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一瞅這架勢,又掏出一包華子,現拆了給喬五爺續上道:“照這樣的搬遷速度,用不了一週,就能搬完吧?”
喬五爺接過煙,倆眼一瞪道:“搬什麼一週?搬遷這種事,歷來講究速戰速決的。按農村的規矩,生怕人知道的。都是半夜裡悄悄地搬!”
這倒是真話。
頓了頓,喬五爺續道:“孩子們不懂,咱們不能不懂。所以我跟小何商量過了,儘量在三日之內,完成搬遷。之後騰達一建,就準備進駐工地。利利索索地,省得來回調人地折騰。”
對此,吳遠沒意見。
他本來就不講究這些。
有喬五爺這個長輩代他操勞,他根本就是求之不得。
更不會去越狙代庖,親自指揮和部署了。
沒那個必要。
留點精力,咱一會回去陪孩子們在靜安寺玩一玩,不香麼?
很快,包括排頭大解放在內,攏共六輛大解放,在隆隆的鞭炮聲中,緩緩起步,冒着濃煙,離開一年多的曼迪菲傢俱廠。
等到解放大卡消失在塵土瀰漫之中,吳遠和喬五爺,來到傳達室,給老井頭塞了包煙道:“這裡就辛苦你站好最後一班崗了。”
老井頭眉頭笑成了朵花:“老闆,五爺,那不是應該的嘛!新廠我偷偷去看過了,條件是真好,我睡覺都有單間了!”
老井頭的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跟老井頭說完,吳遠正準備帶着喬五爺上車,直奔新廠區。
就見塵埃落定的路口,停着一輛奧迪車。
這車的型號,吳遠有些看不懂,不像是正經的進口車。
不過車邊站着的那個人影,吳遠認出來了。
跟着喬五爺上了車,吳遠就對馬明朝道:“到前面譚老闆車邊,停一下。”
馬明朝也敏銳地認出了譚德春。
一腳油門,穩穩地停在了奧迪車旁邊。
眼見着吳遠車停了,譚德春也不再藏着掖着,推門下車,朗聲笑道:“吳老闆,別來無恙啊!”
吳遠也主動伸出手來道:“譚老闆,幸會幸會。”
倆人互相謙讓着散了個煙,最終還是吳遠沒頂住譚德春的推拉,接了他的芙蓉王。
好傢伙,這纔去南方做一年的生意,連煙都習慣了南方的口味。
等到倆人的芙蓉王點上,譚德春習慣性地隨着開口,噴出一口煙霧道:“吳老闆,連宋剛都跟着你幹了,你現在生意做的真挺大啊!”
吳遠笑道:“實體的生意,譚老闆伱也做過。多少風光,多少苦累,你不比我清楚?”
這話多少讓譚德春有些動容的。
平日裡見慣了吹噓胡侃、各種凡爾賽的老闆口吻,頭一回聽到這般實實在在的話,頓覺有些耳目一新。
無怪乎宋剛那犢子,都心甘情願地爲他賣命。
得虧自己是知道吳老闆真實年紀的。
否則就算說他是三十多歲,譚德春都不會懷疑。
實在是這非凡談吐,已經樸實無華,返璞歸真了。
譚德春動容之餘,話鋒一轉道:“據說這次浦東大開發,土地是能當錢使的,連帶着廠子拆遷、住戶拆遷,都有一定的補償。吳老闆,你接手鬆江傢俱廠絕對不虧。”
這傢伙來了好幾次,不會就是準備跟自己說這些難聽話的吧?
吳遠心吋着,嘴上卻道:“區區一畝來地的面積,能補幾個子兒?總不能等過幾年了,這一畝來地上,拔地而起一座摩天大樓,我再回頭找浦東新區政府要錢吧?”
一席話,連消帶打的。
直接把譚德春一直沒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聽得譚德春都後悔,今兒出現。
今天這趟真就多餘過來!
一根芙蓉王抽完,吳遠謝絕了對方的下一根,就揮手告別,上了桑塔納離開。
譚德春看着那銀色桑塔納絕塵而去,忽然覺着自己這輛走私的奧迪車,還不如人家那桑塔納開得帶勁。
銀色桑塔納晚走了一根菸的功夫,但卻後發先至。
趕在六輛解放大卡抵達之前,先行包抄趕到。
片刻後,等到排頭車駛入廠區門口的馬路,進入廠區大門時,一通五萬響的鞭炮再次點燃。
雖然沒有鑼鼓喧天,但是勝在鞭炮齊鳴。
主打一個意思意思。
六輛解放大卡全部駛入廠內,也沒有絲毫擁擠之嫌。
六十多畝的廠房,和一畝多地比起來,那差距是大了去了。
先行過來的木工師傅們,眼瞅着這寬敞明亮的新廠房,頓覺回不去了。
真不知道以前那環境,是怎麼熬過來的。
隨後六輛解放大卡,開始同步卸貨,有條不紊。
吳遠眼見着,再待下去已經多餘,就跟寶俊和喬五爺打了個招呼,上車就躥回去了。
靜安寺作爲歷史悠久的江南古剎,吳遠前世都沒來過。
畢竟上海本地人,誰沒事去逛靜安寺呀?
都說外來的和尚好唸經。
這話總不能白說了。
但架不住丈母孃劉慧,煞有介事地帶着倆孩子,東拜拜,西拜拜。
拜來拜去的,那是真不講究。
看得吳遠跟媳婦犯嘀咕:“咱媽真的是高中文化?”
楊落雁不疑有他道:“準確地說,應該是初中畢業,上高中時就下鄉了。”說完又問:“怎麼了?”
吳遠一見媳婦認真了,連忙否認道:“沒什麼。”
雖說劉慧燒香拜佛特虔誠,面面俱到,一個不拉的。
但輪到吃飯時,她卻捨棄了寺廟裡的素齋,而到外面吃了一頓。
按她的意思是,倆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營養。
不能用素齋對付,哪怕是一頓都不行。
這就挺雙標的。
不過吳遠無所謂,在哪兒吃都行。
等到在靜安寺周邊吃完中飯,日頭也漸漸熾烈起來。
秋老虎的餘威又開始肆虐。
一家人,兩輛車,打道回府,直奔四平路。
餘下的半天。
才真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倆孩子洗了澡午睡,拜完了漫天神佛的劉慧也睡得特別安心。
倒是給吳遠和楊落雁兩口子,留下了不少的枕邊話空間。
楊落雁軟軟濡濡地說着,吳遠迷迷糊糊地聽着。
沒有花言巧語,也沒有海誓山盟。
主動一個你願意說,我願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