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面不改色地道:“行了,這也不是壞事。你別太往心裡去,明天你讓寶俊來把這禮拎回去。你倆一年到頭的,攢點錢也不容易。”
藺苗苗頓時眼睛紅了,“我不,我就不!我要那樣做,跟我媽有什麼區別?”
吳遠又是心酸,又是感動:“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什麼?”
晚飯時,一桌坐不下。
幾個孩子被安排到茶几那兒,坐爬凳。
孩子們無所謂,只要有好吃的就行。
有三姐倆口子在,大姐和大姐夫都很收斂。
相應地,三姐倆口子這次來,肯定也是有話要說,結果到現在也沒說。
一頓飯吃得平平靜靜的。
平平靜靜之中,下去了一瓶茅臺。
吳遠還想再開,大姐夫藺先學也滿臉期待着,但三姐夫熊剛說什麼也不讓了。
酒足飯飽。
大姐兩口子走了。
熊剛這纔有機會提起道:“今兒中午,劉局長跟愛人請我們吃的飯,在縣招待所。”
吳遠眉頭一挑:“這是好事。”
熊剛遞了根菸給吳遠道:“劉局長話裡話外的意思,明年再幹一年,順利的話,就把我提到局裡去。”
吳遠沉吟道:“那明年很關鍵,三姐夫你一定要穩住,工作上別出什麼紕漏。”
“我知道。”熊剛吐了一口煙霧道:“可水利上這點事,你也知道,說不準。”
“那就多準備,有備無患!”吳遠提醒道:“回去你就多準備點抗洪搶險的物資,缺錢的話跟我說,我以傢俱廠的名義給你贊助。”
涉及到錢,熊剛頗爲謹慎道:“有這個必要麼?”
他實在是不想跟大姐倆口子一樣,總從幺弟身上薅羊毛。
吳遠寬慰道:“反正你也不是爲你自己,能保住咱鄉不受災,那是多少普通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熊剛這才意動道:“那我回去考察考察,真有需要再跟你說。”
倆人說完這話,就見三姐吳秀華扯着熊武熊文倆孩子,要帶他倆回去。
熊武倒還好,一臉不情願,但依舊很聽話。
可熊文就不行了,哭得那叫一個委屈。
吳遠一見就心疼地抱起來道:“三姐,你倆明天來帶。四姐家仨孩子也在,讓他們一起多玩一天唄。”
吳秀華臉色緩和下來,但依舊嚴辭令色地警告熊文道:“明天你要是還敢這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熊文躲在吳遠懷裡,連看都不敢看三姐一眼。
二十八,把面發。
一大早媳婦楊落雁就起牀和麪去了,留下小江和玥玥,睡到自然醒,然後把吳遠吵醒了。
吳遠剛把倆孩子抱在懷裡,小臉上還掛着委屈的淚水。
藺苗苗兩袖子白麪地闖進來了:“舅媽叫我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
吳遠問道:“幫着你舅媽蒸饅頭?”
“嗯,舅媽發了三大盆的面,說是多蒸點,讓我帶點回去。可我不想帶!”
“你就權當帶給你弟弟妹妹吃的,別辜負你舅媽一番好意。”
楊落雁帶着藺苗苗忙得熱火朝天。
幫不上忙的幾個孩子,卻特別安靜,全都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到吳遠過來,文雅這孩子非要坐到老舅的腿上,一臉依依不捨地道:“老舅,等過了年,你早點去接我,好不好?”
對於這個戲精小外甥女,吳遠能說什麼?
“好,等初二一大早,老舅就開車去接你們。”
鍾文雅立刻喜笑顏開。
鍾文強直接原地復活。
唯有鍾文勇皺着眉頭看着弟弟妹妹,覺着他們總給老舅添麻煩。
其實能把孩子們湊在一起,無憂無慮地玩上幾天,本身就是年味的一種。
等到孩子們一個個都長大了,玩不到一起了,年味自然就澹了許多。
下午三點多鐘。
饅頭蒸的差不多了,熱騰騰的大白饅頭,蒸了好幾籮筐。
看着就令人心生歡喜。
四姐吳芳華和鍾振濤來了,身後還跟着鍾振遠。
車騎到院子裡,一下車,吳芳華就直誇楊落雁道:“弟妹,你這饅頭蒸的真漂亮,比我家蒸的白多了。”
楊落雁喜滋滋地道:“給四姐帶點回去,文勇他們挺愛吃的。”
吳芳華連忙推辭道:“那不用了,家裡蒸的也吃不完呢。”
另一邊,鍾振遠跟在鍾振濤後面,迎上吳遠,手裡頭還提了半尼龍袋子的東西,還在動。
“吳老闆,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一點小意思,您別嫌棄。”
“鍾師傅,瞧你這客氣的。咱們合作這麼長時間了,還把自己當外人。”
鍾振濤打岔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和幾個哥們,自己逮的黃鱔,不值錢。”
說話間,鍾振遠把三指粗的黃鱔倒進大木盆裡,打了一盆的水。
幾個孩子圍在盆邊,沒一個怕的。
熊文甚至還敢伸手去揪那滑不熘秋的東西,結果被吳遠制止了。
吳遠和鍾家哥倆,湊頭點了一根菸,就在院子裡聊開了。
鍾振濤道:“幺弟,最近看報紙了麼?”
不等吳遠回答,鍾振遠便搶先道:“看了,吳老闆真是上相,現在是全縣的名人了。”
鍾振濤彈了彈菸灰,卻道:“我不是說這個。”
吳遠心裡一動:“四姐夫,你擔心的是,國家的大方向,大動作?”
鍾振遠有些不明就裡。
鍾振濤沉重地點了點頭道:“這一年,國退民退。別看你廠裡發展得如火如荼,其實大部分老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都不敢拿到檯面上來說。”
“再加上國外也不消停,我真擔心再退下去,可能比十多年前還要難過。”
吳遠卻一臉輕鬆地給倆人續了根菸道:“不至於,四姐夫。我可以給你透露個消息。”
鍾振濤不以爲意地道:“你呀,總是太樂觀。”隨即才追問:“什麼消息?”
“據我上海的朋友透露,最近那位老人家剛到上海。”
“哦?”鍾振濤頓時來了勁,隨即又狐疑道:“他到上海,能說明什麼?”
吳遠提醒道:“你別忘了,海南、深城那幾個圈,可都是他老人家親自畫的。他這回趁着過年去上海,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鍾振濤沉吟道:“往好了說,你想得可能是對的。但往壞了說,這事誰也拿不準。”
吳遠懶得爭了:“那就等幾個月再看,一切自然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