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馮四老爺提到劉梅寶修治人蔘的話,只有兩三個人在′場,事後,馮四老爺也特意囑咐不許外傳。
“也不一定是有人刻意搗鬼。”劉梅寶說道,“那一日的事見到的人很多….”
“那要是有心挑事早就挑事了,不會如此的巧。”馮掌櫃搖頭否認,“一定是誰將那日的對話傳了出去,纔有人趁機挑起來,不僅壞了我們的生意,壞了你我之間的關係,也堵死了姑娘你將來的路···.”
“不會吧?”劉梅寶微微驚訝。
這次她可一點也沒有去主動告發針對假藥,也沒有故意斷誰的財路,老老實實的低調謹慎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有時候,你發財,就是斷了別人的財路。”馮藥櫃搖頭說道。
劉梅寶默然,嘆了口氣。
“這次會給掌櫃的帶來麻煩吧?”她問道。
馮藥櫃就哈哈笑了。
“我馮家開藥行幾輩了,什麼風浪沒見過,這點小魚小蝦算什麼。”他笑道,一掃方纔的陰鬱,“沒事,這種鬧劇那一年不鬧個兩三出…姑娘自安心就是了,掀不起什麼大風浪。”
也是,馮家在這裡幾輩了,哪能輕易說被人陷害就害了,見他如此不在意,劉梅寶才放心自忙去了。
看着她離開,馮掌櫃的笑臉便塌了下來,旋即便帶着一臉怒氣衝回家,徑直來到馮四小姐的院子裡。
自從那日後馮四小姐就被關在家裡,連自己的院門都不得隨便出,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來,這讓從小到大自由自在慣了的馮四小姐差點憋瘋。
但好歹讓她高興的是馮三少爺告訴她,爹不再逼迫自己娶那劉姑娘,而且也保證會給馮四小姐找個好人家,而不是生母哭訴的胡亂找個人嫁的遠遠的。
“哥能娶個好人家的姑娘,我就是嫁的遠遠的,也是高興的。”馮四小姐揉着紅紅的鼻頭說道。
“傻丫頭¨”馮三少爺含笑道·拍了拍妹妹的頭,遲疑一刻,“其實,是咱們多慮了·爹說,是和人家提過這門親事,但劉姑娘家的長者並沒有同意…¨”
馮四小姐有些意外。
“算他們識趣,知道配不上哥哥你。”她嘟嘴說道。
雖然覺得竟然對方不同意親事,這讓馮四小姐有些不太舒服,但到底是能把心放到肚子裡了,因此這幾日也不覺得悶了·安安靜靜的繡繡花,偶爾跟幾個手帕交寫寫信。
聽下人報爹來了,她忙歡喜的接過來,想必是父親這幾日息怒了,要讓自己出去了。
剛走過去,那句又委屈又歡喜的爹還沒喚出口,就迎面捱了一耳
馮四小姐不可置信,上一次因爲鼓動四叔的事捱打·是打着家法的名義,動手的也是僕婦,饒是嫡母也不敢動她一個小指·更別說一向捧自己在手心的爹。
她又驚又怕又羞哇的大哭起來。
“你說,是不是你將那日的事傳出去的!”馮掌櫃喝道,不理會女兒的大哭。
馮四小姐只哭根本沒聽到父親的問話,馮掌櫃拍着桌子喝令她閉嘴答話,一旁的僕婦顧不得逾矩,跪進來一面請老爺喜怒,一面抱着馮四小姐安撫,馮四小姐臉上火辣辣的疼,提醒自己父親這是動了真怒了。
“並沒有說···”她抽泣答道,“那日四叔他們好幾人也在′爹怎麼¨怎麼就說是女兒….”
“因爲就你沒腦子!”馮掌櫃哼聲說道,“爲了一己私利,就敢想要爲難藥行的藥櫃,也不想想,沒有家還有你什麼私利!”
馮四小姐被罵的再次哭起來。
“好好給我想,給誰提過這件事!”馮掌櫃喝道·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馮四小姐嚇的打了個哆嗦。
“我的小姐,快些說,好好想想,這可不是玩的···”僕婦抱着她低聲勸道。
“我那日回來就被打了,然後就關起來,哪裡出過門,身邊也就這兩三個人,也並沒有和她們說起….”馮四小姐哭道。
“是的,是的,老爺..”僕婦跪着對馮掌櫃道,“老奴可保證小姐沒出過門,也沒和咱們講過¨您也是知道小姐要面子,爲什麼被關起來是絕不會和咱們這些下人講…也斷沒有私自出過門,每日除了女紅就是看書寫信…”
“寫信?”馮掌櫃眉頭一皺,看向馮四小姐。
馮四小姐此時也聽到寫信這二字,神色也是一怔,似乎想到什麼,面色微變。
只她面色這一變,馮掌櫃就明白了,肯定是信上給人說了。
“你給誰寫了?”馮掌櫃站起來,沉聲喝道。
馮四小姐咬着下脣。
“不會的¨月娥姐姐不會說出去的¨”她擡起頭急切的說道。
“遊擊將軍季家小姐?”馮掌櫃一怔之後,問道。
這季家是河中府一大族,季家現任家主生員出身,且捐的一個監生的名額,享有賦役等種種特權優免,擁有多達千畝的良田,府城裡也產業頗多,家中兄弟子侄,遍佈河中府各個行當,其中最厲害的就是其幼弟,季富華,山西總兵河曲參將座下游擊將軍。
遊擊將軍的家眷就住在府城之中,其妻妾衆多,兒子不少,女兒卻只有一個,雖然是一員武將,女兒卻教的知書達理,在河中府內宅圈子裡頗有好名,府城同齡女子都願意與之結交,當然,前提是身份得配得
馮四小姐也是機緣巧合跟着別人去季家做客,由此得識這位季小姐,很是欽慕,季小姐爲人親和,並不介意她的商戶身份,倒也有些來往。
“我只是隻是和月娥姐姐提了下,我¨我¨月娥姐姐又不會和別人說…再說月娥姐姐怎麼會讓人害咱們家藥行,這跟她完全沒有關係….”馮四小姐急急說道。
馮掌櫃面色沉沉,眼神閃爍,似乎想到什麼。
“的確她跟咱們沒幹系·…但是…也許原來如此···.”馮掌櫃喃喃說道,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忽的嘆了口氣。
“爹?”馮四小姐被爹這沒關係也許但是什麼的說糊塗了,看着父親,暗想爹不會被氣糊塗話也說不清了吧。
“慧兒,你知道季小姐的父親是怎麼做上游擊將軍的位子嗎?”馮掌櫃沉聲問道。
這種事她一個女兒家如何知道,馮四小姐茫然的搖搖頭,不明白爹爹什麼意思。
“三年前,賊奴大批劫掠,民衆財物損失慘重,皇帝大怒,嚴查各地守臣失機之罪,結果到了咱們山西治下,守城戰死的解縣知縣成了逃匿避敵死而罪不免,時任河中兵備守備的沒有出一兵一卒的季大人卻成了迎敵有功,升任遊擊將軍….”馮掌櫃低聲說道,面上神情複雜。
馮四小姐滿眼震驚,怔怔看着父親,顯然這短短一句話裡包含的信息量不是她能完全明白的,但是她隱隱知道,自己似是是真的無意間做錯了什麼……
一間茶肆裡,王六七坐在一個位子前,樂滋滋的品茶。
在他兩側,坐着兩個中年男人亦是同樣的滿面笑容。
“…王掌櫃發財指日可待了¨”其中一個男人笑道。
王六七嘿嘿笑着忙謙虛。
“不過,你切記着,接下來的事,只針對那個姓劉的,千萬別扯廣順和,最好將廣順和也拉到受害這一方來….”中年男人收了笑,認真說道。
王六七聽到這個,就覺得有些遺憾。
“..大人,這是好機會啊,難得抓着廣順和的把柄,要是錯過了…”他嘿嘿笑道,搓着手,帶着幾分躍躍欲試。
中年男人的臉色便猛地沉下來。
“王六七。”他直呼其名,慢慢說道,“你最好老實點,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賺你該賺的,別想不該想的,小心,燒了自己的手。”
王六七見着男人瞬時變臉,頓時忙小心的賠笑,連聲稱是。
那兩個中年男人無心在談,又說了兩句儘快行事吧,便站起身來。
王六七忙要相送,被那兩個男人阻止,只得看着那兩個男人走出
兩人各自上了一匹馬,也不看街上人多不多,徑直催馬便行,引得街上微微的騷亂。
“這什麼人啊¨”有人憤憤的抱怨。
“噓¨”便有人勸阻他,指着那遠去的二人,“那是季家的人…”
抱怨之聲便很快消失了。
兩個男人來到一處高大的宅院,從側門進入,將馬匹交予接過來的小廝,便一直向內走去。
穿過儀門長廊,來到一個院子前,兩個十六七歲,穿着絳紗衣衫的白淨丫鬟嘻嘻笑着走過來,見到二人忙笑着施禮。
“小姐可在?”其中一個含笑問道。
“在水邊廳子裡釣魚呢。”丫鬟說道,說着帶路,三人沿着一條石子路蜿蜒而行,很快來到一個人工鑿成的水池。
山西此地乾旱,能在家院中鑿就一個不小水池的可不多,走近就見臨水一個亭子,四周侍立幾個丫鬟,靜默無聲,亭子被幔帳遮住,隱隱可見內裡一個人影端坐。
“小姐,二管家來了。”丫鬟站在幔帳外恭敬的說道。
說完,三人恭敬靜候一刻,才聽內裡有女聲輕輕嗯了一聲。
“如何?”
這聲音清麗悅耳。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