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盼盼傢俱廠,裡頭機器轟鳴,外頭車水馬龍。
送貨的,拉貨的,絡繹不絕。
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市場部的辦公室裡就沒空着,持續地接待着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代理商和採購員。
楊沉魚身爲市場部經理,等於是頓頓吃席。
能在廠裡吃,還算好的。
至少有二叔楊國柱分攤火力,她多少能少喝點。
若是在外頭,尤其是縣招待所,那就是一場硬仗。
於是中午在廠裡一見到吳遠到來,楊沉魚就跟着到了廠長辦公室訴苦。
吳遠聽完,也坐到了椅子上,訝異道:“客戶關係是要處理好不假,但現在優勢在我,產能沒上來,供不應求的,至於你那麼上杆子陪酒,喝成那樣嗎?”
“對哦,”楊沉魚恍然,旋即又解釋道:“我這不是擔心,不伺候好這幫老爺,之後廠裡回款會遇到麻煩嘛!”
“這多大事?”吳遠不以爲然地道:“只要盼盼傢俱好賣,就不愁回款慢。酒這東西,喝多了傷身體。再說你看你這段時間,腰喝粗了多少?”
楊沉魚連忙摸着腰追問:“粗了嗎,胖了嗎?我沒感覺呀!”
隨即又理直氣壯地道:“我這也是爲了廠子,衣帶漸寬終不悔。”
這詩倒是讓她用對了。
可惜聽起來,總覺的哪裡怪怪的。
不過楊沉魚這趟苦,也算是沒有白訴。
以後真遇到因爲喝酒惹惱的客戶,她也算是有原則可依了。
午後的春光,照在人身上,懶懶的。
放鬆之下的吳遠不覺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一通電話打進來。
是三姐夫熊剛打過來的。
“我現在在劉局辦公室,你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一瞬間,吳遠心裡轉圜了幾個念頭,很快猜到,八成是和三姐夫打的物資申請報告有關。
於是立刻同意道:“方便,我這就過去。”
電話那頭,熊剛掛了電話,劉局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問:“來了?”
熊剛點頭:“嗯。”
劉局頗爲欣慰道:“你這個小舅子,還挺爲你上心的。”
熊剛聽着也驕傲道:“小遠有能力,有才華,人又肯幹,能吃苦,爲人也夠意思……”
一番話把吳遠誇上了天。
劉局卻沒覺着有什麼不對道:“別說你把他誇成一朵花了,就連你陳姐,都對他讚不絕口的。經常提起說,當初沒能趕上趟,給他介紹對象。”
“當然了,這不是說現在吳老闆對象不好,而是沒能促成這事,覺着惋惜。”
“劉局,我明白。”
隨即劉局桌頭電話響起,熊剛很識趣地道:“劉局,你先忙,等我幺弟到了,我們一起來找你。”
“嗯,去吧。”
吳遠掛了電話,馬不停蹄地叫上馬明朝,直奔縣水利局。
也就是劉局接了倆電話,處理幾份文件的功夫,車就到了。
跟熊剛匯合之後,就聽對方解釋道:“我打的物資申請報告,數量有點大,劉局這邊看出來了,所以叫我過來問話。”
果然是爲這事。
吳遠腳步不停地道:“三姐夫,咱們邊走邊聊。”
倆人在劉局辦公室外,等了半根菸的功夫,才得以進入。
一進門,劉局就從辦公桌後面走過來,頗爲感慨地寒暄道:“誰能想到,當初在鄉鎮集市上看到的小木匠,如今已經是坐擁好幾個廠子的大老闆了?”
吳遠連忙跟劉局握手道:“劉局,你這話折煞我了。要是沒有你跟陳姐當初看上我那款傢俱,哪有我的今天呀?”
漂亮話,誰都會說。
兩世爲人的吳遠,更是不差。
只是看他,願不願意說。
對於劉局和陳姐這樣的兩口子,他就願意,哪怕違心一點。
仨人在沙發區坐下,劉局擺出自己的公務用煙,金南京,讓敞開了抽。
然後就直入正題道:“一直以來,咱們北崗都是淮河下游的泄洪區。你們如果有印象的話,應該還能記得之前被淹過。”
“但這樣的情況也有多年沒發生了,今年你覺着有汛情,是有什麼依據麼?”
這話讓吳遠能怎麼回答?
說實話,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能拉扯着腦海中僅有的一些詞彙,信口胡謅道:“劉局,氣象這塊,其實我也不懂。就是這陣子在上海接觸了一些老外,聽他們說過什麼厄爾尼諾現象。說這幾年,這個現象特別嚴重,連帶着自然災害會接踵而至什麼的。”
劉局思忖着點頭道:“厄爾尼諾我知道,可這玩意,國內不怎麼感冒,都是老外說的。”
吳遠趁機道:“前天的春雨,是不是也有點不正常?畢竟這才幾月?”
“的確如此。”劉局再次點頭道:“可單憑這點信息,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熊老弟申請的物資,我頂多能做主,配發一半。”
吳遠乾脆道:“一半也夠了,我讓廠裡也採購了部分。關鍵時刻,也能派上點用場。”
劉局在菸灰缸裡掐滅菸蒂道:“如此最好。”
雖然不是端茶送客,但還有小半根的金南京就此掐滅,意思也算是差不多了。
吳遠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
劉局伸手:“辛苦你跑這一趟。”
吳遠跟對方握手道:“應該的,這畢竟也關係到我的切身利害。”
從劉局辦公室出來,吳遠在院子裡等了一會熊剛。
熊剛渾身輕鬆地道:“還得是你出面好使,一來就搞定了。”
吳遠笑道:“劉局爲了坐穩屁股下的位置,也是冒險往你身上壓了個寶啊。”
熊剛渾然不覺道:“不能吧?”
吳遠也不多說:“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不知道,就沒心理壓力。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反而能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跟熊剛分開,吳遠直接去了縣老農機維修廠的工地。
這次坐着桑塔納來的,看門的老樑頭,直接放行。
不大的工地上,機器聲音隆隆作響。
吳遠一瞧這眼瞅着就要封頂的進度,頗爲滿意。
潘麻子捂着安全帽,興匆匆地趕過來,就聽吳遠問道:“這層打算什麼時候澆築?”
“老闆,怕是得要個十來天。”
這也太趕巧了。
吳遠眉頭一皺,提議道:“最好趁着天氣好,多趕趕,爭取能提前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