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續三天的三伏天炙烤模式,北崗的桑拿天總算過去。
下班的時候,吳遠走出辦公樓,迎面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乾爽氣息。
桑塔納回城的路上。
一切都恢復到北崗夏天所應該有的模樣。
稻浪滾滾,連綿起伏。
碧波盪漾,沙船不斷。
夏天的白晝更久長了,以至於桑塔納回到吳家小樓的時候,天還沒有黑。
不過媳婦楊落雁倒是比他先一步到家。
小院子裡飄滿了飯菜的香氣。
吳遠推門下車,走進小院。
鍾文強和熊飛燕這樣的後學末進,還在葡萄架下,埋頭苦寫着作業。
孩子聰明是聰明。
但長久以來,理直氣壯落下來的功課,總需要花費額外的時間和代價去補。
吳遠揹着手走過去,一通死亡凝視。
看到作業本上塗抹的亂七八糟的錯誤,強忍着踹文強的衝動,不斷地進行着心理建設和安慰。
先交給宋老師調教一段時間,看看效果。
實在不行,到時候再踹也不晚。
自打老舅到了身後,鍾文強的屁股就繃得緊緊的,實在是已經形成了應激反應。
結果老舅轉了一圈,人就走了。
鍾文強這一鬆懈,頓時靈感如尿崩。
吳遠進了屋,就聽媳婦楊落雁在廚房張羅道:“今晚的大菜,黑魚和鱔魚,你看看要不要做一樣?”
吳遠不假思索地道:“就做蔥爆鱔段吧。明後天讓孩子們擇好豆芽之類的,再做水煮魚片。”
說完,對低頭看書的鐘文勇道:“文勇,你明天負責督促此事。”
鍾文勇哦了一聲。
鍾文雅卻挺起了小胸膛道:“舅舅,爲什麼不讓人家督促?”
吳遠邊去洗手邊道:“我怕你的小腦瓜子忘記了。”
“哼,人家纔不會忘記呢!”
一進一出的功夫,鍾文強就把作業完成了,飛也似上樓收好,然後又一陣風似的下了樓。
趕在老舅提熘着鱔魚桶到門口,剛擺開陣勢,就蹲了下來,搶佔第一觀摩位置。
緊接着熊武、熊文也過來了。
仨孩子一字排開。
有這幫好奇的孩子在一邊看着,原本枯燥無趣的宰殺工作,也變得渾然有趣起來。
晚飯是在小樓裡吃的。
既有空調吹着,又無蚊子襲擾。
饒是如此,孩子們依舊吃得滿頭是汗。
鍾文強也漸漸放開。
因爲他也看出來了,老舅家的飯菜豐盛,魚肉管夠。
有着一碗水端平的強大實力。
所以他眼瞅着楊落雁將要伸快子給他夾菜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主動夾一塊肉到自己碗裡。
如此,楊落雁幾次沒成功,便也看出來了。
這個外甥,心思細膩到令人心疼。
晚飯過後。
楊落雁收拾碗快的時候,吳遠本想湊過去幫把手。
結果卻被熊飛燕和鍾文雅這倆小公主,搶佔了位置,根本插不了手。
於是只能把剩飯剩菜勾兌一下,用熱水一拌,等待涼氣散去,再分給大黃、糯米和飯糰它們。
至於小花,是跟着糯米一起吃的。
糯米常常嫌棄這個送不出去的崽,但也沒辦法。
自己養的崽,含着口水少吃點,也得留點給它。
喂完狗飯。
吳遠回過頭來,就見一羣孩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盯得吳遠莫名其妙,“怎麼了,這是?”
結果孩子們做鳥獸散。
只有鍾文強大喊:“熊武想吃西瓜!”
熊武的聲音迫切傳來:“我沒想吃,是你想吃。”
吳遠聞言走進車庫裡一瞧,裡頭的西瓜確實沒少,於是就挑了兩個,叫文強和熊武過來,一人抱上一個,抱到水井邊,浸在剛打上來的井水裡邊。
農村的夏夜,從來就不冷清。
遠處的鳥叫,近處的蟬鳴,連帶着耳邊的飛蚊,從來就不會叫人覺着孤單。
幾個孩子圍在西瓜周圍,腿上噼裡啪啦地,挨蚊子咬了好幾口,也在所不惜。
都是農村的孩子,誰還沒被蚊子光顧過似的?
十多分鐘後。
大黃它們都吃飽喝足,趴在地上吐着舌頭,不停地哈氣。
西瓜周圍的孩子們口水嚥了一肚子。
吳遠才覺着浸得差不多了,伸手試了試溫度,邊宣佈道:“殺西瓜咯!”
於是菜板,菜刀,盆子,轉眼間準備齊整。
就等着老舅親手切瓜。
瞅着一張張眼巴巴的小臉,吳遠身爲老舅,此刻內心也是難言的滿足。
一刀下去,綠皮殼一分兩半個,露出內裡沙沙的紅瓤子。
頓時引起蛙聲一片。
吳遠接着直接大刀分割,邊切邊道:“這可是外地進過來的沙地瓜,不像是本地瓜。本地瓜被雨水泡了這麼久,就算僥倖沒爛的,熟了,那也是悶熟的瓜,不好吃。”
“可這是外地的沙地瓜,曬足了陽光,吸足了地下深層的水分,甜度和口感,都是一等一的棒。”
說話間,刷刷幾刀。
一個十來斤的大西瓜,就被分成了十來片。
平均一片一斤左右的樣子。
即不太大,又方便下嘴。
饒是如此,看着西瓜片片分開的誘人樣子,沒有一個人敢伸手先拿。
畢竟老舅面前,誰敢造次?
連鍾文強都得乖乖地。
直到吳遠放下菜刀,一聲令下:“吃吧。”
幾個孩子這才衝着自己早就物色好的一塊下了手。
動作既快,又充滿默契。
隨即吳遠拿起菜刀,分割第二個西瓜時,就信步閒庭多了。
就在這時,大黃突然站了起來,喉嚨間傳來低吼的聲音。
吳遠頭也不回地道:“有人來了,文強去看看是誰來了?”
鍾文強捧着西瓜,就衝到了大門前,往遠處漆黑的夜色中瞭望。
結果下一秒,來人騎着二八大槓從夜幕中衝出,漸漸明晰。
鍾文強頓時大驚失色:“熊武,你爸來了!”
熊武一聽嚇得,吃瓜的動作都快了幾分。
相反,熊文就還在懵逼之中。
吳遠麻熘地把第二個瓜切完,來到大門前,擡腳欲踹道:“你這孩子,熊武他爸,你不知道喊什麼?”
“哦,三姨父!”
說話間,熊剛騎車抵近。
在明亮的廊燈照射下,車後座,兩邊各墜着兩個圓滾滾的西瓜。
“三姐夫,還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