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衛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京兵們都傻眼了,爲首三人更是臉色難看之極。
“李大人,真打啊?”其中一個聲音僵硬的說道。
“人家都打過來了,難不成咱們要逃?”李大人恨聲說道,“咱們何時這般窩囊?”
“可是,那可真是械鬥了..”先前一人低聲說道,眼中閃過幾分猶豫。
“打!”另一人也咬牙說道,眼睛瞪圓,死死盯着正以穩定步伐逼近的衛丁,“要不然這輩子就沒臉回京城了!”
先一人臉色更是難看,心裡隱隱有些後悔,沒想到這些衛丁如此大膽,害的他們騎驢難下,如今打不成,不打的話更不成,打了縱然依仗身份受不了什麼大的責罰,但也肯定要面子上意思一下,多少也得受些呵斥之類的軍罰,就是如此,對他們來說也是臉面有些過不去,但不打的話,那這輩子都將淪爲笑柄……
“變陣!”
此時逼近的隊列中又換了鼓點,伴着鼓點的更換,原本齊頭並進的隊伍步伐變快,向兩邊擴展開來。
原本長槍在前的一排讓開,露出後方一手持盾一手持腰刀的隊列。
“不錯,這戰陣倒是像模像樣….”一直站在遠處靜觀的一個都督府官員點頭說道,面上浮現幾分讚許。
一旁的河中府官員從上至下都已經汗流浹背了。
“大人..大人…該呵斥他們了吧…”知府大人低聲說道,聲音都有些發抖。
“哎,再看看嘛。”這位都督府官員含笑道。
當最初出發時,這幾個都督府官員的臉色都是陰沉的,在他們心裡這件事不論起因是什麼,就憑這屯堡兵丁敢惹惱京兵。就已經是錯在先了。
且不說他們的身份,就說他們是來客,哪有如此待客之道的!
一衆人沉着臉過來時。正看到從屯堡涌出來的兵丁以及聽了他們的喊話,就這一瞬間,幾位武官的臉色便起了變化。先是驚訝再是好奇,也就在那時制止住要涌過去喝止雙方的衆人。竟然饒有興趣的觀看起來。
“我瞧着倒有幾分螃蟹陣的意思…”另一個都督府官員笑道,“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屯堡能養這麼多兵,而且還能練出有模有樣的軍陣來…..”
他說這話看向一旁的知府大人。
“看來河東驛果然不一般啊。”他笑呵呵的讚揚道。
此時看起來,這倒是來檢閱隊伍來了,受到誇獎是件高興的事,但擱在這種狀況下,知府大人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那邊可真要打起來了。
“要我說這螃蟹陣還有些不一樣,老江啊,你看待會他們會不會布成百鳥陣?”都督府官員興致勃勃的交談道。
“大人大人。”知府大人真是急了,“不能再不管了,已經只有二十步遠了!這邊也已經佈陣了….”
幾個武官看過去,看着雖然慌亂但也飛快佈陣的京兵。
“真是,瞧瞧這步伐明顯慌亂了,往日不是練得很熟嗎?”幾人有些不滿的搖頭說道。
“練得再熟,也比不得真上幾次戰場啊。”另幾個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些事以後再考慮,或者待平息了此事。拉他們雙方再比劃一次,但現在可真不是玩的啊!”知府大人一跺腳,大聲喊道,“住手!”
伴着他的開口。大小官員都齊聲呵斥起來。
“住手!”這些武官們終於捨得發號施令喝止了,雖然臉上隱着幾分遺憾。
瞧這意思,如果不是這邊的官員狠狠勸阻的話,他們真的有意讓這雙方打一仗……
就在此時有馬蹄聲聲如雷滾來,同時也響起喝止聲。
這麼大的動靜,終於引起了這邊就要對戰的雙方,大家同時看過來。
看到十幾個官員站在不遠處,再看西方又有大批人馬過來,那河東驛的大旗清晰可見。
終於來人喝止了…..
京兵們不自覺的心裡鬆了口氣,就是爲首的三人臉上也閃過一絲慶幸。
他們不自覺的收起了兵器,而屯堡這邊的兵丁卻依舊嚴陣以待保持攻擊動作。
“大膽!給我收兵!”河東驛指揮使騎馬狂奔而來,鬚髮散亂,看着這邊森嚴的兵丁氣得直冒火。
他這話喊出來,這邊的隊裡後方沉默一刻。
“大人,這些人要侵犯我們!”一個大漢站出來,大聲說道。
“少給我扯淡!侵犯你的屁!”指揮使大人怒極口不擇言,罵道,“有他孃的全河中府的文官武官都眼巴巴的看着,侵犯個鳥啊!”
“就是他們來…”大漢一臉委屈瞪眼還要爭辯。
“大膽,大人的話也敢不聽?”有人在指揮使大人身後喝道。
是盧巖從馬上翻身下來,面色沉沉的看過來。
“是!”大漢一見他發話,立刻再無二話,揮手示意。
一聲鑼鼓,軍陣立刻解散了,只是大家依舊拿着兵器靜靜的站在一旁,帶着滿滿的警惕看着另一邊的京兵們。
指揮使大人眼中含着幾分深意看了眼盧巖,卻並沒有說什麼,忙忙的下馬幾步就來到這邊的官員身前,連連的賠罪自責。
他今日帶着一衆下屬到上平關巡司商討軍務,還沒走出河中府界就聽到屯堡和京兵發生械鬥,事情緊急,一衆人也顧不得軍務了,催馬狂奔而來。
過來一看果然要打起來了,再看旁邊還有一衆官員觀戰,這讓原本打算壓下失態私下解決的指揮使立刻絕了念頭,完了完了,這次的事可真是要鬧大了。
雖然對這屯堡有如此兵力很好奇,但畢竟這次的事態真是嚴重,一衆官員便開始詢問因由。
官員們總不能就在野地裡站着,在指揮使的安排下大家都進了屯堡,當然那些京兵們都留在堡外,只有三個主事進去了。
這屯堡小小的地方,雖然看上去很破,但卻不敗,收拾的乾乾淨淨,進來時堡內站着一些老弱婦孺,這些是這些兵丁的家眷,一個個神色緊張警惕的看着衆人,其中就連三歲的小孩手裡都拿着武器,看來這是全部皆兵了。
“都給我散了!”指揮使更是氣不打一起處來,鐵青着臉呵斥道。
衆人頓時作鳥獸散。
在正廳分主次坐好,因爲是屬於兵丁之事,自然由指揮使問話。
那三個京兵當先說了因由。
本是接親眷,卻被這些兵丁半路給抓了,至今人還關着,不知道死活,可見這些兵丁是目無法紀橫行行勒索之事云云,說的既委屈又義憤。
“胡說八道!”不待這些人說完,屯堡的管隊官王九便瞪眼罵道,“明明是我們接到民衆告,說有賊冒充官兵入戶搶奪財物人口,我便讓下屬鎮撫官寧四六去查問,結果這些人倒不是賊,而確實是兵,且果真搶奪了人口,所以纔拿了回來查問。”
京兵這邊立刻也喝罵反駁。
“那是劉知縣京城中的親眷,特意來接其女劉梅寶回京的,什麼搶奪人口!”那位李大人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面色都微微一變,尤其是盧巖,目光在堂下站着的王九身上一轉。
王九衝他點點頭,盧巖眼神閃爍。
“不可能,”王九並不耽誤說話,一臉鄙夷的反駁,“大人你要是被你的親戚請去做客,難道會衝路人喊救命?分明就是賊人掠奪人口!”
“放你孃的屁,我騙你們做什麼!”李大人氣得口不擇言,“人呢?你把人帶上來對質不就知道了!”
“帶人!”指揮使大人鐵青着臉喝道。
這一次王九並沒有推三阻四,痛快領命。
“去把那幾個兵賊帶來…還有那幾個柺子..”他吩咐道。
這話只把三個京兵主事氣得倒仰,什麼叫兵賊?什麼叫柺子?
待那四個傷胳膊斷腿的京兵被拉進來時,聽着他們滿腹委屈悲慼的叫大人,三個主事差點氣暈過去。
“你們好大膽,竟敢將人打成這樣….”他們指着那王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我們抓人時喝問了,他們不僅不好好回話,反而動手,小的作爲鎮撫官,管的便是軍紀、刑獄,這等兵賊自然要好好管教了!”那一同被帶進來的鎮撫官寧四六梗着脖子一臉正氣的說道。
這時幾個男僕也被帶進來,個個也是一臉萎靡驚嚇,見到李大人頓時都撲過來。
“小舅老爺,快救救少奶奶…”他們紛紛哭道,跪倒在李大人的腳邊。
“我那外甥女呢?”看着這幾個男僕衣衫不整,面色如土,李大人又驚又怒渾身發抖,幾步過去指着那鎮撫官的鼻子喝道,“我告訴你,我那外甥女可是劉家長孫長媳,是已故劉大人的親侄媳婦,是當朝中書舍人之妻…..”
聽他報出這一串名字,在場的官員們都忍不住站起來,雖然一箇中書舍人不算什麼,但再加上已故劉大人這個,就不得不重視了,人家才洗冤屈獲得封賞,其親眷就受到苛待,這事可就可大可小了……
這李大人氣得渾身哆嗦的說了一堆,那鎮撫官一臉茫然。
“你是說那個女柺子啊?”他眨着眼一臉憨厚無害的問道。
“你纔是柺子,你全家都是柺子!”李大人眼一翻,身子一晃,這一次真的是差點要氣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