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穆清瑤並不很想嫁進晉王府,但是,北靖侯明知自己與公孫昊之間已經不可能了,而且,公孫昊強了人家賀雪落,不管賀雪落有多渣,多活該,作爲男方,也該給她一個說法吧,畢竟你兒子比人家更渣,做下的是作奸犯科之事,如此咬牙不鬆口,拿自己來作籌碼,當檔箭牌,有意思麼?
真當她是泥捏的,好欺負些麼?
緩緩走下臺階,穆清瑤向北靖侯深施一禮:“侯爺。”
北靖侯虎目含淚看着她。
“嫁進侯府三年,清瑤謝侯爺疼愛,如今再做不成侯爺的兒媳,是清瑤福薄,在此,清瑤再次謝過侯爺。”穆清瑤說着,再施一禮。
“清兒,跟爲父回家吧。”北靖侯顫聲道。
“回家?不知侯爺所說的家在哪?”穆清瑤眼圈也紅了。
“當然是……”看着穆清瑤清澈卻飽含痛苦的眼神,北靖侯有點說不出口。
“是侯府麼?”穆清瑤淒涼地問。
北靖侯哽咽着道:“孩子,爲父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侯爺,清瑤嫁進侯府三年,受得委屈還少嗎?清瑤可曾抱怨過一句,可曾有半點逾矩之處?”穆清瑤緩緩站起來,直視着北靖侯問。
“沒有,孩子,你一直很好。”北靖侯點頭道。
“侯爺,清瑤捫心自問,沒有做過半點對不住北靖侯府的事。清瑤帶着萬貫嫁妝,隻身一人,千里迢迢嫁進侯府,嫁給公孫昊,想的是好好過日子,想的是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是奔着和離和被休棄來的。
可是,三年來,婆婆待我比最低等的丫環都不如,進門一個月就將清瑤的嫁妝全部奪了去,掌控在手。
清瑤依然順從,婆婆當家難,要顧着整個侯府的開銷,沒錢不行,所以,清瑤對此沒有半點怨言。
而夫君呢,大婚頭一夜,就是在書房過的,而且,從此以後,再也沒進過清瑤的房門。
清瑤想,剛成親,彼此還陌生,相公難以接受我,也是情理之中,清瑤又忍下了,想着只要清瑤小心服侍,溫柔以待,夫君總有一天會多看清瑤一眼的吧。
還有小姑,寧兒妹妹,凡清瑤有的,她都喜歡,都要拿去,清瑤想,夫君的妹妹,就是自己的妹妹,待她決不能有二心,於是,便由着她,比寵自己的妹妹更寵她,可換來的呢?
是她天天使絆子,告陰狀,害清瑤三天兩頭被婆婆責罰,清瑤也忍了,想着是清瑤身份太低,讓她這個做小姑的在外頭沒面子,是清瑤的錯。
所有的人,待清瑤都沒有好臉,清瑤都不介意。
想着,人心都是肉長的,又不都是石頭做的,總有能捂熱的時候吧。
可是,清瑤的良善,忍讓換來了什麼?
陰謀!
相公愛上了賀相的千金,自與清瑤成親伊始,便與她勾連,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天天到清瑤的屋裡來,貽指氣使,拿清瑤當丫環欺負,比清瑤這個正經少奶奶還象主子。
婆婆,相公,還有小姑,待她如主子,清瑤也想過,相公既然喜歡,那就跟她好吧,讓相公享受齊人之福也是可以的,可是,那是賀相的千金啊,豈有做小之理,於是,便有了清瑤嫉妒殺妾,一屍兩命的公案,清瑤被掃地出門,生生被逼瘋不說,還成了全城的笑柄。 Wшw.ttKan.co
而這一切,全是婆婆顧氏的陰謀,很周全的計策,既明正言順奪了清瑤的嫁妝,又讓清瑤這個低賤的商家女離開侯府,騰出北靖侯世子奶奶的位置,讓給賀大小姐。
請問侯爺,清瑤流落街頭,被人拿臭雞蛋,爛菜葉追着打,被人罵做棄婦時,您在哪裡?您可有替清瑤主持過公道,爲清瑤說過一句話?那時清瑤舉目無親,孤苦無助,若您也象現在這般,請清瑤回家,清瑤必定會感激涕零,侍奉您終身。”
穆清瑤的語速很慢,語調也很平靜,但是,她的話,象根鞭子一樣,抽在北靖侯的心上,更讓在場的人聽得心酸。
不少人,或多或少聽過這段公案,但不知祥情,只知道她是北靖侯府的棄婦,卻不知,原來她在侯府吃過如此多的苦。
原本嫉妒她,輕視她的嬪妃,貴太太,閨秀們,聽得眼圈泛紅,太后更是連連嘆氣,王妃早就拿着帕子試淚了。
只有賀相,一雙鳳眸狠狠地瞪着穆清瑤,因爲賀雪落在她的故事裡,扮演着實在不太光彩的角色。
之所以沒有打斷,制止,也是因爲,穆清瑤的這些話,能成爲公孫昊與賀雪落有私情的佐證,有助於皇帝的判決。
“清瑤,你受苦了,這些爲父都知道,不是你的錯。全不是你的錯。”北靖侯知道她受委屈了,卻不知這麼多細節,更不知顧氏素日如何待她的。
“真的知道麼?”穆清瑤冷笑,猛地上前一步質問:“那不知侯爺還知不知道,清瑤流落在外,被寧兒看見,寧兒妹妹抓着清瑤的頭往牆上撞,和她的閨中蜜友一起,活活打死清瑤,讓清瑤暴屍街頭呢?”
這件事,穆清瑤從沒對人說過,知道的,只有夜笑離和那三個兇手而已,穆清瑤故意不說出史雲嫣和賀雪落,是不想多豎敵,今天她要對付的,只是北靖侯。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誰都不知道,她還受過如此大難。
正是因爲那一場虐殺,才讓她遇見了夜笑離,也正是這個男人救了她,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緩緩移眸,果然觸到男人疼惜愛憐的眼神,原本堅硬的心,頓時柔軟起來,眼淚,也在看到他的一瞬,很不爭氣地流下,原來,不知何時起,他已經成了她的依靠,如至親一般的所在,再強,再厲害的女人,在至親面前,也會變得軟弱起來,也想要依靠和保護啊。
“寧兒她……她簡直混帳!”北靖侯高大的身子晃了兩晃才站穩,憤怒,悲傷,與自責同時煎熬着這位沙場宿將,在他遠離家門,爲國出征的日子裡,家裡竟然出了如此惡毒的醜事,是他治家無方,才害了清瑤啊。
“侯爺,清瑤是個認死理的,既便被活活虐死,被好心人救活之後,清瑤還是捨不得您想要清瑤回的那個家,北靖侯府!
想着,死過一回了,婆婆,相公,還有小姑總該對清瑤好一點了吧,總該良心發現,給清瑤一口飯吃,一片可以遮避風雨的青瓦吧。
於是,清瑤傻傻地,不知廉恥的又回了侯府,可是,等來的又是什麼?
再一次的設計,更多的陰謀,相公把賀小姐帶到清瑤的屋裡,砸掉清瑤所有的嫁妝擺設,然後,在您納妾的宴席上,逼死去的小妾之母誣告清瑤。
好在,北靖侯府的主子黑心黑肝,下人,倒有一兩個良善的,吳媽不堪被逼,說出真相,您和族長這才明白了清瑤的苦,這才爲清瑤正了名聲,這才讓相公毀了休妻之說。”
她的話,再次引起一片譁然,原來,所謂的嫉妒殺妾全是假的麼?也實在太委屈了些,都被那樣待了,還肯回去,可見她是真心想在侯府過的。
只是北靖侯府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心狠手辣,根本就不肯給她活路,這換了誰不恨,不怨,不報復?她只是離開,足見她的善良與寬厚。
史夫人是心裡最愧疚的那個,穆清瑤口中所說的,所謂公孫寧兒的閨蜜,那三個行兇者之一,就是她的女兒史雲嫣。
直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雲嫣回家時的得意與狂妄,象說笑話一樣告訴自己,公孫寧兒是如何虐殺自家嫂嫂的。
雖然她沒敢說自己也動了手,但史夫人知道自家女兒的姓子,這種欺負人又不用負責任的事,絕對少不了她。
不由含淚凝眸地看着場中悽苦卻善良堅強的女子,雲嫣都那樣傷害過她,她不但沒有報復,反而以德報怨,救了雲嫣,就是方纔,她也沒說出雲嫣的名字,爲雲嫣留了條後路,更爲史家留了臉面。
真算得上是史家的恩人啊,以後,若有誰再欺負她,史家也不答應。
賀夫人的臉色也很難看,賀雪落做的樁樁件件,沒一樣是能上臺面的,這該死的商女,你說事就說事,牽扯雪落做什麼?還嫌她的名聲不臭麼?
一旁的秦太太見她的臉色實在難看,嘆口氣對秦夢煙道:“有些事,做的時候不要以爲神鬼不知,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做人啊,不要太狠毒,不要太囂張,總有一天人不報應,天報應的。夢煙,你記住了嗎?”
這話明着是說給秦夢煙聽的,賀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說給自己聽的,原本就惱火,又拿穆清瑤沒法子,正一股火沒處泄,猛地回過頭來,凌厲地瞪着秦太太。
秦太太神情淡定地問道:“賀夫人,你眼睛不疼麼?這麼瞪着,小心眼珠子掉出來。”
賀太太正要發飆,那邊穆清瑤又繼續道:
“原本,清瑤去晉王府並非要參加選妃,只是爲了替吳媽尋醫問藥而已,吳媽是清瑤的恩人,她不顧生死救了清瑤,清瑤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可是,公孫昊,您的兒子,清瑤名義上的丈夫,竟然又設下一條毒計,給清瑤寫來一封假休書,讓清瑤自以爲再次被休棄,成了自由之身。
後面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因爲那封假休書,公孫昊在聖駕面前告御狀,說清瑤以有夫之婦之身,欺詐皇室,犯有欺君大罪,清瑤如他所願,被打入刑部大牢。”穆清瑤聲音輕柔,娓娓道來如同述說一件與已無關的故事。
可越是如此平淡的語調,卻越讓聽者心酸,聞者落淚,大錦朝素來禮制規範,講的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妻賢夫良,沒想到,還會有北靖侯府這樣不良的一家人,陰毒狠辣到了極點。
眼前的女子,清麗婉約,纖瘦柔弱,不管她出身如何,在家也是父母的掌中寶,心頭肉,千里迢迢嫁進京城,帶着對婚姻,愛情的憧憬進了那深似海的侯門,得到的,就比如此慘烈的虐待,只要稍有一點善心的人,都會爲她扼腕,爲她悲痛,更加同情她的遭遇。
秦太太一把攬過秦夢煙道:“好孩子,你不跟她爭是對的,她受了太多的苦,該有福報啊。”
王妃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不停地念:“我的兒,我的兒。”
太后哽聲道:“可憐見的,進了大牢後,又被人虐打,差點沒成殘廢,北靖侯,你也好意思再讓她回去?她被你兒子冤進刑部大牢的時候你怎麼不救她回去?你人呢?死哪去了?這時候看她要嫁給我家離兒了,你又來搶人了?你好意思麼?你的老臉呢?”
太后是氣急了,口不擇言,北靖侯老臉通紅,羞愧難當,跪在太后面前。
“可就是進了刑部大牢,被虐成了殘廢,你北靖侯府也沒有放過她,這張契書侯爺想不認是不是?本世子可還就告訴你,你非認不可,這可是在順天府大堂之上,侯夫人簽下的,是有法律效果的。”夜笑離走過來,將穆清瑤攬在懷裡,冷冷道。
“怎麼還鬧到順天府去了?”太后驚道。
“太后,皇上仁慈,看清瑤成了殘廢,便不予追究清瑤欺君之罪。北靖侯府自是更不願意再要清瑤這個殘廢兒媳,又捨不得清瑤那價值萬貫的嫁妝,便將清瑤告到了順天府,說清瑤欺詐騙婚,要治清瑤的死罪。此事,順天府張大人可以作證,請問侯爺,清瑤已經被您的兒子害成了殘廢,無處可去,蒙夜世子收留在王府,北靖侯府,清瑤的婆婆,相公,小姑,可有一個人去王府看望過清瑤?可有人擔心清瑤的生死?
於他們來說,清瑤這條賤命是生是死一點也不重要,能拿到清瑤的嫁妝纔是正理,在他們的眼裡,清瑤算什麼?清瑤被逼入絕境之時,侯爺,你在哪裡?
在刑部,被人一刀一刀割肉刮骨時,生生折斷雙手雙腳時,侯爺您又在哪裡?
如今清瑤好不容易否極泰來,侯爺您倒出現了,當着太后,皇上,衆位娘娘,還有各位大人們的面一句受委屈了,就讓清瑤回去,試問若是你,你還會回去嗎?您當清瑤真的賤嗎?”
一連串的質問,讓北靖侯步步後退,虎目瞪得極大,極爲驚詫與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不,不可能,你婆婆她……她怎麼會如此惡毒……”
“她不是我婆婆,當夜世子替清瑤籤下嫁妝轉讓協議時,我與她的婆媳就徹底結束了,侯爺,您若還有一點良知,就不該在大殿上逼清瑤,清瑤若再跟你回侯府,便是自尋死路。”穆清瑤截口道。
“就是,不能再回去,這樣陰毒狠辣的婆家,就沒見過。”太后大聲道。
“當然不能回去,婚約都解除了,嫁妝也被你家奪去了,還回去做什麼?又被你家欺負一遍麼?”史太太抹着眼淚道,她是真心同情穆清瑤,今天又親眼見到她不顧生死,救那幾個毫不相干的侍從,更體現穆清瑤的善良與勇敢。
更沒想到的是,小小年紀的她,竟然受了這麼多苦,難得她看得開,既沒有怨天尤人,又沒有記恨報復,自家雲嫣與她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也怪不得夜世子百裡挑一,挑中了她爲世子妃。
“北靖侯,你帶兵是把好手,這治家,可真是一踏糊塗啊。”皇上感慨道。
北靖侯跪在地上,伏首請罪道:“皇上,臣無能,臣治家無方,求太子責罰。”
“責罰你做什麼?怪只怪你那夫人太過無良,你常年在外,家裡顧及不到也是有的,朕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你那夫人便不能再逍遙法外,褫奪顧氏三品誥命,降爲庶人,北靖侯,你若想休妻,朕絕不反對。”皇上道。
顧氏做下傷天害理之事,卻只是奪了個三品誥命,而公孫浩和公孫寧兒,一個犯下欺君之罪,另一個則犯下殺人之罪,皇上都忽略不計,當忘了似的,北靖侯府也就顧氏受了小小的責罰,其他人全都放過了。
皇上這心偏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很多人心裡都感覺不舒服,處罰太輕了。也更爲同情穆清瑤。
顧氏今天因病並沒有來,公孫族的族長太太卻是來了的,她一直隱在人羣中,並沒說話,如今聽了此言,長鬆一口氣,北靖侯這幾年就是在作死,顧氏更是連帶着公孫一族往死裡作。
穆氏那孩子,先前看她就不是池中之物,倒也是個手慈心軟的孩子,已經放過顧氏多次了,怪只怪,北靖侯逼得太狠,不然,那些齷蹉事又怎麼會在這大殿之上揭開。
今日過後,公孫一族的名聲必定會一落千丈,族裡還有好幾個適婚的孩子,說定的婚事只怕要泡湯,好一點人家的女孩兒,誰還敢嫁進公孫家來?
公孫寧兒那德性,又有誰家敢娶?
北靖侯啊北靖侯,你今天真是作死啊,好端端的在這大殿之上逼穆清瑤做什麼?
這一大家子都給你毀了。
“皇上,您也聽到了,公孫昊早就與臣的女兒有情,臣女的名聲也早被他毀了,還請皇上下指賜婚,成全這對有情人。”賀相趁機說道。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人品,也虧賀相還肯願意與之做親家,北靖侯還真是前世修來的福。
衆人不可思義地看着賀相,這個縱橫大錦朝堂,聰明睿智的一代奸相,竟然如此沒有眼光,非要把女兒往火坑裡推,是何道理?
“知道麼?那賀小姐,早就與公孫世子有了勾連,聽說肚子都大了。”有人小聲竊竊私語。
“啊,真的啊?怪不得賀相如此急巴巴的把女兒往人家府裡塞,原來如此。”
“倒是狼狽爲奸,一丘之貉。”有人評定。
這議論聲雖小,但卻很快慢慢傳開,賀初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兩眼噴火地瞪着北靖侯,如果不是他兒子下流無恥,自己又何苦拋了臉面來聖駕面前倒貼求婚。
皇上自然也是聽見了的,太后,皇后的臉上都露出不屑與鄙夷之色。
賀初年俊朗的額頭青筋都暴出來了,皇上看着難受,只好開口道:
“北靖侯,你倒是個有福的,你那兒子如此……平庸,難得賀相不嫌棄,這樁婚事朕就允了。”
“皇上,臣自知有罪,臣子也是罪該萬死,但與穆家的婚約萬萬不能解除,求皇上開恩。”誰知北靖侯卻是個軸的,到了這個份上,還是一口咬定,不肯解除婚約。
太后惱道:“北靖侯,你不要仗着你有些軍功,便不知天高厚,你家做出如此惡劣齷蹉之事,皇上只是奪了你婆娘的誥命,並沒對北靖侯府如何?你還不肯鬆口,究竟意欲何爲?”
“太后,臣有苦衷啊。”北靖侯磕頭就拜道。
“什麼苦衷,你放過清瑤,你兒子又不是沒人要,賀相巴巴的想把女兒送到你家去呢,還要怎地?”王妃也怒道。
“太后,皇上,臣真的是有苦衷,當初,臣與穆家訂下秦晉之好時,可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沒有皇后娘娘的首肯,臣是萬萬不能取消婚約的,臣愧對皇后娘娘厚愛,也愧對穆家太太的信任,臣有罪啊。”北靖侯道。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連皇后自己都驚得站了起來,茫然地問道:“北靖侯……”
“娘娘,可還記得十八年之約?”北靖侯提醒道。
皇后仿遭電擊,頓坐下來,轉而定定地看向穆清瑤:“你說,她……她是……”
“不錯,清瑤正是她的女兒。”北靖侯道。
皇后的手開始顫抖,臉色也開始一陣紅,一陣白,猛地出列,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北靖侯府與穆家,是十八年前就議定好的婚事,兩家秦晉之盟決不能輕毀,求皇上明察。”
在場之人聽得一臉霧水,誰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十八年前就定下的婚約,怎麼可能?
彷彿一顆驚雷在心底炸開,穆清瑤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在腦子裡急速搜尋前身的記憶,可卻沒有半點印象。
不對,當初,她是偶然遇到公孫昊,然後一見鍾情的,那時候她已經十四歲,怎麼可能是十八年前就訂下的婚約?
可看北靖侯的樣子也不象在說謊,再說了,他如果說謊,皇后何必幫他圓謊?
可是,既然當年皇后就下過賜婚懿旨,北靖侯不提起,皇后又爲何半點也沒想起?
還是皇后不願意北靖侯與賀相聯姻,讓二皇子多個助力,想幫皇上拉攏北靖侯?
腦子一陣發懵,一股鬱火也從內心升騰起來,丫丫的公孫昊,老孃難不成還要與你捆綁一輩子不成?
“皇上,北靖侯既說當年皇后就有懿旨,且拿出來給大家瞧瞧,莫不又是侯爺的推脫之詞。”賀初年冷冷道。
“是啊,皇后娘娘自個都好象不記得了呢。”秦太師也道。
“自然是有的,臣今天特地帶來了。”北靖侯說着,真拿出一張明黃色的帛布來,看那樣子,竟還不止是皇后的旨意,皇上當年也是知曉的。
皇上接過,頓時滿臉震驚,也定定地看向穆清瑤,表情複雜難辯。
“皇上,可否給臣一觀。”賀初年很不甘心道。
皇上眼眸幽深地看着他道:“你當真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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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請皇上成全。”賀初年堅決道,這門親事若不成,不止是雪落的名聲受損,更會毀了她的前程,何況,北靖侯竟然敢公然與自己作對,給臉不要臉,這口惡氣,怎麼也咽不下。
皇上眼裡滑過一絲諷刺,將詔書遞給他。
只晃了一眼,賀相整個人就僵住了,俊雅的臉蒼白如紙,呼吸也急促起來,溫潤的眸子裡泛起溼意,拿詔書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
皇上目中陰戾一閃,奪過那詔書道:“可看完了?”
賀初年仍呆呆的,手還保持着捏詔書的姿熱,只是眼中,清淚緩緩滴落。
整個人,沒有了先前的灑脫與神采。
穆清瑤很好奇那張詔書內容,是什麼讓皇后,皇帝還有賀相都如此失態,莫非,自己還有什麼隱藏不爲人知的身世?
她不由求助地看向夜笑離。
夜笑離拍拍她的肩,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哂然一笑道:“就算有婚書又如何?清瑤與公孫昊也成過親了,說明皇后娘娘的旨意雙方都已尊從,如今兩家已經成仇,再難繼續前緣,這樁婚事,解除罷了。”
“沒有,沒有成仇,無論如何,都是北靖侯府對不住清兒,只要清兒肯回府,臣竭盡全力保護她。”北靖侯忙道。
“竭盡全力保護?清瑤嫁進侯府三年,侯爺保護得可真周全讓她再回侯府,是想虐死她第三次麼?”王妃冷笑道。
北靖侯滿臉愧色,眼神卻堅定:“王妃,恕臣不能成全世子。”
太后沉聲道:“皇上,此事不能輕易決斷,阿離他……”
“既是皇后當年下的懿旨,朕怎麼也得給皇后面子,此事,就依了北靖侯吧,北靖侯,回去休了你家那婆娘。”皇上打斷太后的話,說罷,竟然扔下一衆大臣與太后,起身離開。
事情竟然急轉直下,讓穆清瑤怎麼也弄不明白是爲何故。
北靖侯府她是怎麼也不會回去的,更不可能與公孫昊那人渣再續姻緣。
頂多,誰也不嫁,出逃吧,天大地大,總有她的一席之地。
太后神情複雜地看着皇后,目光凌厲冰寒,皇后垂下頭,不敢與太后對視。
王妃也擔憂地看着夜笑離。
宴席就此不歡而散。
夜笑離被太后叫到慈寧宮去了,穆清瑤正好想一個人走走,靜一靜。
剛出宮,就見靖北侯正在宮門外等她。
穆清瑤看了看四周,確實沒有其他路可走,只好迎了上去。
“清兒……”北靖侯的眼裡滿是愧意。
“侯爺,有意思麼?”穆清瑤心情很壓抑,心裡象堵了團溼棉花一樣難受,她從沒有如此刻這般討厭北靖侯。
不是因爲不能嫁入晉王府,而是,跟公孫昊這人渣真不可能繼續下去,北靖侯如此作爲,是想毀掉她的一生麼?
最煩用愛的名義捆綁和桎梏別人。
“清兒,昊兒他,其實也沒你想象中那麼壞,他只是,受人蠱惑。”北靖侯嘆了口氣勸道:“我知道,你其實還是喜歡昊兒的,不然,這樁婚事當初也不可能成。”
“侯爺你是在說笑話嗎?不是說,十八年前就有了婚約,皇后娘娘就下旨賜婚了,既然如此,這樁婚事便是板上釘丁的事,我喜不喜歡公孫昊有用嗎?”穆清瑤實在控制不住情緒,大聲道。
北靖侯被她說得怔住,眼裡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又軟聲道:“回去吧,昊兒他知道錯了,其實……他心裡是有你的。”
“夠了,侯爺,我不可能會跟你回去,那個家,從我進門起,就沒屬於我過,今後我也更不可能再把北靖侯府當家,你愛怎麼就怎麼吧,最多我終身掛個北靖侯世子奶奶的名份,獨自過一輩子就是。”扔下這句話,穆清瑤頭也不回地離開。
北靖侯還想叫住她,可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喊出聲。
上了馬,獨自一人走在回侯府的路上,到了避靜處,前面一個單薄的身影攔住去路。
賀相一身儒衫,丰姿清雅地坐在馬上,手裡卻多出一枝長槍,銀光凜冽。
“相爺還要逼婚?”北靖侯譏諷地問。
賀初年並不答話,突然就一拳砸來,北靖侯猝不及防竟然沒躲開,牙都差點打落,臉火辣辣的痛。
“公孫謹,你就是個混蛋!”賀相怒目噴火地罵道。
北靖侯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譏誚地看着賀相,眼神冰寒刺骨。
“你既然知道,穆清瑤是她的女兒,爲什麼嫁進侯府三年,卻讓她受這麼多苦?當初她是信了你,纔會與你結爲親家,怎會想到你其實如此狼子野心。根本不拿她的女兒當人看。”賀相一擊得中,又揮起拳頭。
北靖侯這一次一把抓住他的拳頭,冷冷道:“剛纔那一拳,是本侯讓你的,就當是替我兒子挨的,你再打,可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公孫謹,你以爲我會怕了你麼?”賀相說完,手腕一翻,直取北靖侯的喉頭。
北靖侯豈會怕他,立即迎上。
北靖侯是沙場宿將,功夫很是了得,賀相乃文臣,按說與北靖侯比武,有種雞蛋碰石頭之感,可偏偏一柄長劍被他舞得虎虎生威,力量氣場都很強大,硬是將北靖侯逼得連連後退。
北靖侯先前似乎有些忍讓,被逼得急了,長劍一腕,格住賀相的劍:“相爺,你想謀殺本侯麼?再來,可莫怪本侯手下不留情了。”
“留情?公孫謹,你個混蛋,本相只道你是忠厚老實之人,這些年,從未爲難過你,沒想到,你就是個陰險狡詐的僞君子,本相今天要殺了你。”賀相氣得俊臉發紅,挺劍又衝殺過來。
北靖侯卻長劍一收,一個飛躍,跳上屋頂,冷冷道:“賀初年,本侯不與你一般見識,死了心把,本侯是怎麼也不會與你結成親家,更不可能爲虎作倀的。”
說完,北靖侯一聲長嘯,他的坐騎便撒蹄奔跑起來,北靖侯往下一跳,正好落在馬上,揚長而去。
賀相呆呆地看着遠去的背影,俊眸貯滿痛苦,頹然地委頓在地。
賀雪落這幾天一直在家養病,因着北靖侯府一直沒的答應婚事,她是又氣又恨,鬱結在心,更是茶飯不思,睡難入眠。
賀夫人自宮裡回來,自是知道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
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看望女兒,賀雪落急切地站在門邊,看着滿臉憂傷的母親,心中瞭然,咬牙切齒道:“娘,北靖侯還是沒有答應?”
“雪落——”賀夫人心疼地過來挽住她:“你的傷還沒好,外面風大,進去吧,一會你父親回來,會與你細說。”
“娘不是也從宮裡回來麼?皇上最寵信父親,女兒不相信,皇上會不答應,這事對父親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賀雪落執拗地說道。
“雪落,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爹回來了,會跟你解釋的,娘去給你熬藥。”賀夫人實在不知道如何跟賀雪落解釋,只好推脫道。
“我不要喝什麼藥,別拿這樣的話來敷衍我。”賀雪落卻將賀夫人一掌推開,怒斥道。
賀夫人正要再勸,就見賀相失魂落魄地回來了,她忙迎了上去:
“相爺,您可回來了,雪落在發脾氣呢。”
“爹,娘說靖北侯還是咬着不鬆口?”賀雪落衝到賀相面前,怒氣沖天地問。
“雪落——”看見心愛的女兒,賀初年似乎回了點神,呆呆地喚了一聲。
“爹,您怎麼啦?”賀雪落看出他的表情不對,抽泣道:“是女兒讓爹爲難了。”
“雪落,算了吧。”賀初年長嘆一口氣,黯然道。
“算了?爹,您是腦子出毛病了嗎?女兒都到這份上了,您不幫女兒,竟然說算了?”
如晴天霹靂,炸得賀雪落心都快要爆開,她在府裡已經聽說,夜笑離向穆清瑤提親了,那個賤女人,被公孫昊拋棄之後,反而撞了大運,竟然可以嫁進晉王府當世子妃,而自己,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只爲得到公孫昊,到頭來,被公孫昊那畜牲如此虐待強女幹,如此鮮明的對比,讓她如何按受得了,如何不嫉,不恨。
“雪落,你怎麼跟爹說話呢?”見丈夫臉色很難看,賀夫人忙道。
“怎麼說話?你們一個個不是口口聲聲說最疼我,寵我的麼?怎麼這時候就都不管我了?爹,您可是權傾天下的賀相呀,有什麼事是您辦不成的麼?北靖侯若再不識擡舉,殺了他便是,正好讓公孫昊承繼了爵位,我一嫁過去,就是堂堂正正的侯夫人,豈不更好?”
賀夫人聽得臉色大白,喃喃道:“不可,不可,他可是三品侯爵,手中掌着五萬慶北大軍呢?雪落……”
“有什麼不可?既然他不識擡舉,那就該死,雪落,你莫要着急,爹爹會想辦法的,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婚姻。”賀相眼裡露出殘戾之色,撫着賀雪落的肩說道。
“還有,爹,一定不能讓穆清瑤那個賤人嫁進晉王府,她過得太好,女兒就越發難過。”賀雪落又道。
賀初年怔了怔,眼裡露出一抹受傷與憤恨,點頭道:“好,只要雪落喜歡,爹就是爲你殺盡天下人又如何?乖女兒,好生回去養傷吧,外面一切,自有爹爹。”
秦太太帶着秦夢煙從宮裡出來,正要上馬車,一名太監攔住:“秦太太,皇上殿下在前面等您。”
秦太太怔了怔,讓秦夢煙在馬車裡等,自己去了前面恭子。
太子一身便裝,看起來神采飛揚,心情很不錯的樣子,與先前在長廊氣急敗壞比起來,判若兩人。
也不知他遇到了什麼喜事,如此喜上眉稍。
“見過太子殿下。”
“秦太太請起,您是本宮的師母,無需如此大禮。”秦太師是太子太傅,自然也是太子的老師。
“殿下在此等候可是有事?”秦太太問道。
“本宮知道秦小姐與阿離自小青梅竹馬,甚是投契,不知爲何秦家沒有向晉王府提親呢?”太子狀似關切地問道。
秦太太怔住,一般不是男方向女方提親的麼?秦家雖比不上晉王府清貴,但到底是書香世家,又是名門望族,女兒養在家裡,自是待人來提親,哪有自己先去提親的道理。
“殿下此言何意?離世子可是已經有了心儀的人了,夢煙沒那個福氣啊。”秦太太道。
“如果是父皇下旨賜婚呢?不知秦太太可願意與晉王府結此秦晉之好?”太子胸有成竹道。
秦太太大驚,太子這是何意?
晉王世子明擺着喜歡穆清瑤,已經當衆向她提親了,雖然北靖侯從中作梗,太子也不許穆清瑤與北靖侯府解除婚約,但是,她相信,夜笑離決不是那麼聽話的人,肯定還會有變數。
這樁婚事裡,北靖侯府,賀相府,晉王府三家糾纏在一起,這是個巨大的旋窩,秦太太可不想摻合進去。
再說了,秦家家世好,夢煙相貌品性都好,何愁沒有好人家嫁了?
何必強嫁給並不喜歡她的夜笑離,女兒家,最大的幸福不是嫁進高門,而是嫁一個疼自己,愛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一輩子。
“謝太子殿下關心,不過,夢煙福薄,怕是進不了晉王府的門,而且,夢煙也有心儀之人了,就不勞殿下掛心。”
秦太太不卑不亢道。
太子怔了怔,眼裡滑過一絲不豫,冷冷道:“秦小姐怕不是如此想吧,她心儀阿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秦太太難道不希望秦小姐過得幸福?”
秦太太暗暗皺眉,這位殿下又不知發什麼瘋,插手晉王世子的婚事做什麼?難不成,還想控制他?
“此事臣妾也作不得主,殿下的話,臣妾記住就是,回去一定轉告太師,由太師做主就是。”
太子聽了點點頭,轉身離去。
剛一回東宮,隨從就送了信來:“淑妃娘娘病得厲害,殿下要不要進宮瞧瞧?”
太子皺眉,今天淑妃落水,沒參加太后的壽宴,太子問都沒問起,還說她如何如何地受寵,也不過如此。
煩躁地瞪那隨從一眼:“這種事情,稟報太子妃即可,讓太子妃帶了禮品進宮去看望就是。”
隨從怔了怔,忙應聲退下。
穆清瑤正要回東條衚衕,言若鴻追上來,一扇子敲在她額頭上。
正沉思呢,這一敲讓她又驚又痛,回手就是一掌,被言若鴻跳開,桃花眼滿是笑意:
“兇婆娘,想不到你還蠻俏,兩家人爭着搶呢。”
穆清瑤不耐煩地瞪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懶得理他。
“你就不想看看,皇后那紙賜婚麼?”言若鴻桃花眼微挑,斜視她。
“當然想,可是在皇后娘娘手裡呢,我怎麼看得到。”一想到那紙賜婚,穆清瑤就說不出的煩躁,這廝偏還要提,真想撕他的嘴。
“來,叫聲大爺。”言若鴻如變戲法一樣,將賜婚書拿在手裡搖晃。
穆清瑤大喜,伸手就搶。
言若鴻轉身就跑,穆清瑤追了一陣,那廝跟腳下裝了風火輪一樣,根本就追不到,懶得追了,靠着牆休息。
見她停下,言若鴻果然跑回來,拿婚書打她:“快叫大爺,叫一聲我就給你看哦。”
穆清瑤黯然地轉過身去,心裡越發鬱堵難受。
就算看了又如何?就能改變什麼嗎?
皇帝金口玉言,豈會輕易改口?
反正,她已經打算好了,一會子回慶豐祥去,把今天在宮裡收到的訂單交給李掌櫃,再多設計幾款首飾出來,明天保不齊就是個生意紅火的日子。
先賺錢,賺多多的錢,然後,跑路,管他什麼北靖侯府,晉王府,與她何干?
看她神色不對,言若鴻將婚書塞在她手裡:“看看吧,或許,你會知道原因。”
穆清瑤打開看了一眼,除了上面落有孃親的親筆簽名,什麼特別的也沒發現。
“你偷來的?”將婚書塞回言若鴻手裡道。
“你管我,大爺有的是法子,對了,可發現有何異常處?”
“沒有,只是不明白,我娘爲何十八年前就要給我訂下婚約。”穆清瑤悶悶地說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婚書是你娘與皇后娘娘簽下的,而非你父親與北靖侯?”言若鴻提醒道。
對啊,一家之主不都是男人麼?爲什麼婚書是孃親和皇后娘娘簽下的呢?
“我娘只是個普通的商婦啊,爲什麼會與皇后娘娘有交集?”穆清瑤也覺得不對。
“所以,這件事也只有你娘自己清楚了。”言若鴻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道。
“懶得管了,頂多我就頂着公孫昊妻子的名義過着,反正我是不會回北靖侯府去的。”穆清瑤道。
額頭上又捱了一記:“你個小沒良心的,頂着公孫昊妻子的名頭過日子,你對得起阿離麼?”
夜笑離?
想起那個清俊如蓮的男子,確實有點心疼和失落。
“可是,這能怪我麼?花蝴蝶,我看你跟他纔是真愛,你這麼心疼他,去跟他過吧,別來煩我了。”穆清瑤哂然一笑,邊說邊拔腿就跑。
兩人正一個追,一個跑,突然,巷子裡傳來一聲慘叫,象是孩子的聲音,穆清瑤腳尖一點,聞聲追去,言若鴻也隨後跟來。
就見牆根處,一個孩痛得暈死過去,他的身下,鮮血直流。
穆清瑤正要掀開那孩子的衣袍,言若鴻一把拎起她的衣領子扔開:“兇婆子,你有沒有一點男女大防啊,也不看他傷在什麼地方。”
穆清瑤臉一紅,瞪着他道:“不過是個孩子。”
言若鴻點穴爲那孩子止血,然後掀開衣袍,一看之下大駭,孩子的生殖器被人生生割去。
“好殘忍的手段,一點措施也沒做,就這樣生生閹了這孩子。”言若鴻怒道。
“爲什麼啊?難道是想將這孩子賣進宮裡當太監嗎?”地上的孩子不過七八歲的樣子,這麼小,宮裡也收麼?
言若鴻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你看這孩子穿着並不差,裡面絲質的棉衣還是新的,可見是好人家的孩子,家境非富即貴,應該是被擄到這裡來的,而且,如果要賣進宮裡的話,大可以直接送進去就是,何必在大街行兇惹人注意?”
“不錯,可是,爲什麼呢?”穆清瑤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言若鴻眼眸深深地看向遠處,脣角露出一抹凌厲的笑容,道:“我送你回去。”
“先救他吧。”穆清瑤不忍心道。
“你呀,自身難保……”言若鴻白了她一眼,看她已經彎腰將受傷的孩子抱在懷裡,皺眉道:“真愛管閒事。”
“你是男生,粗活該你來。”穆清瑤作勢將孩子往他懷裡放。
言若鴻猛地彈開:“少來,髒兮兮的。”
穆清瑤白他一眼,自顧自地抱着孩子往前跑。
“去哪裡?天底還有比本世子更好的大夫麼?”夜笑離不知從哪裡轉出來,一把將她手中的孩子挖了過去,放在地上。
“咦,阿離,你跟蹤我。”言若鴻又跳回來。
“好不容易纔有的娘子,當然怕你拐跑了。”夜笑離好笑地瞪他。
“切,還娘子娘子,人家根本就是有夫之婦好吧,你那皇伯父,一句話就給她定了終身。”言若鴻不屑地說道。
夜笑離臉一沉,冷笑:“他說了就一定算麼?”
“你們兩個,別扯些有的沒的了,快救人。”孩子似乎醒了,痛得小臉都皺成了團。
夜笑離斜睨她一眼,滿臉委屈:“你對別人都比對我好。”
好在他話歸話,手下卻不停,也不知他灑了什麼藥,孩子很快就不覺那麼痛苦了,等他緩和了些,問道:“你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
“我是城南文家的,我爹叫文世清。”好在孩子雖然身受重傷,腦子卻還清明,記得自家爹爹的名字。
“什麼?你爹是文世清?”言若鴻卻驚得跳起來。
“怎麼?”穆清瑤一頭霧水。
“文世清是文尚書的兒子,這孩子是文大人的孫子。”夜笑離的語氣也沉重起來:“我方纔也是聽到聲音才追過來的,你們可看見了兇手?”
“看見了還能讓他跑了麼?”言若鴻桃花眼一白,很拽地說道。
“最近常有孩童丟失,清瑤,你家的那幾個孩子,可要小心些。”夜笑離關切道。
穆清瑤一聽,便急着要回去,夜笑離道:“不用急,我已經派了四名侍衛去東條衚衕了,現在,跟我回王府,阿鴻,你去文家報信。”
“爲什麼是我,你不是有侍衛嗎?”言若鴻嚷嚷。
“我的侍衛在東條衚衕。”夜笑離說着,便抱起孩子先行一步。
穆清瑤只跟他走了幾步,看見轉彎處,便溜了,她纔不想去晉王府,讓人詬病呢。
夜笑離也不追,只是含笑地看着那抹如輕煙般飄走的背影,脣角勾起了抹胸有成竹的笑:“小沒良心的,一點也不想爲親事努力,以爲你這樣就能逃得掉麼?本世子看中的人,這輩子你都別想跳出我的手心。”
文大人顫巍巍地來到晉王府,一見自家孫兒臉色蒼白的躺在慶上,差點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