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寶就反應過來了,。
“舅媽,是他來了!”她立刻笑開了花,擡腳就要往外走。
宋三娘子瞪了她一眼。
“跟在我後邊,哪有你往前跑的。”她嗔怪道。
劉梅寶嘻嘻笑,伸手挽着她的胳膊向外走。
青丫擡腳要跟上,被劉梅寶攔下。
“你纔來,快歇歇去,回頭我們好好說話。”她說道。
“我回來了,要不要去見過老太太..”青丫怯怯道,面上有些黯然,“不知道家裡人還記得我不?”
反正剛纔從門上一路走來,偶爾見了家裡的老人們,她們卻都不認得自己了….
當時從家裡跟着小姐夫人到了解縣都三年了,又被賣了三年,前前後後加起來,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不用。”劉梅寶扔下一句,忙忙的跟着宋三娘子往老太太那裡去了。
聽人來報吏部主事孫夫人來拜見時,老太太正又在屋子裡哭呢。
“我瞧大司空家是鐵了心的不要這門親了…”大太太嘆氣說道,手裡的佛珠也無心念,“去了幾次了,侍郎夫人都避而不見,我也沒臉再去了…”
“果然是因爲那句話麼?”老太太流淚道。
“是…”二少奶奶垂頭低聲道。
“我的兒啊你死得早….”老太太立刻大哭,撫心口拍大腿,“留下這個逆女毀了這一世的清名啊….”
一屋子人都忙着勸,大太太反正顧不得勸她,自己也流淚。
“這可完了…”她自言自語道,“大司空家不要這門親。那要是傳出去,都知道她說的那句話,正經人家誰還上門來啊….別說她自己沒人要,咱們家的姑娘也要被連累…..”
“早知道就不該接這賤婢回來!”老太太哭着恨恨道,“就當她死了。倒也清靜!”
一面又豎眉沉臉,一疊聲的喊要人將那賤婢帶來。
“不罵下她一層皮,難消我這些日子的心頭恨….”她恨恨說道,。“還有,讓那宋家的女人,把我的錢都給我吐出來!敢留下一點。我讓她這輩子都休想離開京城半步!”
這一次二少奶奶沒有說話。大太太坐着眼皮都沒擡一下。
“都去!”老太太喊道,捶着腿,“還當她是什麼大小姐!這個沒廉恥的敗家女!“
婆子們應聲,果然要去,門外有人匆匆進來。
“老太太,吏部孫主事夫人拜見。”
吏部主事家?
這話讓屋內三人都有些奇怪,劉大老爺告病前是都察院經歷,這是一個正六品的官。原本是不錯的位置,但三年告病如今自然就是個虛職了,大少爺如今是從七品中書舍人。在京城算是不入流的,二少爺稍好點。在六安州任同知,級別還可以,但卻是外放官,對京城來說沒什麼稀奇的。
吏部主事是正六品的官員,而且此人探花出身,在朝中頗有美名,將來必有大用。
這樣的人家他們當然有心結交,但不過是沒有機會,怎麼今日突然上門來了?
因爲來意不明,老太太自然不會見,於是大太太勻了臉,又換了身衣裳,出去見客了。
主事夫人四十多歲,山東人,性格爽朗,見了面三言兩語客套之後,就直說了來意。
“我家姑娘的親事?”大太太很是驚訝,“太太是要和我家姑娘說親?”
“是啊。”主事夫人笑道。
“不知道是哪家?”大太太心裡一陣欣喜,剛擔心劉梅寶再無人問津砸在手裡,就有人上門提親了,可見事情也許還並不想她們想的那樣糟…..
“是個五品官身呢,。”主事夫人笑道,卻並沒有正面答她的話。
果然大太太眼睛一亮。
“只是是武官..”主事夫人又笑道。
大太太面上有些失望,武官可比不上文官的地位…..
“頗受上面重視,如今已經獨掌一方,年紀輕,而且啊…”主事夫人抿嘴一笑,壓低聲音,“家裡有鹽業….”
鹽業!大太太眼睛更亮了….
那是錢!鹽商婦,多金帛!
一個地方的五品武官,掌握着鹽業,縱然大太太這個沒出過門的婦人,也可以想象其手中必然聚集着令人豔羨卻無人敢輕易觸動的財富。
“只是遠了些..”主事夫人看着大太太的神色,此時又笑着添了句。
“女兒家,只要進了好人家,遠了近了又如何?”大太太笑道,端正神態,輕輕轉動手裡的佛珠。
“太太看得明白。”主事夫人笑着讚了句。
大太太笑意更濃。
“這是庚帖…”主事夫人便說道,一面拿出一個庚帖,推過來。
這也太快了吧?大太太一愣,面上有些遲疑,連問都不問,就答應了,會不會被人說她們太涼薄?隨隨便便的將姑娘打發了?。
“不知道這人家…..”她猶豫說道。
話音未落,主事夫人就將另一個帖子遞過來,。
“這是暫時備下的小定的禮..”她笑道,“太太且看看…”
小定的禮..大太太的手便不由自主的伸過去,拿過了那帖子。
只看了一眼,大太太就覺得心跳的厲害,眼前有些金光閃閃,以至於自己後來說了什麼話都迷糊了,暈頭轉向的讓人送主事夫人,自己腳不沾地的就向老太太那裡奔去。
主事夫人剛出了大太太的院子,宋三娘子和劉梅寶也走過來了。
雖然互相不認得,但大抵也猜到對方是誰,便都停下了腳。
“可是孫夫人?”宋三娘子施禮問道。
對方是官太太,她只是一個民婦,見禮是應該的,孫夫人含笑點頭,示意她無須多禮。
“這便是大姑娘?”她打量劉梅寶,笑問道。
宋三娘子便忙介紹,劉梅寶與她見禮。
“讓太太費心了。”她說道。
“不費心,我那老姐姐一直唸叨着做媒修功德,偏一直沒成,我怎麼也得讓她圓滿一回。”主事夫人笑道。
這是在說河中府知府夫人,宋三娘子和劉梅寶知道她這是客氣話,有意不讓她們心有負擔,更是感激,再次一起施禮道謝,邀請她到自己院子裡坐坐。
主事夫人也知道這纔是正主,便點頭應允了。
大太太的僕婦呆呆的看着宋三娘子帶着主事夫人走了,忙回頭去找大太太稟告。
進了院子,互相安坐,茶自然是不能上了,便直奔主題,。
“她可有爲難?”宋三娘子遲疑問道。
“噯,爲難?”主事夫人笑了,搖着一把團扇,“爲什麼難,知道她難什麼,便往不難的地方說就是了。”
宋三娘子和劉梅寶至此終於鬆了口氣,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多虧遇到個如此機靈的媒人。
二人親自謝着送主事夫人出去,一出門就見盧巖在門對面的街上站着。
他顯然站了好久了,依着一顆樹,抱着雙臂,看似悠閒歇腳,其實目光一直緊盯在劉家的門上。
看到劉梅寶出來,他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笑臉。
劉梅寶覺得這次跟盧巖分別這一段,再見他之後眼窩變得很淺,只要一見他就想哭。
主事夫人和宋三娘子自然都看到了,宋三娘子覺得在人前如此有些丟臉,便沉了臉,主事夫人卻是一笑。
“這孩子也不容易,負了軍令來,做的卻是苦差事,光鮮的事那些大人物都享了,他們扔在京營裡,說是進京來了,卻如同入了牢籠,望着城牆看穿了也不能進來一步….”她笑道。
宋三娘子面色一驚。
“不是說來見皇上…”她不解道。
“噯,皇上又是人人能見的?高的踩低的,站到上邊的,才能看到好風光…那些底下的都是給人擡轎子的。”主事夫人搖頭說道,“就是這麼個世道….…”
劉梅寶聽見了,眼淚就唰的流下來,她提裙子就向盧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