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結同心
劉梅寶在城門口見到了謝四孃的靈柩,爲首披麻戴孝的便是她的十養子,從大到小依次而行執孝子禮,鹽池灘那邊的喪事已經準備好了,在將謝四娘與趙貴合葬之後,十個孩子又齊齊的跪在貴子孃的家門外喊奶奶。
自從答應讓謝四娘入墳後,貴子孃的家門便一直緊閉着,這一刻終於打開了。
謝四娘以及死難者的葬禮舉行過後,在以往建的祠廟旁又建起了一座更大的祠廟,爲即將進行的公祭做準備。
這是個規模浩大的建築,此時主殿已經在所有工匠日夜不停忙碌着。
劉梅寶坐在炕上,幫躺着閉目養神的盧巖輕輕的按揉肩頭,一面看着盧巖的臉,一刻也沒移開。
“別看了,再看也是這樣子..”盧巖笑道,睜開眼,擡手握着她的手。
劉梅寶的眼圈便有些發紅,低下頭埋在他的脖頸裡。
盧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夫妻二人就這樣靜靜的依偎。
不日之後,朝廷的的封賞追贈下來了。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盧巖的封賞,盧巖被進爵了,封吳國公。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武官,竟然封爵了。
寧寶華聽到的那一刻差點暈過去,衙門裡也是一片沸騰。
盧巖神情平淡,似乎沒聽到宣旨太監的話,不過據寧寶華斷定,他其實應該是根本就不懂吳國公是什麼。
接下來的張順等人也都有晉升封賞,新官服告身腰牌都已經隨着宣旨的官員一併送來了,大家各人臉上的神情都是無比興奮。
不過大家暫時顧不得這些,封賞下來後,山西的公祭也可以進行了。
聖旨爲這些死難者按照職位進行了追贈封賞,賜了祭葬,建祠,對於他們的父母妻兒也都有蔭榮。
祠廟已經有了初步輪廓,這次出戰而亡的將士的靈位已經擺了進來。那密密麻麻的靈牌給人以極大衝擊與震撼。
宣旨來的官員將皇帝題寫的褒忠祠打匾掛上去,山西縞素舉行了連續三天的祭拜。
直到這一刻,所有的忙碌纔算告一段落。
王墨叫住盧巖給皇帝寫謝賞的摺子。
“你看着寫吧。”盧巖只是說道。
王墨便拿出早已經寫好的,盧巖打開看了。寧寶華也湊過來看。
“你瘋了,給朝廷要這些東西,這叫什麼事?是謝恩呢,不是挾恩!”寧寶華瞪眼說道。
王墨的摺子上除了三言兩語的謝恩套話外,便開始大肆的羅列,要傷亡將士的安家銀子,要耕牛說是給傷亡軍士家中種田所用。還要豬牛羊,說是祭祀要用,還順便提起請免山西屯糧三年,以及擴充山西的軍戶名額,只看得寧寶華頭暈。
盧巖依舊沒什麼反應,寧寶華也沒指望他立刻就反應,這小子此時腦子裡一定在默揹着摺子上的話,估計能反應過來的話最快也是到了半夜。
王墨笑了笑。搖着摺扇。
“我想陛下應該很高興看到挾恩,而不是謝恩。”他說道。
寧寶華和王墨怎麼爭論,盧巖沒有再聽。反正他們爭論完了,自己再看最終意見就是了。
盧巖回到家中時,劉梅寶正在抱着柔兒讓她認識新的哥哥們。
“這個是金剛哥哥..哈哈..”
念道這個名字時,劉梅寶忍不住笑起來。
柔兒不知道娘怎麼了,也忙跟着笑。
站在廊下的金剛哼聲轉過頭。
“金剛哥哥這個名字好,媽媽以前聽過的一個故事裡有個可厲害的人也叫這個名字呢。”劉梅寶忙對柔兒說道,也是對金剛說道。
少年人都是最崇拜英雄的,金剛的臉色果然好了。
“跟爹爹一樣厲害嗎?”柔兒問道,她的心裡爹爹是最厲害的人。
劉梅寶點點頭說了句當然。
少年金剛得到如此重的誇獎有些不好意思了。
“嬸孃,我是司馬。”站在金剛身後。長得單薄幹淨的少年說道,他的臉上帶着淺笑,讓整個人顯得秀氣,與金剛的那種粗狂彆扭倔強完全不同,“這是大小姐吧,大小姐長得真好看。”
他笑眯眯的說道。
好看這個詞柔兒已經很明白了。聞言立刻對眼前這個會說話的哥哥大爲好感。
“我今年十三歲,懷柔人,跟着爹孃逃荒出來遇上馬賊,幸得乾孃救命。”他接着說道,思維流暢言語清晰。
“司馬讀過書嗎?”劉梅寶不由問道。
“略識幾個字,不敢說讀過書。”司馬答道。
“家裡的書房就在西邊。”劉梅寶笑道,一面伸手指給他看,一面也是對一旁站立的小廝們說道,“你隨時可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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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嬸孃。”司馬笑道,一面認真的說道,“嬸孃果然親切,乾孃常與我們說,嬸孃大慈大悲如同菩薩一般。”
劉梅寶被他誇得有些失笑,看着這少年。
“是你乾孃仁善,說是什麼樣人便看到什麼樣的人,她如此看我,說明她纔是菩薩一般。”她笑道。
他們這邊說這話,那邊一個和柔兒大小的男孩子已經不安生的從廊上翻下去,嚇得僕婦們忙去攙扶。
劉梅寶也忙拉着柔兒過去了。
“平安,你可小心點。”她看着這個比柔兒瘦小了一圈的孩子。
那孩子衝劉梅寶咧嘴笑,口水不自覺地流下來。
這個孩子智力有些問題,劉梅寶已經知道了,那日謝四娘下葬,不知道生死爲何的這個孩子,咧嘴笑着拍謝四孃的棺木,一面口齒不清的喊着娘起來吃飯,讓看者更加心酸。
“娘,他好髒。”柔兒指着叫道。
一直看着這邊的金剛面色一變,舉步就要過來,被司馬一把拉住。
“你幹什麼,還不帶着平安走,非要看着他被人嫌棄嗎?”金剛低聲說道,“我可沒你那臉皮。拍人馬屁,我也犯不着討好她們大不了走就是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這邊的柔兒舉着自己手裡的帕子衝平安伸過去,不由一愣。
“給你擦擦。我哥哥小時候也總是流口水呢。”柔兒說道,一手扶着比自己小一頭的平安,一面學着僕婦伺候自己的樣子,細心的給這孩子擦拭。
估計是一多半將這個孩子當玩具了,劉梅寶抿嘴笑道。
“沒事,到時候讓人煮豬尾巴吃,就好了。”柔兒說道。
平安就咧着嘴看着柔兒笑。用力的點頭。
看到這個流口水的弟弟如此乖巧,柔兒很是高興。
“走,我帶你去玩。”她說道。
平安也不認生,自然點頭,柔兒大喜,覺得這弟弟一定是個好玩伴,比那兩個不肯陪自己玩過家家的兩個哥哥要好多了。
劉梅寶也不阻攔,笑着讓僕婦們跟着去了。
“孩子們。以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家了,也不要拘束。”她對餘下的九個孩子說道,一面準確的逐一叫出他們的名字。又將管家準備好的小廝逐一分給他們,便又帶着他們去看房子。
“你覺得她怎麼樣?”金剛和司馬走在最後,金剛低聲問道。
“時候尚短,看不出來。”司馬低聲答道。
“你不是號稱最聰明嗎?一個婦人都看不出好賴,吹什麼吹。”金剛哼聲說道。
司馬也不惱,反而嘻嘻笑。
“這個婦人可是挺厲害的。”他說道。
金剛不屑的切了聲,剛要說什麼聽得那邊一陣喧鬧,然後就見兩個半大孩子從一旁滾了出來。
確切的說扭打着滾了出來,翻滾兩下之後一個將另一個壓在下邊。
“服不服?”穿着一身藍紫袍子,長得眉眼俊秀大約七八歲的孩子掐着下邊一個孩子大聲喊道。
“不服。”下邊的孩子明顯比他大。瞪着眼喊道,揚手就是一通亂打,很快反敗爲勝。
“小船,鐵勺,又皮癢了是不是?”已經走過去的劉梅寶看到了,轉身豎眉喊道。
鐵勺擡手就給了盧舫腦袋上一下。盧舫捂着頭,鐵勺趁機拔腳跑了。
“臭賴皮!你還跑!”盧舫立刻追上去。
劉梅寶在後喊了,二個人就像沒聽見,直到喊過來見過你們的哥哥,兩個人才轉身回來。
當時金剛他們一來就去給謝四娘披麻戴孝,後來又在鹽池灘守七,雖然跟盧舫見過,但並沒有過多接觸。
盧舫和鐵勺打量他們,金剛他們也都在打量他們。
劉梅寶跟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聽說盧巖回來了便吩咐他們自己玩走了。
“我叫盧舫,你們可以喊我小船。”盧舫爽快的說道。
“我叫鐵勺,你們..叫我鐵勺就行了。”鐵勺跟着說道。
司馬忍不住笑了下。
“您是….二少爺?”他問鐵勺,試探問道。
“什麼二少爺,他們叫我鐵少爺。”鐵勺說道。
司馬哦了聲,有些驚訝。
“喂別在這傻站着了,後院有練武場,咱們玩打仗去吧?”盧舫招呼道。
大家一般年紀,雖然有些生疏,但還是動心了。
很快在鐵勺的鼓動下,大家便一起向後院跑去。
“你覺得怎麼樣?這家的少爺是惡少不?”走在最後的金剛又忙一旁的司馬。
“時候尚短…”司馬說道。
話沒說完便被金剛打斷了。
“得得得…”他瞪眼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走了。”
“哥,我們爲什麼要走?”司馬看他整容說道,“乾孃說了,要我們認叔叔嬸嬸,奉他們爲尊,如今乾孃不在了,這些話就要忘了嗎?”
金剛低頭不言。
“乾孃不嫌棄我們,可別人不一定不嫌棄我們。”他又說道,聲音悶悶,“我們窮臭要飯的出身,他們這等高官貴婦家,怎麼能容得了我們…”
“所以說,時候尚短。”司馬伸手拍拍他的肩頭,“日久見人心,如是誑名裝善的,也不過是一時而已,到時候,咱們再走也不遲,這樣也不是違了乾孃的命,乾孃也定然不會怪我們,要是我們現在就這樣走,人家只會說我們不知好歹,乾孃也不得瞑目。”
這邊劉梅寶幫盧巖解下斗篷。
“他們怎麼樣?可習慣得了?”盧巖問道。
“剛來,怎麼能習慣,挺精的,給我拍馬屁耍花槍。”劉梅寶笑道,“慢慢來吧,這些孩子都苦孩子出身,最能識別人心,所以放心吧,只要咱們真心相待,他們必然安心。”
盧巖點點頭,將她在懷裡抱了抱。
最終謝恩的摺子是依照王墨的意思寫了報了上去,還真如王墨所猜測的,皇帝看到了很高興,但有人就有些不高興了。
當皇帝高興的喚來太子要他傳令戶部撥付盧巖所求的這些錢物,太子原本就沉着的臉拉得就更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