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應酬

周良玉的婚期定在了臘月初六,比劉梅寶的早了十天。

劉梅寶得到消息後鬆了口氣,懸着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本來說好相看的是姐姐,最後看中的卻是妹妹,就是擱在現代,這也是個讓雙方都很尷尬姐妹生隙的事,劉梅寶聽到宋三孃的話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古今中外姐妹易嫁反目成仇的各種狗血電視電影小說。

但這卻又是周良玉親口要求的。

“這個小櫺愛說愛笑,相比於姐姐來說,是多幾分討喜,而且跟哥哥也說過幾次話,哥哥感覺好也是難免的…”劉梅寶嘆氣說道。

宋三娘卻是更喜歡姐姐一些,覺得那樣安穩嫺靜纔是最理想的兒媳婦,但既然兒子開了口,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對於看中妹妹的事心裡也是有些忐忑,請了人去問,沒想到三四天後便有了回信。

原來那姐姐已經定了人家了,也就在年前要成親。

這可真是皆大歡喜。

因爲劉梅寶的婚期定了,爲了趕在她之前,所以最終選定了臘月初六,事情太過於突然,一家子頓時忙的人仰馬翻,幸好房子是新的,傢俱也是新的,省了不少功夫。

周良玉的婚事準備,劉梅寶的嫁妝,家裡的人不分上下都恨不得一人當兩人使。

這一日才忙亂着備好小定的彩禮,看着人熱鬧鬧的送去,一家人還沒喘口氣,就見有一隊人馬急匆匆的過來了。

來者竟然是知府衙門的書吏以及河東驛的人,進了門連口茶都顧不得喝便說明了來意,是要請劉梅寶以盧巖妻子的身份去趟太原府。

宋三娘子當下就拉下臉,如今只能算是未婚妻子吧。

見她面色不好看,比起這些武官說話粗哈哈的,知府衙門的書吏忙文雅的介紹原委。

原來是晉王宴請犒勞近段守護山西的將官們。

“原是早就想宴請的,但不好越過皇上去,因此一直拖到現在…”他笑眯眯的說道。“各家都攜家眷同去”

“晉王妃聽說盧大人已經定了親,便要請未婚妻子一併過來。”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老頭開口插話道。

劉梅寶看過去,見這是一個乾瘦的老頭,鬍鬚稀疏,頭髮花白,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儒袍,但因爲其眼小面瘦,怎麼看都不搭。反而有些滑稽。

這乾瘦的老者也正眯着眼打量劉梅寶。

因爲今日是喜日子,所以穿着一件杏黃緞面對襟袍搭着桃紅繡牡丹百褶裙,烏黑的頭髮上戴着鑲着兩顆珍珠的金蓮花壓發,脣紅齒白,面色圓潤。

這面相身段,也有個官家夫人的氣度,師爺慢慢的點點頭,看上去也是個穩重,穩重這個詞冒出來,師爺心裡忍不住有些怪異。

他想到那些大膽的來往的書信。想到認真描述的怎麼做吃的怎麼香的白麪條子,怎麼都覺得跟眼前的人不搭邊。

原來如此。官家人自然互相應酬,男人們有男人們的應酬,那麼背後的女人們自然也有女人們的應酬,宋三娘子釋然點點頭,但眉頭還是輕皺。

“大人便要我們來問問,看姑娘可能去一趟?”師爺接着說道。

當然他的不着調的大人原本的話並不是這樣說的,那個男人從來就不會考慮這些官場交往的厲害。只會關心他的小心肝會不會累着….

師爺撇撇嘴,在心裡代替盧巖給劉梅寶按了一個稱呼。

一來一去路上辛苦,就不要來了。你寫個信謝過晉王妃就可以了。

瞧瞧,這種話是個男人該說的嗎?師爺再次撇撇嘴。

“這位大人,喝口茶潤潤嗓子吧。”劉梅寶在一旁含笑說道,覺得這老者不時的抽搐嘴角,會不會是一路過來又累又渴,忙熱情的招呼。

跟印象中的白麪條子又貼切幾分,師爺忍住再次撇嘴的衝動,伸手捻鬚做掩飾。

“按我們大人的級別本不會被邀請的,這是都是上官厚愛,皇恩浩蕩啊。”他鄭重說道。

宋三娘子這才鄭重起來,點頭應允了。

因爲事情突然,即刻就要趕路,宋三娘子忙忙的帶着僕婦給劉梅寶收拾衣裳首飾。

“幸好新打了首飾。”她再三慶幸,出席這種場合,衣飾自然不能隨意。

說着話,選定幾身衣裳放包袱裡。

“舅媽,就去一次宴,過後就回來了拿這麼多衣裳做什麼?”劉梅寶被僕婦按在椅子上重新梳頭,從鏡子裡看見了笑道。

“又不用你拿着,嫌什麼累。”宋三娘子瞪了她一眼,看着劉梅寶梳好的頭左右端詳,誇讚那僕婦好手藝,立刻吩咐讓她跟着去。

“夫人儘管放心,老奴當初跟着先頭那位也是常出門的,雖說王府的宴席沒去過,但知府知州級別的宴席也去過幾次….”那僕婦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話音一落又想到前頭的主子抄家流放賣爲官奴,不由打個哆嗦忙跪下打嘴說該死。

“起來吧。”宋三娘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說道。

那僕婦才小心的站起來,看着劉梅寶換了一身衣裳,殷勤的恭維:“姑娘這般氣度容貌,走到哪裡也是遮不住的。”

劉梅寶聽見了便樂滋滋的往鏡子前站,要看看換了新衣新發型又重新畫了妝的自己是怎麼樣的雍容華貴,被宋三娘瞪眼從大穿衣鏡前拉開推出去。

外邊的馬車是知府大人親自準備的,不管從外觀還是實用上來說都是沒得挑。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這個場合…”宋三娘子拉着劉梅寶的手仔細的囑咐,一面幫她理了理已經很整齊的大斗篷的繩帶,低聲道,“記住,你的臉面就是他的臉面,別給他丟臉。”

劉梅寶原本挺輕鬆的,被她這麼一說便有些緊張了。

從現在起,她就作爲盧巖的妻子邁入衆人的視線裡,這是第一次。而且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劉梅寶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以前電視上看的各國元首互訪時跟在身邊的夫人們,當然,作爲一個府城的操守官的妻子來說她的比喻有點誇張,但意思差不多吧。

看着劉梅寶有些緊張的臉,宋三娘子又忙給她安撫:“也別怕,就是少說多看,點頭含笑就成了。”

劉梅寶點點頭。將手爐遞給一旁的僕婦上車去了,兩個僕婦帶着滿當當的包袱一起坐進去,車伕揚鞭催馬,馬車得得前行,門外早有一隊披掛齊全的精兵肅正靜候,隨着馬車的起程,他們催馬跟隨。

此時正值午時,日頭暖和街上很多人擠在牆角曬太陽,看着這樣一隊人馬走過來,紛紛驚訝的看過來。

“這是什麼人家出行能請到這樣的精兵護送啊?”大家紛紛交頭接耳。

出了城。前頭開路的兵士打出一杆大旗插在馬上,這是一塊五方認旗。上有斗大的盧字隨着隨風展開,高高飄揚,引着這輛馬車向西疾馳而去。

有這杆旗幟引路,一路上暢通無阻,四天後就到了太原境內。

劉梅寶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外看,想要看看這古代的太原府和現代的有什麼不同,冷風立刻捲起來。冷熱一激,她的臉頰便變得紅撲撲的。

她尚未看清四周的景緻,就有一個催馬疾馳而來的人影闖入視線。笑意便在嘴邊散開。

看着盧巖馳近,軍士們紛紛高喊大人,帶着滿滿的狂熱。

盧巖披着那件京城的陳老太爺贈的大氅在馬車前勒住馬,看着車窗邊探出的嬌豔笑臉,冬日的寒風似乎變成了窯爐裡吹出的熱氣瞬時將他包圍,只覺得渾身燥熱呼吸停滯。

盧巖並沒有隨自己的兵丁住在標營裡,而是在太原城內兵備憲司的一處廳房裡。

簡簡單單的三間廳房,佈置的挺簡單,仔細看鋪設陳章都是好東西,屋子裡足足放了四個炭盆,熱氣襲人。

“冷不冷?”盧巖緊跟在劉梅寶身後問道。

劉梅寶正忙忙的解下披着的斗篷,回頭看他滿眼的小心擔心,忍不住抿嘴笑。

從見了面到進了屋門,這句話他都說了十幾遍。

“你瞧,頭上都出汗了。”她笑道,一面擡手掀起發簾讓他看自己的額頭。

粉面微勻,朱脣輕染,額面光潔,這是盧巖第一次見劉梅寶這樣盛裝打扮,乍一看覺得漂亮,仔細看便移不開眼,只覺得心裡如同擂鼓一般,整個人看的有些僵。

又發傻了,劉梅寶瞭然習慣的一笑,不去理會他,一面用手微微扇風,一面讓僕婦打開緊閉的窗戶。

盧巖就那樣看着她說話走動,一句話也不說,心裡全是滿足。

劉梅寶的住處早就準備好了,就在緊挨着這間廳房的後面,是一間小院子,帶着新收拾的氣息。

“被褥是我親自買的,天天曬,桌子傢俱都是我擦過的,只是沒有廚房,我都和憲司的人一起吃。”盧巖說道,一面問坐在對面喝茶的劉梅寶,“你想吃什麼?咱們去下館子。”

正衣裳正掛起來的僕婦忍不住再次回頭悄悄的看了眼,難掩滿面的驚愕,看着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臉的柔情。

這是她們第一次見盧巖,但早已經是久聞大名,想象中絕對是個凶神惡煞夜叉般的人物,當在城外見第一眼時,雖然對與這男人的相貌端正有些驚訝,但看着那滿臉的冷肅,因爲久歷殺戮而不自覺帶上的森寒之氣,心裡還是嚇得亂跳。

沒想到這麼個人在自己家姑娘面前竟然如此小心作態,甚至小心的有些絮叨,鋪牀疊被擦桌抹凳,這哪裡是個男人能幹的?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劉梅寶笑道,放下茶杯,緩過勁來,換她開始問盧巖別來的情況,走了多久路上冷不冷吃什麼穿的可還夠。

二人你問我答我問你答,隔着炕桌說着那些外人聽來毫無意義的絮叨話。

兩個僕婦對視一眼,抿嘴一笑,低着頭慢慢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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