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中，王言的心境久久未能平復下來，每隔一小會便會忍不住擡頭去看就坐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霍雨浩。
此時霍雨浩的背影看起來呆呆的，整個人以一種幾乎恆定的速度，每隔幾秒鐘便將手中的書本翻頁。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規律了，不說偶爾喝口水、起身活動一下筋骨之類的，甚至連抓耳撓腮之類的小動作都不曾看見一個，好像一臺自動翻頁器一般。
霍雨浩的桌上除了一盞燈、一瓶水和手中的書籍外便再無他物，而海神閣的林老則在一旁的書架上隨便取了一本書，坐在離其餘兩人都有一定距離的桌前翻看着。
史萊克學院不允許霍雨浩用紙質筆記將這些密藏的資料記錄帶出，也要求霍雨浩一次只能取一本書，雖然林老對霍雨浩負有監視之責，但她並不擔心霍雨浩能在自己眼前耍什麼花樣。
只要看一下霍雨浩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完全是在生吃硬啃，明天睡一覺都不知道還能記下來多少東西，哪怕離開圖書館後馬上憑記憶謄抄，恐怕還沒寫完前一半就已經忘光了後一半。
笑話，史萊克學院又不是沒出過精神系的封號斗羅，精神系魂師的記憶力極限在哪裡他們會不知道？
就憑霍雨浩現在的修爲，最多最多不過能記住兩三本書的內容而已，史萊克家大業大，這點東西損失的起。
恰在此時，霍雨浩已經將手中的書翻到了最後一頁，隨後幾乎一刻不停地直接站起身來，拿着已經看完的書向着“限制級”資料區走去。
王言看着霍雨浩那停都不停直接換書的一套動作，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這都第幾次了？怎麼說這小子也至少看了五六本了吧？
且不說霍雨浩能不能記住，這是另外的問題，光是能隨意借閱限制級的資料就已經讓王言狠狠地羨慕了。
正在淡定看書地林老擡眼看了下再次走向資料區的霍雨浩，臉上依然掛着慈祥而淡然的微笑。
貪多嚼不爛啊，一股腦地連看幾十本書，最後記得住的東西還真不一定比得過認真讀透兩三本，年輕人缺少經驗，還是太天真了。
刷了門禁卡，進入資料區後，霍雨浩的身體停頓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原本好像因不停地看書而顯得麻木的眼神逐漸恢復了神采，動作也重新變得靈活了起來。
霍雨浩的身體結束了原本的“託管”狀態，本人的意識也從精神之海中迴歸。
在身體自動翻頁以供天夢哥複製謄抄的同時，霍雨浩也在精神之海中向冰雪二帝諮詢着她們有關魂靈這種新型生命體的設想。
有些東西與其自己悶頭考慮，不如諮詢下魂獸當時人們的意見。
“伊老，您看看，我們下一步該看哪本。”
“等，等一下雨浩！給我點時間……”
精神之海中，天夢冰蠶趕忙制止了霍雨浩挑完一本書後無縫銜接的企圖。
此時擬態化的天夢冰蠶全身上百隻瑩白如玉的足節都在瘋狂揮動着，拿着用精神力凝結出的筆桿在一張張白紙上飛速謄抄，不斷和紙張摩擦的筆尖都快被磨出火星子了。
作爲精神力擔當，天夢哥一直在忙着含淚裝完自己曾許下的逼，爲了儘快搬空史萊克的限制級魂獸研究資料，霍雨浩每本書翻看一頁的速度絕不會比打印機複印一頁文本的速度慢多少，否則他怕是得在史萊克待上好幾個月。
所以，用精神力強制記憶文本內容的壓力全都壓在了天夢哥身上，一張張白紙在被寫滿內容加工完畢後便會慢悠悠地飄回精神之海中，隨即慢慢溶解，徹底成爲霍雨浩牢固記憶的一部分。
霍雨浩基本一直把自己的極致之冰置於雪藏狀態下，這就造成日常生活中基本都是天夢哥在打輔助，偶爾負責一點輸出，冰雪二帝則考慮今天的下午茶喝點什麼，有時候趁着霍雨浩忙裡偷閒的時候傳授點暫時用不上的高端技巧。
現在……爲了大家成神永生的宏願，也只能再苦一苦天夢哥了！
“啊啊啊，雨浩你們給我點時間，這些書以前你根本沒看過，沒有相應的理解和記憶，強制錄入精神之海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啊！”
天夢冰蠶扔掉一根已經被磨得只剩一小截筆桿的精神力之筆，好像有些急了地道：
“前面先慢一點，他們記錄的信息估計總體上有不少重複和類似的地方，等到後面重複的內容多了，哥的速度也就快起來了，那纔是哥發揮的時候！”
精神之海中，霍雨浩撓了撓頭，自己好像確實有點把天夢哥壓榨的太狠了……
可是拋開事實不談，天夢哥平常總是在冰帝面前把自己在精神力上的造詣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難道他就沒有哪怕百分之一的責任嗎？
“冰帝，雪帝，接着我們之前說的……關於我之前提過的魂靈的設想，我想知道站在魂獸的角度考慮，對這種生命形式轉變的態度會是怎麼樣的？”
霍雨浩繼續道：“我們這種組合的情況應該是再也不會被複制的了，腦子正常些的人類和普通魂獸不可能把成神永生設爲自己的最終奮鬥目標。”
“也就是說，魂靈們實際上只是把生命的長度隨着與人類締結的契約而延長了百年左右而已，但從魂獸的生命尺度來看，這點時間只能算是苟延殘喘，杯水車薪而已。”
霍雨浩此前跟雪帝她們討論的魂靈只是基於原著中的第一代魂靈的設想，某些缺陷是顯而易見的，但優點也同樣鮮明。
對於人類而言，只要找到合適的魂獸，可以藉此生成多個魂環，大大降低了修煉需要的成本與獵取魂環的危險性，而且能夠輔助戰鬥、心意相通的魂靈對實力的提升也很明顯。
但這只是從人類的角度來看似乎很不錯而已，對魂獸的吸引力……難說。
首先得明確一點，霍雨浩作爲一個立場鮮明、沒有當人奸意向的人類，勢必會把人類的立場與利益放在第一順位考慮。
比如霍雨浩曾經聽說過的“保護自然就是保護人類自己”之類的口號，目的性很明確，最終都是爲了保護人類本身的利益；如果破壞自然也不會危害人類生存環境的話……除了少數閒得蛋疼的民間組織，官方誰會管它。
放到魂靈身上也一樣，不管如何用“緩和人獸矛盾、攜手共赴未來”之類的口號粉飾，魂靈的第一目的必然是服務人類，而給魂獸帶來的利益只是順帶的；比如當人造魂環、魂靈徹底成熟以後，野生天然魂獸馬上就可以滾了，人類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們一腳踢開。
沒有國家級機關的推行與配合，魂靈在第一步就已經死透了。
但完全不考慮魂獸的利益顯然也不可能，尤其是現在人類與魂獸的實力大體還保持着平衡，魂靈這麼個東西必須要得到帝天、邪帝、雪帝這個級別的魂獸之主認可纔有未來。
對於指望着靠魂靈大撈特撈、徹底奠定地位的霍雨浩而言，認真權衡魂獸的利益就是在爲他自己考慮，對人類整體同樣有益。
聽完霍雨浩的疑惑，冰帝不由得一陣失笑：
“雨浩，你說的百年時光對於魂獸吸引力有限……倒也不能說這是錯的，但伱也別忘記，人類與魂獸在生命的厚度上也截然不同。”
“對魂獸而言，當進入成熟期後，生命不過是日復一日重複地捕獵，尤其是有定居地的羣居性魂獸，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除了交配幾乎不存在社會性活動。直到魂獸的生理機能徹底衰老，才能在死亡後結束這樣無趣的重複。”
“但你們人類……差不多三到五年就可以單獨作爲一個人生階段，與達到十萬年修爲前基本只有本能的魂獸不同，你們在生理成熟前基本三年就會更新一遍自己對世界的認知以及知識的體系。”
“即使是生理成熟、對世界的認知固定後，人類社會的變化速度與魂獸相比簡直快得眼花繚亂，每一天都有新的收穫與煩惱。”
“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帶給我的新鮮感幾乎比得上極北冰原的十萬年。”
霍雨浩點了點頭，但言語中不免帶着點心虛：“我明白了……冰帝你的說法大體上是對的。”
作爲精神之海中的掛件，冰帝這些年跟霍雨浩見識到的是明都這個人類最繁華的城市、領略的也是處於人類社會頂層的風景與見識。
但是對於底層的人類，你要說面對的社會情況有多大變化……那還真未必。
比如聖魂……啊呸，神魂村，老村長他們的後人估計每天的生活和萬年前沒什麼區別，依然在種地、打獵和打鐵。
雪帝則捏着下巴，笑盈盈地接着道：
“你說的魂靈現在看起來固然問題不少，不過至少你對它們已經有了一定認識。”
“魂靈能給魂獸帶來的好處，主要就是兩點。第一是減少因魂環而魂獸總體的獵殺需求，不過這是帝天才需要考慮的東西。”
“第二就是你剛纔說的給魂獸個體延壽……要解決你說的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這種魂獸變得可繼承，同時讓魂靈可以從宿主的成長中分享修爲與魂力的可觀持續增長。”
“雖然我不太懂這些，不過理論上應該是存在可能性的……魂獸對人類可以獻祭增加對方的修爲，人類也存在邪魂師這種可以一定程度上汲取對方修爲的異類。既然人類也是魂獸的分支，應該是可以從這個方向改進的。”
“我也觀察過你們人類的‘家族’這種組織形式，和魂獸的族羣沒什麼區別，成員都對集體有很強的犧牲精神……雖然我估計以現在的手段分離魂靈可能意味着宿主傷及本源乃至命不久矣，但如果分離魂靈是爲了給家族的後輩繼承，我估計他們還是挺願意的吧？”
“其他的改進方向還有很多，不過這應該是最能提升魂獸本身成爲魂靈意願的了。”
霍雨浩面色有點古怪地點了點頭，雪帝所說正是他的想法，只不過……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着，精靈恆久遠，一隻傳千年？
按斗羅大陸的時間概念，如果按計劃改進一下魂靈的話，或許這句話得變成“魂靈恆久遠，一隻傳萬年”。
原本魂師家族傳承着武魂、財富與經驗，已經讓野生魂師追趕的難度大大增加了。
如果可持續成長的魂靈也隨着家族代代傳承、成爲類似家族守護獸一樣的存在，連原本抽卡性質比較重的魂技抽取也由魂靈的主觀選擇實現固定，這階級固化打破界限的難度怕是會更進一步變成地獄級……
“我怎麼又去瞎想這種幾千年後的人才該操心的社會學問題了，後來者怎麼評價魂靈關我屁事。”
“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反正我又不是受害者。”
霍雨浩若有所思間，天夢冰蠶終於將上一本書的所有內容全部錄入到了精神之海中。
甩了甩一排排的蠶足，天夢哥聲音發顫地強撐着道：
“我……我還可以，冰冰，來吧！”
冰帝看着好像勞累不已的天夢，輕咬着嘴脣：
“你……要是累了別硬撐啊天夢，休息一下也無所謂的，雨浩又不是很趕時間。”
聽了這句話，天夢哥的臉上好像一下子有了神采。
“你……你是在關心我啊，冰冰！”
“有你這句話，比什麼都能鼓勵我！”
“我沒事了，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幹勁啊冰冰！來吧，不幫雨浩早日成神，我們怎麼能永遠在一起！”
冰帝悄悄退了一步。
“你……給本帝冷靜點。”
霍雨浩和雪帝看着這一對，不禁感到一陣無語。
可憐的天夢哥，被冰帝玩弄於股掌之間。
雖然冰帝似乎主觀上並沒有玩弄天夢哥的惡意。
只是，每當霍雨浩想起鬥二大結局時天夢哥似乎和冰帝終成眷屬，結果到了神界傳說的漫畫中，冰帝和雪帝又和唐舞桐爲了霍掛爭風吃醋，小說中也暗示冰帝對霍掛的感情這種事……
還是得說一句，天夢哥慘啊！永生永世看着自己的女神在自己眼前對別的男人懷有情愫，沒有被牛勝似被牛，似乎沒比灰飛煙滅的伊萊克斯強太多。
雖然，天夢哥在乾坤問情谷中的表現似乎也沒強到哪裡去，直接來了手強制嗯上，用魂獸那強者可以爲所欲爲的道德標準來看沒什麼不對，但以人的標準來看就不太對勁。
看着天夢哥此時似乎仍處於舔狗那“她回我消息了，我要幫她寫畢業論文”的初級階段，霍雨浩決定還是苦一苦天夢哥吧。
從舔狗到戰狼的進化之途仍然任重而道遠啊！不給點壓力是不會進步和覺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