十二福晉、十三福晉站在一處說話。
三人嫁入皇家的時間差了幾年,可年歲相仿。
三人說的就是九貝勒府的小阿哥。
十二福晉跟十三福晉出宮不方便,不過預備了“洗三禮”,正打算請十福晉捎帶過去。
見着嫂子們氣氛不對,三人也不好歡歡喜喜的,都住了聲。
十二福晉與十三福晉還沒有生育,就算今年生了,離入上書房還有五、六年。
十福晉這裡,則是想到了阿克丹,雙生兄弟,落地就在一處的,一起長大不好麼?
這要是分開,一個養在宮裡,一個養在外頭,還真叫人不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