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巷子這麼窄,車可進不去。”趕車的看了看立刻說道。
“那就在這裡卸車吧。”宋三娘子說道。
她先將周良玉背到最裡面的一棟破舊的房子前,一手費勁的開了門,讓周良玉先坐在院子裡,這邊劉梅寶已經和趕車的卸車了。
他們這一家的到來引來街坊的注意,不知從哪裡冒出四五個髒兮兮的小孩吸着鼻涕站在一旁好奇的看。
跟趕車的討價還價,到底是多付了三文錢打發走了他,忙了一天,到天黑纔將家收拾乾淨,吃過飯,又給周良玉熬了藥,劉梅寶才撣了撣衣服,站在屋門口。
這裡依舊是三間屋子的小宅院,三人各住一間,宋三娘子的織布機自然也在她的屋子裡,此時天微黑,宋三娘子的屋子裡亮起了小油燈,照出一個正裝織布機的身影。
那一日那個女子扔給劉梅寶的香袋裡,竟然有不少於青丫賣身的銀子,回來後她將銀子交給宋三娘子,自己則把香袋收起來,再加上後來宋郎中給的那三兩賣藥方的銀子,她們的日子一時倒也算寬裕了。
“這是餘下的銀子。”宋三娘子將一個錢袋遞過來。
這是她們搬進城的第三天,家裡已經歸置好了,一大早劉梅寶做好飯後,宋三娘子從屋子走出來說道。
劉梅寶伸手接過,從裡面拿出五文錢。
“我吃過了,家裡的柴沒了,我去街上買些。”她說道,將錢袋又遞回去。
說罷不待宋三娘子再說話就低着頭忙忙的出去了。
宋三娘子看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錢袋,沒有再說話,盛了飯端着進去給周良玉。
周良玉已經好多了,只是還不能下牀走路,坐在牀上有些悶悶的。
“娘,妹妹沒要錢,是不是不生氣了?”他問道。
宋三娘子端起碗遞給他,自己在一旁也坐下來,聞言冷冷一笑。
“不生氣就會要了,她這是表明自己不花青丫的賣身銀子。”她說道,“跟我使性子,我又不是她的奴婢也不是她的爹孃,纔不會哄着她去。”
“娘,你別這樣說,青丫跟了妹妹那麼久,不捨得也是應該的。”周良玉皺眉說道。
宋三娘子聞言又笑了,用勺子攪着湯,
“不捨得?有什麼不捨得的。”她笑道,聲音有些微顫,“她爹孃都捨得讓嫡親的人去送死,也捨得扔下嫡親的女兒去死,這世上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娘。”周良玉有些急了,也有些難過,放下碗,“家裡的事,妹妹也不好受,好歹咱們還有母子相伴,妹妹可就剩一個人了,你別總這樣說,這事,到底不幹妹妹的事。”
宋三娘子許是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並沒有再說話,只是低着頭喝湯。
劉梅寶拿着錢出了門,對這個環境還很陌生,一時不知道去哪裡買柴,街邊兩個四五歲的孩童正蹦蹦跳跳的玩耍,被她拉過來問。
頑童小,話都說不清,哪裡知道,只瞪着眼看着她,還是一個門裡聽見動靜跑出來一個稍大些的女孩子給她指了路。
除了正常的商鋪,其他做小買賣的都集中在瓦市上,劉梅寶走過來時,時候尚早,瓦市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擺攤,幸好其中又兩個賣柴的,帶着一頭的晨霜剛站過來。
如今的柴的也不便宜,劉梅寶問了這兩人一捆柴都不低於八文錢,正猶豫間,聽見有人喊她,轉過頭見是提着藥箱的宋郎中。
“這個時候買柴可不合適,正是貴的時候,到旁晚的時候來,要便宜一兩文錢呢。”宋郎中低聲對她說道。
“宋大叔看病去了?”劉梅寶忙笑着點頭,又問他。
宋郎中點點頭,將藥箱換個肩揹着,一手還拿着一大包藥。
“怎麼沒帶個夥計出來。”劉梅寶笑道,一面伸手幫他拿着藥包,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別提了,我現在和朱大夫輪着出診,看病抓藥都自己來,大奎也不做了,跟着他孃老子往山東去了。”宋掌櫃說道,搖頭嘆息。
劉梅寶心內一動,笑道:“那正好,我來幫忙吧。”
“這不好吧。”宋郎中忙搖頭道,“你畢竟..畢竟是個姑娘家。”
他其實要說的是畢竟是曾經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做這等活,但又怕說了反而勾起這姑娘的傷心,忙換了詞句。
劉梅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姑娘家出來做工的也不少啊,再說,我本就是在採藥賣藥,跟在藥鋪抓藥有什麼區別。”她笑道,“大叔不如先讓我試試,等找到合適的夥計我就走便是了。”
宋郎中對她識藥以及算數的本事很清楚,聞言也是心動。
“那宋三娘子..”他遲疑一刻道。
“我舅媽早就說過了,你要是招夥計,讓我來做呢。”劉梅寶笑道,看宋郎中還有些遲疑,便又說道,“如今我們搬進城裡了,哥哥的腿還沒好,我一個人也不敢跑出城去採藥,正愁沒處尋個生計呢。”
宋郎中聽到這裡再沒遲疑,捻鬚笑了,“如此就有勞姑娘了。”
“又不是白乾,有工錢拿,倒要謝謝大叔賞口飯吃呢。”劉梅寶笑道。
商定了這個,劉梅寶便沒有直接跟他回藥鋪,而是先回家給宋三娘子說一聲。
宋三娘子聽了並沒有說什麼,只說讓她自己決定。
“辛苦妹妹了。”周良玉說道,帶着幾分自責。
“不辛苦,等你腿好了,我就教給你認識藥材,到時候你不僅要打柴還要挖藥,那才叫辛苦呢。”劉梅寶笑道。
周良玉聞言眉頭便舒展開了,摸摸頭笑了。
“那何必等我腿好了,我現在坐在不能動,悶得很,正好學藥材,等腿好了便立刻能去採藥。”他笑道。
劉梅寶點點頭,說好每晚回來便教他,看着她三言兩語便化解了周良玉的悶悶,一旁的宋三娘子看了劉梅寶一眼,輕輕舒了口氣。
對於宋郎中藥鋪裡突然換了的這個女夥計,前來問診抓藥的人們很是好奇,而劉梅寶初次抓藥也很不適應,這不是她熟悉的閉着眼就能找到任何一味藥的中醫院的藥櫃,而是有些凌亂的且很多藥名也認不得的古代小藥鋪的藥櫃,低着頭看幾眼,又忙忙的找尋一通,速度自然很慢。
“喂,你到底會不會抓啊?”等着抓藥的婦人沒好氣的問道,本來有病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再看這個姑娘拿着藥方忙了半日,還遲遲抓不好藥,火氣更是蹭的冒起來。
宋郎中出外診了,坐堂大夫正給一個用門板擡進來的年輕姑娘診治,堂裡亂糟糟。
劉梅寶已經看着藥方上寫的毛化找了好幾圈了,始終看不到有這個名字的藥抽,她的頭上冒出一層汗,不得不對她婦人道歉,快步走到正皺眉問診的大夫身邊。
“大夫,這個毛化是什麼藥?”她低聲問道。
坐堂大夫年長耳背,再加上聚精會神,根本沒聽到。
劉梅寶不得不大聲再問一遍,這引來這位病人家屬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