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今早福晉咳嗽,姜太醫診脈,說福晉有些痰溼,開了清肺化痰的方子,裡面有蛇膽跟牛黃……”
蛇膽、牛黃……
九阿哥曉得舒舒爲什麼吐了。
最是怕苦的人,這兩味兒都是苦藥,不吐纔怪。
“這個老薑,怎麼能這樣開方子?一點也不知道變通……”
九阿哥不由跺腳,想要叫來姜太醫好好說道說道。
兩人在外頭說話,聲音也傳到屋子裡。
舒舒擡頭,有望眼欲穿之感。
覺羅氏見狀,垂下眼,沒有說什麼。
九阿哥催着小棠道:“快給福晉拿進去吧,省得空着肚子難受。
小棠應着,進了西廂。
九阿哥跟在後頭,也進了中廳。
小棠挑了簾子,將食盒遞給白果,指了指外頭。
白果接了食盒,望向舒舒。
舒舒望向覺羅氏,眼中多了祈求。
夫妻兩個都習慣日日見的,別直接給隔開,跟牛郎織女似的。
覺羅氏瞪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岳母……”
九阿哥站在北屋門口,神色訕訕。
覺羅氏點點頭,道:“我去看看小阿哥……”
說着,她往南屋去了。
九阿哥帶了幾分激動,挑了簾子,閃身就進了北屋。
舒舒也正望向門口,見九阿哥做賊的模樣,哭笑不得。
九阿哥見了舒舒頭上的抹額,還有眼下的青色,不由愧疚。
自己剛纔想什麼呢?
福晉正是靜養的時候,自己還想着讓她拾遺補缺。
年後的差事,早一個月、晚一個月沒有什麼,擾了福晉休養就不好了。
“是吃肉的緣故,才勾起的咳嗽麼?”
九阿哥問道。
他有些後悔縱容舒舒吃喝了。
舒舒訕訕道:“不只是爲吃東西,還因屋子熱,本來就燥熱生痰。”
要不是昨晚咳的睡不着,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這老毛病了。
“老薑擅長的是婦人病跟孩子病,要不再去太醫院看看,有沒有專精大內科的太醫?”
九阿哥道:“就算要化痰也不用一味兒開苦藥啊,百合、橘紅也潤肺止咳……”
舒舒搖頭道:“爺,不用,這方子正對症,這一上午沒怎麼咳了。”
九阿哥望向沒有打開的膳盒,道:“有沒有其他想吃的,外頭的館子初六掛幌,想要吃什麼,叫人給你買……”
舒舒早上吃了苦藥,完全沒有胃口。
她道:“我還是好好的喝素粥吧,旁的也不想吃。”
九阿哥回頭看了眼南屋方向,小聲道:“不放肉,讓膳房給你熬蝦丸粥呢?”
舒舒搖頭道:“魚生火,肉生痰,我還是老老實實吃月子飯吧!”
九阿哥就道:“那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再出去吃好吃的。”
舒舒點頭,過了那個勁兒,沒那麼饞了。
她想起了兩位長輩勸自己的話,就道:“爺大早上出去,也累了大半天了,快回屋梳洗吧。”
九阿哥點頭,轉身想要離開。
走到門口,他想起五阿哥的話,告訴舒舒道:“五哥想要帶五嫂來探望你,爺給推了……”
舒舒現在安生做月子,也被覺羅氏盯着停止了擦身的行爲,也不耐煩見人,道:“謝謝爺,出月子前,我也不打算見客了……”
九阿哥出去,沒有馬上離開,站在南屋門口,跟覺羅氏打了聲招呼才離開……
等到巳初,宜妃已經在回春墅安頓下來。
十八阿哥道:“娘娘,十七哥呢?”
宜妃道:“這回聖駕在這裡駐蹕的時間短,你十七哥就沒有跟過來,回頭還要去上書房讀書。”
“那五哥跟九哥呢?他們來找我玩麼?”
十八阿哥接着問道。
宜妃摸了摸兒子的光腦門,道:“你兩個哥哥都大了,就算過來,也不能帶着玩兒,等你以後去了阿哥所,那邊有你的哥哥們,還有侄兒們,就有人作伴了。”
十八阿哥道:“那我想汗阿瑪了?汗阿瑪什麼時候來啊?”
十八阿哥是宜妃幼子,長得眉眼清俊,人也機靈,康熙對這個幼子很疼愛。
十八阿哥對於康熙,也多了幾分孺慕。
宜妃道:“我也不知道……”
這會兒工夫,門口就傳來一聲輕咳。
原來是今日風向逆轉,清溪書屋裡的煙道倒灌,屋子裡的煙味兒還沒有散盡。
康熙嫌着悶氣,正好手上不忙,就溜達到回春墅。
“汗阿瑪……”
十八阿哥看到康熙,帶了幾分雀躍,過去拉了他的手,道:“兒子正想您呢……”
宜妃已經起身,屈膝行禮。
康熙伸手扶了,道:“朕閒着,過來看看你們娘倆。”
結果到了門口,就聽到十八阿哥說想他。
康熙的心中,多了幾分柔軟。
果然兒子小時候都不差,都是長大後才成了孽障。
“十八阿哥明年入上書房,哈哈珠子也該打聽起來了……”
康熙道。
宜妃聽了,微微皺眉,道:“別的還罷,就是小太監,是不是挑不出合適的了?我瞧着十七阿哥帶着的哈哈珠子太監,都是半大小子了……”
年齡大了,難免有私心,跟小時候陪着長大的小太監不一樣。
康熙想了想,道:“上一次宮裡招募太監,還是三十六年,確實有好些年沒進人了,回頭從外頭再補些小太監進來。”
宜妃提完這一句,就不再提。
倒是康熙看着十八阿哥道:“除了小太監,到時候你身邊還要有宗親、勳貴跟包衣子弟當差,你想要什麼樣的哈哈珠子?”
十八阿哥搖頭道:“兒子不知道,兒子沒見過外頭的人。”
康熙望向宜妃,道:“郭絡羅家族人姻親中,有沒有合適的子弟?”
宜妃忙搖頭道:“好不容易遠了那些人,就別往一起湊了,如今道保身上有佐領,五阿哥看顧着,臣妾還有個侄兒在老九府上掛侍衛,不用再擡舉了……”
說到這裡,她想起了跟自己同年生產的親家母。
九阿哥分府出去,大事小情的,都是岳家跟大小舅子們援手。
舒舒這個皇子福晉,出嫁以後依舊得了孃家父母的疼愛。
她沒有提挈與回報孃家,自己這個當婆婆的,不能當不知道都統府對小兩口的看顧。
宜妃就道:“勳貴子弟,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您幫臣妾參詳參詳。”
康熙好奇道:“想起誰來了?說說看。”
宜妃就道:“不是旁人,就是老九媳婦的幼弟,比咱們小十八大兩個月……”
“臣妾尋思着,九阿哥是個不着調的,他福晉也年輕,小兩口這幾年在外頭沒少麻煩董鄂家……”
“臣妾就有些不好意思,主要也是信得着他們家的家風人品,總比不知根底的驕嬌兒強……”
康熙仔細聽着,想起了“軟飯硬吃”的九阿哥。
不僅直接對他福晉的陪嫁鋪子下手,在岳家也是連吃帶拿。
只是關乎兒子身邊的哈哈珠子,他還是比較謹慎,道:“齊錫歲數跟朕差不多了,那也是老來子了,難免寵溺,找機會見見再說,確實是好孩子的話,再放在十八阿哥身邊使喚。”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十五阿哥身邊的黑小子,道:“要是跟他家老六那樣,倒是可以選用。”
宜妃道:“臣妾也不會看人,還是要勞煩皇上您跟着把關。”
康熙點頭。
那是他的兒子,他自然會給安排得妥妥當當。
只是他過來見宜妃,除了看寵妾愛子,還想要找宜妃說說話。
跟十八阿哥說了幾句話後,康熙就望向宜妃。
宜妃見狀,覺得眼皮直跳,有不好的預感。
康熙喝了一口茶,道:“你閒着也是閒着,回頭從園子裡的人裡挑幾個太監跟婦差,將鍾粹宮的缺額補上……”
早在鍾粹宮剛“封宮”時,裡面當差的太監、宮女與婦差就有告病或是有傷,退出鍾粹宮的。
內務府這邊倒是問過榮嬪用不用補,榮嬪沒有補。
初一那天康熙過去,看着宮殿的荒蕪與冷清,叫了總管問過,才曉得鍾粹宮的粗使太監跟婦差少了一半。
要是這話是在宮裡說的,宜妃怎麼也要推了。
畢竟宮裡有個總攬宮權的太子妃,還有個曾管着東六宮的惠妃。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到了海淀,這回來的主位,除了她,就是和嬪。
這給榮嬪補人手之事,真要讓和嬪負責擇選,那就要成笑話了。
宜妃就道:“那臣妾聽皇上吩咐,只是臣妾有些以貌取人,回頭合不合用的,皇上您再讓園總管仔細打聽打聽……”
康熙看着她道:“多少年的毛病,還不改?”
宜妃“咯咯”笑道:“這喜歡美人,還是毛病不成?跟着好看的人在一塊兒,臣妾覺得自己也好看了。”
康熙看着她,仔細打量了兩眼,道:“旁人沒有你好看,朕怎麼覺得你比生十八之前看着更年輕了?”
關鍵是這臉色水潤,眼角一點皺紋都沒有。
要知道宜妃愛笑,所以她眼尾也有細紋。
眼下看着,淡了許多,要不是坐得近,都看不出來。
宜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美滋滋道:“得了皇上這一句,臣妾也算沒有白忙活,近日各宮的例菜,都有黃瓜,臣妾就想起老九福晉給的護膚方子,試了試,效果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