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吳宮大酒店時,吳遠肚子吃了個半飽,但後備箱卻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幾位老闆趁着這次酒局,送的年禮,多到推都推不掉。
吳遠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到芙蓉衣巷總店,南京東路店,接媳婦楊落雁。
車到的時候。
店裡正在進行最後的盤點。
楊若霖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已經成長爲個大姑娘了。
馬尾高高豎起,一身衣服,全都是上海這邊的時髦打扮,甚至塗了指甲油和口紅。
見到銀色桑塔納停在門口,吳遠沒有下車進店,楊若霖特地倒了杯水,端出來,甜甜地道:“姐夫,你喝水,姐這邊還得忙一會兒。”
吳遠接過水道:“行,你們忙。”
三兩口喝完了水,吳遠又抽了根菸,這纔等到媳婦楊落雁出來。
倆口子回到家,卻見到賀英帶着悶頭不吭聲的朱六標坐在門口。
一見倆人回來,賀英先一步打招呼道:“師父,師孃,”隨即踢了踢朱老六。
三徒弟朱六標這纔跟着甕聲甕氣地叫了聲:“師父,師孃。”
吳遠沒好氣地道:“這都幾點了,你倆不回去歇着,跑我家幹啥來了?”
只有楊落雁耐着性子把人往屋裡讓道:“快進來,喝口熱水。外頭怪凍得慌滴。”
一進門,賀英就嚶嚶嚶,乾打雷不下雨。
偏偏朱六標還就吃這一套,急得團團轉,卻看不到賀英一滴眼淚都沒下來。
梗着脖子咬着牙道:“師父,不行的話,你還是讓二師兄帶帶我吧,我想跟他學學裝修設計,跟人打交道。”
吳遠看了一眼三徒弟,轉頭對賀英道:“小賀,你跟老六談的時候,不瞭解他的脾氣和性格麼?”
賀英被問得有些懵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就聽吳遠續道:“老六這性格,不適合做跟人打交道的事。之前你讓他學寶俊,他也學了,跟寶俊在公司坐了半拉月的。結果怎麼樣,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不是寶俊那塊料,你就算是把他逼死,他也幹不了寶俊那樣,恐怕連一半都難。”
賀英這臉,刷的一下就被說紅了。
吳遠雖然大他倆不多,但畢竟是長輩。
加上又是他們老闆,這話的分量,可是一點都不輕。
“師父,我,我,我……”
眼看着賀英說不出來,吳遠直接打斷道:“你管管老六,催他奮進,這沒什麼錯。但是你得用對了地方,讓他揚長避短,發揮自身優勢。這事你倆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
這話等於是下逐客令了。
賀英亦步亦趨地走了,心裡頭患得患失。
已經顧不上激勵朱老六了。
她甚至開始擔心,會不會因爲這件事,引得師父和師孃不喜了。
於是楊落雁把賀英送到樓下,吳遠特地拉着朱六標綴在後頭道:“回去跟小賀好好說,別讓她有心理負擔。”
“話說輕說重的,都是爲你倆好。千萬別覺着我跟你師孃偏心啥的,其實我當師父的,不巴不得你們個個都跟寶俊一樣,能獨當一面麼?”
朱六標俯首帖耳地道:“師父,我知道了。”
元月9號,天空飄起了小雨,溫度反倒有些回暖。
絲毫沒有冬天的凜冽和寒冷。
一大早,吳遠還在去騰達公司的路上,大哥大就先響起來了。
接起來一聽,是黃琦雅打來的:“我哥想見你。”
吳遠隨口道:“行,什麼地方?這回我請客。”
“就在你公司,我已經帶着他到了。”
“那我馬上就到。”
敢情這電話是在騰達公司門口打來的。
銀色桑塔納趕到的時候,果然見到小拉達停在公司門口。
車一停穩,吳遠便推門下車,同迎過來的黃琦凡親切握手道:“黃哥,讓你久等了。”
黃琦凡客氣道:“哎,是我不打招呼就來,冒昧了。”
在旁邊聽着這倆人客套,黃琦雅右手拉着提溜着坤包的左臂,直翻白眼。
吳遠笑道:“黃哥,就衝我跟姐的關係,你任何時候來找我,都不算冒昧。”
仨人進了屋。
吳遠招呼着二人先坐下,這才把電水壺打滿冷水,插電上燒水。
回過頭來,就聽黃琦凡已經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道:“我從琦雅那裡,聽到你很多有趣的想法,特來找你聊聊。”
吳遠遞給黃琦凡一根華子,這才坐下來道:“黃哥,你說。”
“聽說你有意參與到浦東大開發中去,做做工程,搞搞建設,這很好。實不相瞞,上頭確實在考慮這事的可行性,各方面都在調研論證。”
“但你也知道,國家搞一城一池的建設,都需要大量的投資和金錢。浦東這一塊,第一階段保守投資也得100億,可如今政府能掏出來的,頂多3000萬。”
聽到這個數字,黃琦雅都覺着,這不屬於空手套白狼麼?
還差99億7000萬,上哪兒找去?
找吳遠這樣的冤大頭?那得找多少個去。
吳遠卻沒說話,只是笑着聽黃琦凡繼續道:“現在的國際投資環境,你也知道,指望外資,那不現實。過去這一年,外資沒撤出去,就算不錯了。進來更不現實。”
“指望國企?國企同樣困難重重,舉步維艱,也拿不出錢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凝聚整個社會和民間的資本,來完成這一盛舉。”
“可民間資本,也是需要有人背書的。像前些年那樣發行國庫券,國債,被證明並不太成功。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吸引到你們的地方?”
就在這時,電熱水壺響了。
吳遠剛想動身去提,黃琦雅卻先一步起身,嫋嫋婷婷地去了。
“黃哥,如你所說,國庫券、國債這一招確實被上頭玩廢了,再用肯定不靈。而且它也撐不起這麼大的投資體量。”
“我覺着相比於發行國庫券和國債,有償出讓土地使用權,更靠譜一些。另外,想辦法成立幾家城投開發公司,進入股市圈點錢。再一個,招商引資唄,不管能引來多少,總歸也是一個渠道……”
黃琦凡一聽,頓時眼前一亮,直拍大腿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這趟,我是真沒白來!”
說着就起身往外走。
黃琦雅端着水過來道:“不喝口水再走了?”
“不喝了,回去出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