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寧四年春,皇帝三子大婚,早在正月的時候各地的賀禮就陸續的進京了,山西吳國公府自然也接到邀請。
“這麼說咱們得去一趟京城了?”劉梅寶跟外間的盧巖說道,一面利索的幫柔兒扎辮子。
“娘,不要扎兩個辮子了。”坐在鏡子前的柔兒抗議道,“人家是大姑娘了,要挽丫鬢。”
劉梅寶笑着說聲好,捏了捏柔兒的耳垂,這裡耳洞已經紮好了,如同如今所有的小姑娘一般帶着一對小金墜子。
她動作利索的給柔兒梳好了頭。
“好了,大姑娘看看成不成?”劉梅寶笑着說道。
柔兒也不照鏡子,蹬蹬的跑到在外間坐着的盧巖身前。
“爹,你看娘梳的頭好看不?”她笑吟吟的問道。
盧巖放下手裡的帖子,認真的打量女兒。
柔兒穿着一件杏子紅衫,一手攪着兩邊垂下的小辮子,一面看着盧巖嘻嘻笑。
盧巖點點頭,柔兒小時候好多人說隨他,這讓盧巖一直很擔心,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要是女兒隨自己可怎麼辦,如今看來,自己的女兒還是不難看的。
“沒有你奶媽梳的好。”他答道。
正準備誇爹爹有眼光的柔兒立刻撅起嘴。
“爹,你也是,什麼話都說。”她搖着盧巖的胳膊嗔怪說道,一面壓低聲音,“就是真話,也不能說出來。”
盧巖只是哈哈笑,劉梅寶從室內走出來,笑着瞪了女兒一眼。
柔兒立刻撲過來抱着她的胳膊。
“好看難看的有什麼,我就是喜歡和娘在一起親近親近…”她撒嬌說道。
“行了。”劉梅寶捏她的小鼻頭,“快去吃飯,然後做功課去,別一天到晚的跟你哥哥們一般瘋玩..”
“知道了知道了。”柔兒連聲說道,衝盧巖施禮告退。邁出門便蹬蹬的跑了。
柔兒吃過飯果然依言認真讀了一章書又描紅兩張。
“大小姐,歇歇手吧。”跟着她的小丫頭忙端過茶來,另還有一碟子點心。
“咦,是從祥和齋買的嗎?”柔兒看到了忙問道。
小丫頭點頭。
“是。那日小姐說好吃之後,老爺特意吩咐廚房的人買來的。”小丫頭咧着嘴笑道。
柔兒拿了一塊吃,衝她點點下巴。
小丫頭小心的往外看了看,見僕婦們都各自忙着,便飛快的抓起一塊,一口塞嘴裡。
“你慢點,讓你吃點東西別跟做賊似得。”柔兒瞪眼笑道。
小丫頭抻着脖子三口兩口嚥下去。
“小姐。楊媽媽總說我饞嘴,說我再吃小姐的東西,就趕我去漿洗房挑水呢。”她小聲說道。
柔兒只是笑,那句沒人敢趕你並沒有說出口。
“你小心點就是了,別讓她看到。”她囑咐道。
小丫頭樂滋滋的點頭。
“我哥哥他們在哪呢?”柔兒吃了一塊喝了茶,用手帕擦嘴問道。
“我打聽好了。”小丫頭立刻說道,“少爺們一早都去練武場了。”
柔兒點點頭,從椅子上跳下來。拍拍手。
“將這個裝好,咱們去瞧瞧。”她說道。
國公府是在總兵府衙門的基礎上改建的,因爲金剛司馬他們都住在家裡。所以擴建了宅院,增設了學堂以及大大的書房,還專門闢出一個練武場供男孩子們磨練技藝。
柔兒帶着小丫頭晃晃悠悠的走過來時,練武場上並沒有什麼喧鬧,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這是一個圓圓滾滾的男孩子,因爲長得胖,看起來比柔兒大了一圈,此時只穿着短衫,穩穩的扎馬步,雙手還各自拎着一個石鎖。
“平安。”柔兒喊道。
那男孩子回過頭。胖乎乎的臉上立刻笑的眼睛都沒了。
“姐姐。”他喊道,咧着嘴,露出白白的牙齒。
人依舊站的穩穩的,手裡的石鎖也沒有放下。
“你幹嘛呢?”柔兒皺眉,“他們呢?”
“他們去挑馬兒了..”平安傻呵呵的說道。
“那你幹嘛不去?還傻乎乎的在這裡扎馬步,”柔兒瞪眼。“是不是又欺負你呢?”
平安笑呵呵的搖頭。
“沒有,沒有,哥哥們說,我力氣大,練這個,將來,能,天下無敵呢。”他說道。
平安的智力最終是比同齡人低一些,說話沒問題了,但還是磕磕絆絆。
“他們哄你呢,扎個馬步拎個石鎖怎麼就天下無敵了!”柔兒跺腳,細細的眉毛豎立起來,伸手就拽平安手裡的石鎖,“快扔下,不想帶你玩就算了,還耍你,我告訴爹爹去。”
平安只是傻呵呵的笑,死死不撒手。
“司馬哥哥說了,我這個練好了,就也能舞刀弄槍了。”他認真的說道。
平安因爲身有缺陷,行動笨拙,日常看着其他哥哥們跟着教習學習各種技藝,他也忍不住的跟着學,可惜動作跟不上只能眼饞的看着。
“司馬哥哥太壞了!”柔兒跺腳道。
她的話音才落,便從後邊傳來咳嗽聲。
“咳什麼咳,就是說你呢!”柔兒豎眉轉過頭,看着從門口走來的七八個男孩子,也不能全稱之爲男孩子了,金剛司馬等都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了,走在一羣體型結實的同齡人中間高瘦的司馬很是顯眼。
“男人家的事,你小姑娘不懂的。”司馬笑道,先是摸了摸柔兒的小辮子,柔兒瞪着眼躲開他。
司馬便又走過來,拍着平安的肩頭,做出認真觀察的樣子,然後點點頭,“不錯,有進步,再堅持一段就能耍大刀了。”
平安高興的眉開眼笑,拒絕了司馬請他休息一下的建議,接着認真的扎馬步拎石鎖了。
柔兒又氣又無奈。
“就知道欺負平安。”她哼聲說道,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對了,這次爹孃要去京城,我肯定要跟着去。這次啊,你們能不能去我不管,我一定要帶上平安。”
大家都已經散開討論其他的事了,忽的聽了柔兒的話都愣了下。
“去京城?”司馬問道。
柔兒一臉得意,在家裡就她一個女孩兒,所有人都疼她,爹孃也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如果自己要去肯定能去,自己要帶誰去也必然能成,這一次非讓他們嫉妒平安不可。
“哥。”司馬轉臉看金剛,面色帶着幾分凝重,“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叔叔要進京了。”
“那怎麼辦?”
“會不會被圈禁?”
“不去成不成?”
立刻大家都低聲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柔兒被晾在一邊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撅着嘴生氣。乾脆跺腳不理會他們,讓小丫頭拿出包着的點心,去和老老實實的扎馬步的平安吃。
京城。皇宮,皇帝從堆積如山的奏摺中擡起頭,只覺得心煩氣躁,乾脆站起身在大殿裡來回踱步。
“.那盧巖手下的兵力覈查清楚了沒?”他問道。
在大殿側邊站着一個廠衛,聞言忙躬身。
“回陛下,臣經過多方查尋,已然肯定,吳國公麾下直領正兵不會少於一萬人,其中八千衆是拿餉在冊的,餘者是當地軍壯以及家丁…”
一個總兵領一萬兵。其中八千爲朝廷兵馬還算不錯了,皇帝略鬆口氣。
“….其親近手下充任參將,粗略估計有五千援兵,另各有聽命的軍壯,算下來也有五千,這些軍壯戰力與營兵並無區別…”廠衛又接着說道。
皇帝才鬆開的氣又提起來。
“..自那年大戰山西兵將折損一半。到如今已經補充恢復舊觀,且更勝往日….”廠衛說道。
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那些巡撫通判平日也沒個動靜,朕幾番催問了,纔給上文書,說的也都是吳國公對朝廷忠義..”皇帝似是自言自語,“你說,他是真的對朝廷忠義嗎?”
這個問題可是太大了,廠衛可是斷然不敢插嘴。
皇帝在大殿裡來回踱步,許久才平靜下來。
“朕知道這些山西的官員們都懼怕他盧巖,根本就只會溜鬚拍馬,但他盧巖以爲這樣朕就跟瞎子傻子了麼?”他陰冷的哼了聲說道。
廠衛把頭低的更低了。
“忠義,忠義,哼。”皇帝慢慢說道,“這都五年了,縮在山西擁兵自重,朕看你敢不敢出山西來表表忠義!”
就在皇帝這話說了沒多久,有消息來報,吳國公盧巖攜妻帶子進京賀三皇子大婚來了。
“還真敢出來啊..”皇帝私下對懷柔公主說道,表達了一些驚訝。
懷柔公主聽了直笑。
“陛下,這些年看下來,這盧巖倒也可信。”她說道。
“可信?”皇帝哼了聲,“也許他就是將朕的軍,知道朕不敢把他怎麼樣,所以做出哪些慷慨忠義的模樣。”
“陛下其實心裡也是想要倚重他的。”懷柔公主直接點出皇帝的心思。
“良將難得,朕難道不想嗎?”陛下嘆口氣,神色沉沉,“可是你瞧瞧這些人,尤其是這些總兵們,越發的擁兵自重,對朕也都陰奉陽違起來,不得不防啊。”
對於當今的政事,懷柔公主也多少知道點,那些手握重兵的一方武將也不知道是不是盧巖帶起來的風氣,一個個練兵沒見多好,脾氣倒是漲的厲害,就在去年,陝西總兵和貴州總兵,因爲一個總兵掛印稱將軍的名頭差點打起來,只把皇帝氣的倒仰。
“可是這些再怎麼厲害,擱在盧巖跟前,那是沒得比。”懷柔公主笑道。
皇帝自然也知道這點,當年盧巖獨領兵擊潰韃子萬衆,且斬韃子一個王爺的戰績至今震撼人心,再加上反賊李長三也是被斬殺在他手裡,山西盧巖的名頭那可是江南江北皆知。
“陛下,還是父皇當年說的話,安撫爲上,用心籠絡。”懷柔公主說道。
“朕已經夠安撫籠絡他了,可這盧巖本性桀驁..”皇帝帶着幾分焦躁,“有人傳言,他在山西儼然有小朝廷的架勢,你讓朕怎麼安心的了?”
“結親呀。”懷柔公主說道。
“那盧巖已經成親,還結什麼親?賜美人他不要,再說美人算什麼親。”皇帝不耐煩的說道。
“那盧巖不是還有兒子女兒嘛。”懷柔公主笑道。
哎,先說一聲啊,我早已經打過招呼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不許說我倉促結尾啊爛尾啊什麼的,哪個作者會想要爛尾啊,都是幾個月寫出來的心血,都是最愛的孩子,只不過寫的不是你想看的結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