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劉梅寶似乎受到什麼驚嚇,猛地喊出聲。
“喂。”周良玉忙伸手護住她,瞪着那惹禍的人。
那是一個瘦小的孩子,聽見喊,哧溜鑽入人羣跑了。
“沒事吧?”周良玉忙安撫劉梅寶,看她臉色不對,“怎麼了?”
“沒事..沒事..”劉梅寶一手握着另一手,有些不自然對周良玉笑道,。
“果真沒事?”周良玉半信半疑,忽的一拍頭想起什麼,“會不會是偷兒!快看看少了什麼…”
劉梅寶嚇了一跳。
“沒有,沒有。”她忙說道,一面垂下手,“就是嚇了一跳。”
周良玉哦了聲,看她神情微微發白又微微泛紅,可能真是受驚嚇了。
“那咱們快走吧。”他說道。
劉梅寶點點頭,加快腳步,袖子遮蓋住的左手裡握着那張摺疊的方塊紙,如同火炭。
沈劉梅來到古代後的第一個春節伴着一場雪到來了。
前兩天宋三娘子又上街買了幾塊年糕,現在已經擺到祭祖的桌子上,竈火上正在煮着的是那幾刀豬肉,一陣陣肉香飄散在小院的上空,周良玉則在屋子裡擺開桃符,拿着筆皺眉上愁。
“這是桃木做的?”劉梅寶則好奇的問着一些在周良玉看起來啊很可笑的問題。
“當然。”周良玉點頭說道,接着想對聯。
“這上面畫的什麼啊?”劉梅寶拿着桃符在手裡看,
這塊不大不小的木板上,用粗狂的刀筆勾勒出兩個神態威武的人像。
“這是神荼這是鬱壘…”周良玉乾脆放下筆,給她解釋。
“那是什麼?”劉梅寶完全不知道。更好奇的問道。
周良玉也是一臉驚奇。
“妹妹怎麼不知道?”他說道,“就是門神啊,。”
門神不是秦叔寶什麼的嗎?劉梅寶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及時嚥了回去,嘿嘿笑了笑,含糊幾句應付過去。
“寫好了沒?”宋三娘子在外邊問道。
“快了。”周良玉應了聲,再次拿起筆,做愁苦裝。
“寫對聯嗎?”劉梅寶問道。
周良玉點點頭,“我不知道寫什麼。”
春聯嘛,劉梅寶笑了。
“我來想一個,哥你看成不。”她笑道。
“好啊。”周良玉很是高興。“我倒忘了,你讀的書多,這個自然不難。”
讀的書上倒沒有這個,不過順和堂一直掛着一幅,她記得很牢靠。
“和順一門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她緩緩念道。
“好。”周良玉讚道,在嘴裡唸了幾遍,越發覺得好。跟那些桃符上習慣寫的吉慶祈福什麼的比起來,這個雖然直白了點,但卻是貼近心意。
娘和妹妹的關係越來越好了,家裡人都平平安安的。他們的終於要走出厄運了。
“妹妹,你的字好。你來寫。”周良玉提筆要寫,想到什麼,又忙讓給劉梅寶。
“我的字還是太過於秀氣了,不適合寫這個。”劉梅寶搖頭,“還是哥哥寫吧,哥哥的字剛勁,有氣勢。”
聽她誇讚,周良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做什麼呢,還沒寫好?”宋三娘子走進來,看他們倆個相視而笑。竟沒注意她走進來,便咳了一聲說道。
周良玉忙提筆寫下來。
“好了好了。”他說道,“晾一晾就掛出去。”
“我去貼窗花。”劉梅寶也忙說道。拿起一旁桌子上宋三娘子早已經鉸好的窗花,端起一碗漿子去了。
掛完桃符。貼完窗花,周良玉把院子打掃了,熱水燒好各自梳洗換了乾淨的衣裳,開始祭祖。
供桌就擺在宋三娘子的屋子裡,供品很簡單,一盤肉,一盤白麪饃,年糕,還有酒,點着蠟燭,鋪設了紙錢,插上了紅筷子。
宋三娘子帶着二人站在供桌前,唸叨了一番請祖宗保佑後輩的吉祥話後,插上香,一起叩頭,儀式就算完成了,桌上的肉饅頭酒便也可以端下來讓他們來享用了。
外邊已經有啪啪的爆竹聲響,這一點跟沈劉梅熟悉的現代有些相似,宋三娘子在廚房裡將白水煮的肉重新炒了,劉梅寶站在大門口,饒有興趣的看巷子裡孩童們笑鬧。
“雪大,看溼了衣裳。”周良玉拿着傘給她撐上,又問,“看什麼呢,這麼高興?”
劉梅寶纔要說話,就見隔壁走出一人。
“哥兒姐兒過年好啊。”六嬸笑道。
看到她,劉梅寶面上有些微微的不自在,這些日子,雖然這個人沒有再遞信來,但信卻是沒有斷,來路五花八門,那一日上街被疑似小偷兒般的孩子塞進手裡,前幾天還有一封在她打掃門外的雪時掃了出來,搞得她緊張的如臨大敵,只怕萬一信沒有安全的落在自己手裡,而是被被人看到,會是什麼結果,浸豬籠當尼姑關起來一輩子….
所幸她擔憂的這些到目前爲止都沒有發生,。
“六嬸好。”她和周良玉一起說道。
六嬸笑着點點頭,就站在門口,喊了幾句玩鬧的小孫子,又歪着頭看自己門外掛着桃符。
宋三娘子在內喊周良玉擡桌子,周良玉便進去了。
周良玉前腳走,劉梅寶便見六嬸擡腳過來了。
“我看看姐兒家的桃符寫的什麼。”她口裡說道,似乎怕劉梅寶立刻走了一般,小碎步急急的就到了跟前。
劉梅寶被她嚇得後退一步。
“姐兒,可有什麼要我捎送的?”六嬸低聲說道。
這意思是..
劉梅寶的臉騰地紅了,不是因爲這句話,而是因爲自己似乎聽懂了她這句話的意思,頓時答覆沒有也不好意思。不答覆裝傻她也裝不出來,一時便愣住了。
“有句話也成。”六嬸見她神情,忙又說道。
這句話說完,見着姑娘猛地轉身進去了,六嬸尷尬的站在原地。
“六嬸,忙完了?”宋三娘子從屋子看到她,打招呼道。
“是。”六嬸回過神應了聲,目光又落在劉梅寶身上,見着姑娘腳步快快的進了屋子,便看不清了。
“這桃符的字寫的真好。”六嬸笑道。一面找話說。
宋三娘子便走出來與她說話,東拉西扯一番,眼看天都黑下來,劉梅寶並沒有走出來的跡象,。
看來是沒信也沒話了,六嬸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告辭走了。
“她有什麼事?”周良玉帶着幾分不悅說道,幫宋三娘子抄去身上的雪花,“沒見咱們等着吃飯呢。做好的菜又涼了。”
“我看她好似有什麼話要說,只是又不便說。”宋三娘子說道,一面端起菜要去熱,看劉梅寶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桌子旁。看着桌上的菜心神不寧一般。
“你做什麼呢?也不知道把菜熱熱去。”宋三娘子皺眉道。
劉梅寶哦了聲,站起來端盤子。和她一起進了廚房熱了菜出來。
經過這一插曲,一家人終於在桌前坐下來,周良玉給三人斟上酒。
“你妹妹怎麼能吃。”宋三娘子說道。
劉梅寶正有些好奇的端着酒杯嗅這古代的酒,聞言笑道:“過年嘛,就喝一杯。”說着只怕喝不到,忙衝宋三娘子舉起來,整容道,“舅媽,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這句話雖然簡單。但卻讓宋三娘子心裡一暖,也沒責備她,看着劉梅寶仰頭吃了。
“哎呀。真難喝。”劉梅寶旋即側頭呸呸兩口。
這酒又酸又澀,除了辣乎乎的。半點她所熟知的酒味也沒。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只當她吃不得酒,瞧她這樣子便都忍不住一笑。
“該,說不讓你吃,偏不聽。”宋三娘子起身給她倒了水,說道。
“真是可惜啊,。”劉梅寶喝了口水,又吃了口菜,才緩解了不適,一面又看着酒杯嘖嘖搖頭。
“可惜什麼?”周良玉笑道,一面仰頭吃了自己的酒,一副解饞的樣子,伸手又要去倒,被宋三娘子奪走了。
看着周良玉第一次露出撒嬌的神態,求着娘讓自己再吃一杯,劉梅寶不由再次嘆息,就這種味道的酒還值得這麼稀罕,這要是將現代的酒拿來了,還不搶瘋了。
只可惜,她根本就不知道酒是怎麼釀造出來的,也談不上靠着制酒發大財了。
“知識就是金錢啊。”劉梅寶夾起一筷子肥膩膩的白肉,深刻的感嘆一句,大口吃了。
在這個時候,白肉比瘦肉要值錢多了,這也是過年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鹽巡檢司此時亦是一片熱鬧。
從三天前起,所有的鹽丁以及鹽場的勞工僕役都排着隊在操練場上領取年貨,看着那堆得小山一樣的年貨漸漸消失,一旁的師爺心疼的揪完了最後一根鬍鬚。
“銀子啊這都是銀子啊。”一直到吃年夜飯的時候,他還在輕聲的唸叨。
就算是收買人心,一個月那麼多餉銀還不夠啊,還額外出這些東西做什麼啊!
大多數鹽丁都放假回家過年去了,留下的除了正常巡邏的外,都集中在盧巖的院子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當然在屋子裡和盧巖坐一桌的是那些心腹。
“過年冷冷清清的,你跟我回家去吧。”貴子說道,一面勸道,“我娘也惦記着你。”
盧巖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以前過年都是在貴子家過,今年他留在鹽巡司不打算回村子了。
“我看邸報上說,最近韃子又不太安生,”盧巖喝了口酒說道,一面看了眼恭敬的坐在另一桌的師爺,。
師爺是第一次有資格上了這些人的飯桌,面色發紅,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吃酒吃多了,雖然一桌上的人都看他不順眼,專門灌他酒吃,師爺也都來者不拒了。
他時刻警醒着,聽見盧巖說話,立刻站起身。
“剛進臘月的時候,韃子從大同侵入,一路劫掠保德州,到祁縣而歸。”師爺大着舌頭,但思路卻清晰的說道。
韃子過境,燒殺搶掠,焚村毀城,甚是悽慘,當初解縣遭災時的記憶大家還很深刻,屋子裡的說笑聲便低了下去。
“這該死的韃子,咱們大周的官兵都是死的嗎?”有個大漢重重的將酒碗頓在桌子上,大聲喊道。
室內的氣氛便有些低迷。
“雖然說離咱們這裡有些遠,但那韃子的人馬卻是腿腳極快,所以州府發文要各處嚴整城防密佈巡邏警示..”盧巖笑道,示意大家繼續吃酒。
“那也是知縣兵備道老爺們的差事,咱們鹽巡司礙着什麼事。”貴子說道,還想勸他回家過年。
“那些人…”盧巖輕輕搖搖頭,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指望誰也不如指望自己,等着別人來護來救,在這亂世中,只有死路一條,他還是靠自己吧。
貴子見說不動他,便也作罷。
“二郎,”他遲疑一刻說道,“你也該成個家了。”
師爺正吃酒,聽到這句話嗆得咳嗽了幾聲。
“我看那劉家的姑娘是沒指望了,。”貴子不理會,接着說道。
盧巖對劉家姑娘的心思,如今他們這些心腹之人大多數已經知道了,聞言都看過來,七嘴八舌的說道是啊是啊,就是不成家先買個丫頭放身邊伺候也是啊,這偌大的宅院一個女人也沒,實在是冷清的不像話。
盧巖只是一笑,擺擺手是他們別管。
“吃了你的喜酒再說吧。”他端起酒碗跟貴子碰下了。
貴子說了個媳婦,就是隔壁村的一個寡婦,因爲這門親事貴子的老孃哭鬧了好久,娶個寡婦在村人看來實在是晦氣的事,以前貴子家是窮,拖了到這麼大了還沒說上媳婦,但現在不一樣了,誰不知道貴子是盧巖的第一號心腹,那掙的錢嘩嘩的水一般,而且將來肯定也是要做官老爺的,一時間說媒的擠破了頭,多少大姑娘卻都看不上,偏偏看中一個寡婦。
而且這寡婦也挺硬氣,說要娶也成,就是隻能有自己一個,別想納妾收小,足足讓貴子娘氣的躺了三天,卻始終拗不過自己兒子,只得定了這門親。
盧巖等人倒沒什麼感覺,喜歡嘛,自己的媳婦自己喜歡就成,倒是師爺磨磨唧唧的說了幾天,給貴子講些沉魚落雁啊醉臥美人膝坐擁三千美什麼的話,換來貴子一拳頭,便也作罷了。
“無知莽夫啊,不知道什麼叫享受啊。”師爺搖頭感嘆,頗有曲高和寡的滋味。
貴子的親事定在三月初一,聽盧巖這麼一說,大家都轉開話頭,衝貴子起鬨去了,將貴子灌得醉倒,被人攙着才散了場。
人都散去了,自有鹽丁進來收拾,師爺也喝得搖搖晃晃了,但還撐着沒走。
一個小鹽丁跟着大家忙前忙後的收拾,看到盧巖坐在臺階上,望着燈火通明的院子不知道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