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斜的時候,周良玉走進家。
劉梅寶正在院子裡餵雞,手裡拿的是用草串起來的蟲子,引得雞鴨圍着她亂叫亂跳,她被逗得臉上帶着笑。
看到她在笑,周良玉心裡覺得稍微輕鬆了點,這幾天他可是擔心的日夜難安,但妹妹卻真的如同娘說的那樣,想開了,至少精神上看着並沒有什麼不好。
“哥,拿雞蛋換了新鮮的果子,洗好了你去吃。”劉梅寶聽見聲音,回頭衝他笑道。
“又不是沒錢,雞蛋留着吃好了,何必去換。”周良玉搖頭說道,一面依言走進廚房,拿了一個新鮮的桃子出來,“妹妹也吃。”
劉梅寶繼續把手裡的蟲子慢悠悠的拋給爭搶的雞鴨,一面搖了搖頭。
“我吃過了。”她答道。
“娘呢?”周良玉便在一旁坐下,一面吃着桃子,一面看劉梅寶。
劉梅寶哦了聲,想起什麼。
“舅媽去四嬸家了,說你回來了就去叫她一聲,借了人家的犁耙,你順便扛回來。”她說道,伸手指了指隔壁。
周良玉哦了聲,幾口吃完桃子,就起身去了。
聽得隔壁叫門聲,然後就是四嬸歡快的應聲,門開了,便有熱熱鬧鬧的說笑聲傳來,似乎家裡有不少人。
劉梅寶並沒有在意,大早上的時候聽得似乎四嬸家來親戚了,有年輕女子的說笑聲傳過來。
將手裡的蟲子拋進雞鴨羣,劉梅寶解了圍裙去洗手,剛舀了水,就聽那邊送客聲,接着周良玉和宋三娘子一前一後進了門。
周良玉並沒扛着犁耙,反而黑着臉。
“怎麼?四嬸不捨得借?”劉梅寶好奇的問道。
“借什麼借。如今咱們買不起嗎?”周良玉扔下一句進屋子去了。
劉梅寶莫名其妙的看宋三娘子。
“真不捨借啊?”她問道,“四嬸不是那樣小氣的人吧?”
“燒火做飯吧。”宋三娘子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轉開話題說道。一面挽袖子洗手,“我和麪去。”
劉梅寶哦了聲,搖搖頭。
“算了,誰還沒個青澀的回憶,”她輕輕嘆口氣,將這些信收起來,也不再像往常一樣細心的疊放好,只是胡亂的用布抱起來塞進牀下,倒頭睡去了。
隔日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怎麼了?”劉梅寶嚇了一跳,顧不得梳頭就開門。
周良玉也披衣走出來,再看宋三娘子已經站在門外,正和人說話。
來人是衙門差役的打扮。
“差大哥,你說的可是真的?”宋三娘子身子微微發抖,聲音顫顫,緊緊盯着眼前這兩個差役。
“是,昨日上頭的人就已經到了,因爲有好些事要再查再問,便沒有招大娘子你過去,今日消息已經定了,便讓來請大娘子你們去…”差役恭敬的笑道。
宋三娘子手扶着胸口,喊了一聲天也,眼一翻,人便軟了下來。
周良玉和劉梅寶慌得衝過去扶住,街坊四鄰也都出來了,見狀掐人中的倒水的招魂的好一陣忙碌。
宋三娘子醒過來,被衆人圍着,看不到那差役急的說不出話來,直到那差役忙站過來,才大哭起來。
這時衆人也聽差役說了來意,竟然是當年的冤案要平反了,頓時又是驚訝又是驚喜,見宋三娘子哭得死去活來,想着這婦人家變後帶着兩個孩子遭的那些罪,頓時也都心酸不已,許多婦人跟着哭起來。
周良玉和劉梅寶猶如做夢一般。
“怎麼突然就平反了?”她怔怔道,她知道這世上一定有青天存在,但想來世間冤屈太多,青天忙不過來,沒想到這一次竟會這麼快。
蒙冤還沒滿四年,就可以昭雪了。
“上一次那個什麼斷事大人拿走姑父的血書…”周良玉喃喃說道,“原來真的是…..”
院子裡哭聲一片,外邊的人聽到了還以爲出了什麼大悲的事呢。
消息很快傳開了,馮掌櫃正和家人吃早飯,管家顧不得食不言的規矩,一頭闖進來說了,飯桌上頓時沸騰了。
“不僅恢復了官身,還擢升三級撫慰,劉夫人也封了誥命,周老爺的家產田地一併歸還…..”管家激動的上氣不接下氣,說的口水四濺,“…人已經接到知府衙門去了…消息再確信不過….”
“我就說老天會開眼的!”馮掌櫃哈哈大笑,拍着桌子。
“老爺,這下可好了,劉姑娘一家可算是出頭了。”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一個個喜笑眉開。
說起來他們家對劉姑娘算的是雪中送炭,這交情可不一般,如今她家恢復了官身,又得了朝廷忠義褒獎的美名,他們馮家自然也跟着沾光。
馮四小姐在一片歡笑中有些落寞,臉上神情很古怪。
“真沒想到….”她輕輕咬着下脣喃喃道。
連升三級,這可是文官的三級,是那些武官可不能比的,一個五品武官在一個七品縣令面前也是不敢不敬的,那這個劉梅寶的出身如今說起來,可是比月娥姐姐要高了。
她不由看向馮三少爺,這一下,可是真的配不上了,如果當初…..
“哥..”她忽的有些想哭,只覺得滿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