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支書也不是弄不清捐錢和贊助的區別。
實在是這數額太大了,讓人覺着弄清弄不清的,沒什麼差別。
不都是白給了麼?
在這一點上,又暴露出老輩人的執拗來。
就是不聽你的,任你怎麼解釋,都不聽。
當然吳遠自然不可能揭他的短,只能笑着說:“虧不了,爹,放心吧。”
大姐夫馬長山也跟着打掩護:“是的,爹,你什麼時候見過小遠做虧本的買賣?”
安慰別人的聲音都很響亮。
其實馬長山和旁邊的楊賁一樣,心裡也都跟着犯嘀咕。
原因還是同一個。
三五百萬的,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
攥着這筆錢,一輩子都足夠吃喝不愁的了。
至少眼下看來是如此。
接着,吳遠立刻轉換話題道:“爹,村辦小學進展如何?”
一提到這話題,楊支書總算是可以由着性子,敞開了罵,反正這兒也沒外人。
“嗨,別提了,永成那小子,啥都不懂!除了能跟村裡的老孃們門嘻嘻哈哈,正事一樣都不行。學校的院牆線都畫歪了,弄了個鈍角,差點沒拐到老代家的魚塘裡去。”
聽着老丈人呈口舌之快,吳遠也就笑笑不說話。
白灰灑的線得歪到什麼程度,才能歪到老代家的魚塘裡去?
畢竟學校南牆,距離老代家魚塘還有二十來米,中間還隔着一塊地呢。
楊賁果斷地點破道:“爹,伱這說得也太不堪了。永成他幹活是不太行,但人情應酬什麼的,還是挺上道的。又有點小精明,無論如何不至於把學校院牆畫到魚塘裡去吧。”
一下子被孩子們戳穿。
老支書自然不可能輕易服軟,轉而講起張永成包工的其他糗事來。
反正一個目的。
今兒晚上在這裡,張永成只能是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無能形象。
釘死了。
其實村辦小學多少也算件大事了,之所以落到張永成的手上,還不是因爲村裡的能耐人都被招走了。
要麼去吳遠的上海公司打工,要麼去吳遠的傢俱廠幹活了。
否則,就憑村辦小學,以及退田種桑這兩件大事,村裡本該比往年更熱鬧些的。
爺幾個吹得是雲山霧罩,聊得心懷大開。
說到後來,楊支書還沒忘關心道:“聽說你找了潘麻子去縣裡蓋廠房?”
吳遠點頭:“沒錯,落雁的新廠房我全交給他了。”
楊落雁是想着在一步裙全國流行起來之前,徹底搬出縣服裝廠,進入自家的新廠房生產。
吳遠明白,這是防着點縣服裝廠的意思。
但想了想,又覺着大可不必。
縣服裝廠若是有這般進取之心,斷然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況且服裝這種東西,也防不住別人拆解學習。
楊支書吧嗒一聲抽了口煙道:“潘麻子這人,手藝紮實,還算靠譜。”
吳遠同意道:“五爺也這麼說的。”
正聊着,一輛嶄新的藍色嘉陵跨騎摩托車,轟轟轟地開進院子內,嚇得大黑掉頭鑽進了狗窩。
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大傢伙。
車上不是旁人,正是一臉得意的二哥楊猛。
楊賁頓時一陣牙疼。
他和李雲倆口子,跟着吳遠做了這麼久生意,也沒這麼騷包過。
結果老三這才單幹多久,就整了輛這麼大排量的摩托車。
還是借自家錢買的。
不過院子裡,臉色難堪的可不僅僅只有楊賁一個,蔣凡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輛摩托車把她所有的工資和獎金都搭進去了,額外還借了3000多塊錢。
爲此,倆口子連續吵了好幾夜。
吵到後來,除了離婚,蔣凡發現,沒有別的解決手段。
可一看到倆孩子,蔣凡這個當媽的,又咬牙忍了。
攤上這麼個男人,能怎麼辦?
沒辦法。
就這,楊猛還得意非凡地拍拍摩托車坐墊道:“怎麼樣,帥不帥?”
衆人都沒吭聲,實在是這場沒法捧。
怕捧了尷尬。
實則不捧更尷尬。
但楊猛不覺着,點名道姓地問:“馬笑笑,二舅這車帥不帥?”
馬笑笑其實不想捧場。
畢竟她媽媽都有四個軲轆的專車坐了,雖然是二手的。
但那也比這倆軲轆的看起來更威風呀。
不過二舅難得這麼一問,馬笑笑身爲女孩子,心思細膩,終究還是違心地豎了個大拇指:“二舅,帥呆了。”
接着楊千帆沒給楊猛這個二叔機會,趁着馬笑笑違心的時候,就先擡腳溜了。
這……,不盡興呀!
楊猛目光逡巡着,還準備找下一個託。
結果就看到了老父親那張怒不可遏的老臉:“你那傢俱店纔開了多久?哪來的錢買這摩托?”
老支書也是個明白人,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
可楊猛就等着這個問題呢,聞言立刻大言不慚地道:“爹,錢自然是我自己掙的。我不靠別人,全憑自己本事掙得。”
說着,還若有所指地看了楊賁一眼。
楊賁把頭扭向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把火給壓下去。
馬長山是看出來了,今晚這場面要是不處理好,沒準會好事變壞事。
於是拉着楊支書道:“爹,老三能掙錢了,咱得替他高興不是?今後你也可以省點心,這是好事,好事啊!”
結果楊支書回頭問道:“這車是他掙錢買的,長山,你信嗎?”
馬長山連連道:“我信,我信啊,爹。”
吳遠忍着笑,大姐夫要是能不猶豫那麼一下,或許會更有說服力。
不過大姐夫的努力,吳遠是明白的。
所以也跟着歸勸老丈人道:“爹,二哥有摩托騎,風風光光的,也是爲您爭面子。”
就在這時,二叔楊國柱來了。
手裡頭還提着兩條煙,聞言附和道:“大哥,小遠說得對。你就不要求全責備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給你做壽,不好麼?”
楊支書聞言一瞪,一屁股坐下來,沒好氣地道:“做什麼壽?我還沒那麼老!”
楊國柱無腦附和道:“好好好,你還年輕。”
有這倆人說話,楊支書心底的火,也就壓了下去。
吳遠給楊國柱散了根華子,衝着楊猛的方向,也不管他接不接,同樣扔了一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