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咋來了?”
吳遠問話的同時,遞過去一根華子。
畢竟一般家裡剛裝了空調,這會新鮮勁兒還沒過呢,哪裡會離開空調房,出來熘達受罪?
楊支書接過華子,白了閨女婿一眼,沒說話。
楊支書明顯地心情不佳。
只是礙於小閨女女婿的面子,纔沒有發作罷了。
換做是旁人,早就掉頭走了。
吳遠立馬心領神會地把人往屋裡讓道:“不是說,不想你過來。我估摸着,您這會應該吹空調正得勁着呢。”
吳遠看出來了,等到爺倆抽上煙,這才循循善誘地問道:“爹,咱們兩場大水災都趟過來了,還有什麼事能讓您這麼愁眉不展的?”
楊支書嘆了口氣道:“小龍蝦養殖的事,農科院傳來消息了,說是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一年期的小龍蝦,既可以繁殖產卵。所以就打電話過來,想跟咱們談進一步的合作。”
吳遠本能地覺着,這點進展就談合作,爲時過早了點。
結果就聽楊支書道:“對方在電話裡的意思,並不想把繁殖技術轉讓給我們。想走他們提供蝦苗,我們飼養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下,他們免費提供飼養技術。”
吳遠頓時就覺着這吃相有點不太好看。
研究上才取得這麼點進展,就先伸手劃地盤了。
着實有些爲時過早。
於是轉而問起道:“咱村裡那幾戶養魚的,他們小龍蝦養怎麼樣了?”
“別提咯,”一聽吳遠問起這事,楊支書頓時嘆氣連連:“我今兒剛問的,一個個都在家裡,爲魚塘的損失愁眉不展呢,根本沒把小龍蝦養殖當回事。”
說完,楊支書還一臉失望地道:“啥也指望不上!”
吳遠稍一思忖,就建議道:“這樣吧,爹。既然村裡這邊沒進展,農科院那邊的頭緒先別放,繼續聊着。這麼大的事,咱不得有商有量的麼?”
“……況且我記得,小龍蝦繁殖能力挺強的,半年左右就能繁殖一波的,讓農科院的人再研究研究。”
“……同時咱村那幾個養魚的,你再多做做工作。魚今年都指望不上了,還不多花點心思到小龍蝦上來?”
一聽這話,楊支書也有點豁然開朗的意思。
村裡養魚那幾戶,眼下確實是最好做工作的時機。
一番聊完。
楊支書擡腳就走了。
終究還是家裡的空調,有吸引力。
等到楊落雁忙完出來的時候,人都走沒影了。
“爹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估計是找那幾家養魚的去了。”
“這麼熱的天,不老實跟家待着,到處閒熘達個什麼勁。”
“爹爲的是村裡的事。”
“都吃喝不愁了,還操心那麼多幹什麼?”
對於媳婦最後這句話,吳遠不予置評。
老丈人一輩子張羅慣了,真讓他閒下來,才未必是好事。
倒是眼下有些事做做,順便造福下村裡,也算是個人價值的一種實現。
隔天是週日。
吳遠給自己日程表中定的,公開的休息日。
這天就算是神仙來了,也不去廠裡。
只是三伏天的氣溫依舊居高不下,早上想多睡兒,都不太可能。
再加上夜裡跟媳婦也沒怎麼交作業,這精力都攢着呢,且旺盛着。
而且聽孩子們說了,週日這天宋老師也會來補習。
所以吳遠早早就起牀洗漱了。
楊落雁知道他的習慣,所以一早就把工作安排了,同樣休息在家。
有這兩座大山鎮壓着,孩子們乖多了。
吃完早飯,吳遠就習慣性地出門熘達了。
頭戴着草帽,腳趿着拖鞋,下身穿着大褲衩子,好多個口袋的那種。
唯獨上身的汗衫有些貼身,暴露出他那爆炸性的肌肉線條。
跟村裡的老農們,格格不入的。
走到學校門口,鐵門已經安上了。
鏤空的鐵門通體油漆是銀灰色,唯有‘百年大計,教育爲本’八個字是紅色的。
主打的就是一個突出。
對教育的重視。
吳遠仔細打量了一陣,隱隱間和上輩子印象裡的一幕重合,卻又有些微的差異。
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不知道何時站了個人。
“聽說這八個字是你想出來的?”
問出這話的,自然是正要去吳遠家補習的宋春紅宋老師。
吳遠卻不居功道:“這八個字又不是我創造的,我只是聽說過,拿來一用而已。”
宋春紅額前的劉海,被特地做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聽了這話,劉海微微拂動道:“你果然比看上去的有文化多了。”
“別,宋老師。”吳遠連忙糾正道:“我就是個粗人,你可千萬別高看我。”
宋春紅聽出這話裡的歧義,俏臉微紅地啐了一口,騎上車就走了。
吳遠也無所謂。
繼續雙手插兜地往村部熘達。
走到董家西邊那塊稻田,渠子邊上掏龍蝦的身影已經沒了。
看樣子又被掏得差不多了。
一路熘達到村部,小賣部裡打牌的、看熱鬧的,還是那一撥熟悉的面孔。
甚至跟前世記憶裡的面孔差不太大。
果然是性格決定命運。
這幫子游手好閒的老少爺們,甭管是時代怎麼變換,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吃飯打牌。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自己路過,對他們來說,就是個透明人。
偶爾有人叫他一句:“吳老七”的,已經算是熱情了。
如今,誰見到都會笑笑叫一聲:“吳老闆。”
招呼過後,吳遠信步閒庭地走進村部。
院子裡的龍蝦池裡,依舊烏央烏央地養着一大片。
旁邊小池子裡養着幾條意外捉到的黃鱔。
吳遠挑眉看了一眼,好像還夾雜着一根菜花蛇。
這是剛收過了夜裡抓龍蝦的那一撥,之後的成果。
旁邊的廠房裡傳來粉碎機的聲音,這空氣中隨處可聞的香料味,就是粉碎機工作帶出來的味道。
辦公室裡,只有李會計一人。
見到吳遠到來,就起身道:“我去給你叫老支書和老村長。”
吳遠也明白過來:“敢情是他倆開的粉碎機?”
李會計道:“可不?我提議着招人來幹這活,他倆非自己幹,還說什麼,就當鍛鍊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