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朝不得已把車窗關上，空調打開。
還順便時不時地噴點水，打開雨刮器刮刮。
就這樣，等到了曼迪菲傢俱廠工地時，銀色桑塔納車身上也早已蒙了一層肉眼可見的塵土。
趙寶俊已經帶人迎了出來。
身後六十來畝的工地上，幾間大廠房、辦公樓、宿舍樓，乃至於食堂和後廚都已經拔地而起。
廠房這邊進度更快一些，已經快要封頂。
辦公樓和宿舍樓因爲樓層高一些，纔剛起到一半的樣子。
速度並不快，但看得出來，有穩紮穩打的風範。
起碼吳遠看得出來，二徒弟在項目管理上的短板，已經敢追上來了。
工地內部，管理得條條噹噹。
即便是沒到無可挑剔的地步，但能挑剔的也不多了。
“寶俊，依你估計，十月份能完工嗎？”接過二徒弟散來的華子，吳遠習慣性地在手裡磕了磕道。
趙寶俊打着了打火機，邊給師父上火邊道：“如果是十月底，應該差不多，寬寬綽綽的。怎麼，師父你這邊又接了新工程？”
吳遠勐吸幾口，吐出一大口煙道：“那倒沒有。”
趙寶俊轉而解釋道：“這邊廠房建設，工人比老家少了一半，所以進度上要慢一些。另外，也可能是我沒經驗，很多事情都在摸索。不過這過程中，確實鍛鍊人。”
吳遠彈了彈菸灰道：“你不怪我把你扔這邊，撒手不管了吧？”
“哪能呢，師父！”趙寶俊咧嘴一笑：“不過大師兄確實比我舒服一些。”
“他呀！”吳遠隨口道：“沒出息，得我那鞭子在後面抽着，才肯動彈。”
“人各有志，師父。”
“嗯，你好好幹，別學他。”
趙寶俊也明白，雖然自己入門的晚，但有了苗苗這層關係，反而跟師父更近一些。
師父這屢次對他委以重任的樣子，也證實了這一點。
所以趙寶俊努力的很踏實。
離開傢俱廠工地，吳遠自然要去爛泥渡傢俱廠看看的。
結果這一去，馬明朝差點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好不容易進了爛泥渡傢俱廠，這車身上的泥巴多到，彷彿越野歸來。
以至於看門的老井頭，隔着傳達室窗戶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
最後還是跑出來，看到吳遠搖下了後窗玻璃，才放下心來：“老闆，你可有日子沒來了！”
吳遠照舊扔給老井頭一包紅塔山道：“我也是剛回上海。”
寒暄過後，銀色桑塔納長驅直入，直接停在了廠長辦公室門前。
這間廠長辦公室，算是自己光顧次數最少的辦公室了。
所以一有動靜，引發的反應絕對是最大的。
不止木工車間的大師兄何運輝聞風而動，就連縫紉車間的大外甥女藺苗苗也衝出來了。
但藺苗苗瞅見何運輝掏出了煙，就先縮回去了。
師兄弟湊頭聊了一會。
吳遠也瞭解了廠子的近況。
雖然發展速度沒有盼盼傢俱廠那麼快，但曼迪菲這邊主打高端奢品路線，產品系列也在不斷地完善。
主要是高端客戶的口味也是越來越刁，不再滿足於三大件了。
想要家中的傢俱，都出自一家，確保風格的整齊劃一。
吳遠也看過范冰冰手裡的訂單數據，曼迪菲的訂單一直都有，並且盈利空間一直保持得很好。
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抽完兩根菸，何運輝便藉口回去忙了。
吳遠也不爲難他，大師兄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
能跟自己聊兩根菸的功夫，已經超常發揮了。
除了自己，他也就能跟師父喬四爺聊這麼久。
因爲那畢竟是他親師父和老丈人。
結果何運輝回去了老半天，藺苗苗這邊始終不露頭。
直到吳遠出現在縫紉車間門口，衝她招招手，這個大外甥女纔不情不願地出來。
一段時日不見，藺苗苗臉上多了一絲堅毅和成熟。
這固然是一種成長，但卻讓吳遠趕到一種隔閡和遠離。
而當着不抽菸的人，吳遠又不習慣自己悶頭抽，乾脆直截了當地道：“今晚帶上石琳，去我家吃飯。對了，自己買菜，自己做飯。你舅媽可不在。”
藺苗苗只低低了哦了一聲，吳遠卻聽出這聲音有了一絲溫度。
“行了，走了。”
眼瞅着滿身泥漿的銀色桑塔納絕塵而去，轉身回廠房的藺苗苗，莫名地步伐輕快起來。
坐車回到啓華大廈，馬明朝也不下車，直接道：“老闆，我去洗下車。”
雖說只是桑塔納，比不上bj的梅賽德斯，但畢竟是第一輛車，也開出感情來了。
吳遠揮揮手：“去吧。”
然後施施然地從電梯上到17樓。
騰達公司的喧囂依舊，吳遠甚至見到了不少黃家巷小區的熟面孔。
少不了一通寒暄慰問，就讓人覺着，吳遠這個大老闆很接地氣，沒有因爲事業做大了，就對老客戶愛答不理的。
漸漸地，吳遠也融入了，放鬆了。
沒事跟上海小媳婦們聊聊，也挺好的。
直到兩名警察出現在門口。
沉路接待之後，回望過來。
吳遠起身走過去道：“我是吳遠，兩位警官有什麼事？”
兩位警官一男一女，都比較年輕。
全新的八九式警服，威懾力十足的同時，又不乏英姿颯爽。
范冰冰一瞧這女警官，就彷彿雌貓見到天敵一樣，暗自繃起了神經。
男警官沒有說話，透過前臺旁邊的角度，看到騰達公司內部掛的那些字畫墨寶。
果然是個有背景的公司，怪不得能在這麼豪華的寫字樓裡辦公。
女警官沒工夫打量，而是承擔起了告知的任務：“我們是市打假辦的，現在有一樁桉件，需要你到局裡配合調查。”
吳遠也很疑惑。
打假不應該是工商和質監的活麼？怎麼來了倆大蓋帽？
不過還沒等吳遠迴應，他身後那些上海小媳婦們，倒是先激動起來了。
“吳老闆是受害者，憑什麼來抓他呀？”
“就是，你們不去抓那什麼姓應的和姓彭的騙子，來這兒抓什麼好人？”
一時間，羣情激奮。
女警官不得已，只能透露道：“應發富和彭二牛已經被拘捕歸桉，這回來請吳遠，純屬做個筆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