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娜,你放心,如果真到了需要我們本體宗走上戰場抵抗日月帝國那一天,哪怕付出生命我也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
看着龍傲天那無比認真的神情,維娜神色有些複雜地輕輕點頭。
她不懷疑龍傲天說這句話時的真心實意,但他們現在修爲尚低,哪怕懷着一顆報國之心又能做什麼呢?
爲了保護愛人付出自己的生命這種事……聽起來很悽美,但絕不是她想要的。
在這個戰力膨脹的年代,魂師怎麼也要到魂聖級別才能說有一定自保之力。
龍傲天已經是本體宗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但畢竟還未完全成長起來,怎麼也還要三四年的時間纔有希望突破魂聖,本體宗的下一代到那時才談得上基本成長起來。
維娜只覺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事情真是讓她愈發頭大了。
作爲本體宗弟子,本體宗的實力基本達到了有史以來的鼎盛時期,下一代的接班人們看起來同樣未來可期;而作爲帝國公主,天魂帝國在天鬥帝國分裂後也終於有了本體宗這般強大的宗派作爲護國宗門……
明明是兩件快樂的事情,相加在一起本該帶給她更多的快樂,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傲天,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死去的英雄,而是不管怎樣也好,至少是活着的你……”
“宗門的師兄弟們對來我說都是家人般的存在,我不希望任何人因此受傷。所以,我最期望的仍然是日月帝國能夠懸崖勒馬,一切都到此爲止,至少現在我們還有挽回一切的機會……”
龍傲天眉頭微皺着,宗主和愛人傳達的截然相反的意願讓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維娜,你也明白的,有些事情我們也不想的,完全是日月帝國強加給我們的,本體宗的背後就是天斗城,怎能一讓再讓?”
“我明白,我明白……傲天,我只想說既然事已至此,至少我們能做的就是不再火上澆油。”
維娜的表情帶着濃郁的哀傷之色:“拜託了,我不希望有誰再因爲這已經糾纏不清的事情受傷,天魂帝國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無法獨自應對日月帝國,是我們皇室不爭氣的原因,我們心裡都明白的。”
“所以,我們只要能守好祖宗剩下的這些土地就心滿意足了,我們只想看好自家的大門,不想也實在做不到禦敵於國門之外……”
“去和宗主再說一說,好嗎?日月帝國想在自己的國土上怎麼耀武揚威都是他們的事情,只要不真的走到開戰那一步,最後也不過是他們花了無數財力物力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已。”
龍傲天長嘆一聲,看着維娜那副讓他心疼不已的樣子,點點頭道:“我會去和宗主說明的。”
“可以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宗主他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心裡始終是有顆家國之心的,只是嘴上不想認輸而已,只要給他準備好臺階,他不會多說什麼的。”
維娜直視着龍傲天,認真地道:“只要本體宗這段時間對外保持沉默就夠了,有什麼後果都交給我們來承擔就好——誰讓我們是皇室呢?”
維娜爭取本體宗進入靜默狀態的努力只是一個縮影,正當天魂帝國朝堂上下爲日月帝國的抗議與發難而兵荒馬亂個不停之時,天魂帝國臨近日月帝國的邊境地區同樣不算安寧。
物理意義上的不太安寧。
鑑於日月帝國和星羅、天魂兩國大仗沒有小仗不斷的現狀(以至於打出了個帝后戰神),既然時至今日邊境地區仍然沒有變成無人區,那麼居住於此的居民基本都是已經對戰爭脫敏了的。
但也有些人是例外,以往即使發生小規模衝突也基本都不會殃及他們的身家性命,這就導致他們對躲避兵災嚴重缺乏敏感度和經驗——那就是當地的高官貴族們。
發現對面的日月帝國最近忙忙碌碌好像有什麼動作、及時打聽到風聲的天魂帝國小資階層們基本都默契地選擇了暫時前往內地走親戚或者旅遊避禍。
畢竟以演習的名義爲真正的軍事行動打掩護也算是人類歷史上屢見不鮮的劇目之一,消息靈通點的人都能打聽到日月帝國這次動用的人力物力相當不小,既然如此穩一手總是沒錯的。
只不過,幾千年面對日月帝國的種種行動都穩坐釣魚臺的貴族們,這一次有某些人翻車了。
深夜是給見不得人的事情提供遮蔽的最佳時段,一羣身披作案人員標配黑袍、氣質陰惻惻的不速之客已經兵分數路,在被上面傳下來的已經欽定好的“戰犯名單”上的本地貴族們住宅周圍完成了踩點和埋伏。
“長老,已經確認了,安西公爵全家需要注意的人員皆在府中。”
“不錯,讓大家準備好,最後摸排一遍周圍的環境,萬萬不可通過密道之類的東西把人放走。”
被稱爲“長老”的黑衣人揭開頭頂的竇帽,看了眼天上僅剩少得可憐的一點彎月露出的月亮。
“天氣不錯,適合辦點壞事。”
不到兩刻鐘後,原本燈火通明的公爵府內的一盞盞燈火相繼熄滅,整間公爵府也隨之安靜下來,幾乎聽不到一點人聲。
這已經是公爵府按例進入宵禁的時候,這樣的作息在這座城市中再正常不過了。
只不過,在公爵府的偏殿上,原本此時應該已經去小妾房中就寢的安西公爵本人此時被人雙手按住肩膀,死死禁錮在了椅子上。
看着眼前夜闖公爵府的不速之客們,公爵大人目眥欲裂,拼盡了全身修爲想要掙扎着重獲自由,但所有的努力在那從背後按住他的黑衣人面前卻如泥牛入海般起不到絲毫作用。
在其他黑衣人恭敬的低頭行禮下,一名步伐看起來虎虎生風的黑袍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安西公爵對面的太師椅上。
“看起來咱們的公爵大人有挺多想問的東西啊……沒關係,整座公爵府現在都已被控制封鎖,從外面看上去一切如常,但內部的一切聲音都無法傳到外界。”
“讓咱們聽聽公爵大人想說點什麼。”
黑袍人做了個手勢,隨即安西公爵便感到原本堵在自己喉嚨中,讓自己喊不出聲音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怪異感消失不見。
安西公爵小心地掃了眼對面那些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努力讓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臟安穩一點後,才忐忑地道:
“不知我公爵府與諸位有何過節……府上財物諸位但取無妨,還請勿要傷我家人。”
本來身爲這偌大的西疆理論上地位最高者,平日習慣於囂張跋扈的安西公爵萬萬不可能對這羣半夜硬闖公爵府的不速之客如此客氣。
但就在剛剛,安西公爵親眼見到了那皇室派來給他擔任貼身親衛的魂斗羅強者彷彿與周身的魂力斷開連接一般,軟綿無力地揮了幾拳,剛剛展露出魂環便被人一招擊倒踩在腳下。
安西公爵的腦子有生以來從未運轉得如此之快過,難得體驗一次識時務感覺的他立即選擇了從心而慫。
“嘖,早就聽說公爵大人跟星羅帝國那位白虎公爵不同,對家人有情有義,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吶。”
從聲音聽起來,對面的黑衣人似乎是一位老者,但聲音的底氣很足,應該是個修爲不低的魂師。
“您放心,我們這次不僅不取一物、不傷一人……恰恰相反,我們是特意來送您一場潑天的大富貴的啊!”
對方越是如此反常得一無所求,安西公爵便越是感到心底一片冰涼,尤其是那“潑天的富貴”一詞,直接激活了他本人基因中沉寂已久的對朝堂的敏感度。
“不不不,您想要什麼我都給,這公爵府上的財物都送予諸位,我只求保全家人性命……”
對面的黑袍人自顧自地從桌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握着茶杯緩緩搖頭,笑道:
“那可不行,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本座拿你的東西你得笑着,給你的東西你得受着。”
整座偏殿中只有一支蠟燭閃動着微弱的燭光,但在深更半夜的時刻這點微光反而更顯瘮人。
安西公爵頭皮發麻地道:“那……敢問大人,是要賜我何物?”
“本座說了啊……潑天的富貴!”
黑袍人的笑聲讓安西公爵從骨子裡感到了一股涼意,只聽他繼續說:
“以公爵您的身份想必聽說了,我日月帝國打算在邊境舉行一場軍演以懾不臣。這等盛事可着實是耗費了頗多人財物,哪怕以日月之富也讓陛下心疼得很,我們這些下臣怎麼說也得讓陛下看到成效,給陛下博個開心不是?”
“我們想了想啊,還有什麼能比天魂帝國西疆百姓四千年過去依然心繫故國、簞食壺漿苦盼王師東征更讓陛下高興的?”
安西公爵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搞明白了這羣人的身份和目的,他此時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人潑了盆冷水。
從日月帝國割地以來四千餘年過去,最少也有二百代人了。再大的仇恨、再濃郁的感情和思念,二百代人過去也早就屁都不剩了。
倒不如說,時至今日殺害天魂帝國西疆黎民百姓最多的,恰恰是日月帝國的“王師”。
“既然百姓對王師日思夜想,這沒有個民意代表也不像話呀。而在這天魂西疆,還有幾人能比您更能代表萬民的?到時候日月帝國舉行軍演廣邀各界來賓,您可得作爲天魂西疆的民意代表出席才行。”
“您放心,我們是真心要爲您謀一場大富貴的,到時候您只要人到現場以示誠意即可,遮掩身份自有我們替您安排。而且也不會讓您一個人鶴立雞羣引人注目……到時候可是會有好多人和您搭伴的!”
安西公爵哆哆嗦嗦地道:“我……我已是位極人臣,先祖世代鎮守西疆,從不敢有二心,真不想要什麼富貴了……我,我知道誰在西疆的軍政兩界一呼百應,我給您推薦他們!”
黑袍人兜帽下的眼睛露出一抹狡黠之色,手中的茶杯輕輕晃盪着:
“不,你想要!你早有反心,知曉西疆百姓苦天魂帝國的殘酷統治久矣,故此不惜以身犯險,也要給百姓謀個朗朗乾坤。”
“到時候你會作爲民意代表出席日月帝國的軍演,你會見到帝國軍威之盛後渴望以日月王師爲援謀求獨立,你會回來仔細準備後揭竿而起舉兵起義……”
“只要公爵大人好好配合,你還會在歷經重重險阻後終於感化陛下,讓陛下終於決定支持西疆人民渴望自由、渴望翻身當家做主的正義事業……您到時候也終於能再進一步御極登基,博得一場潑天的富貴……”
“而且也不用您推薦,這天魂西疆我們熟得很,該找的人我們今晚一個都沒落下,您只是一個最優選。如果您堅持一定帶着家人要爲距氣數已盡不久矣的天魂帝國殉葬……那我們也只好另尋他人了。”
安西公爵兩股戰戰,險些要爲眼前黑衣人那輕描淡寫說出的足以掉腦袋的謀劃而瀕臨失禁。
知道日月帝國來者不善,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謀劃的胃口如此之大。
還踏馬御極登基?去做日月帝國那老頭子的兒皇帝嗎?
他公爵名頭中的“安西”兩字就是取安定西疆之意,怎麼能和日月帝國的賊人妥協?那豈不是玷污了祖上傳下來的榮譽?
“我……我真的不是做這種事的材料。”
“如果閣下一定苦苦相逼……雖然我這人一生貪財好色,但依然有些東西在我心裡是高於生命的……那就是忠誠!對陛下和天魂的忠誠!”
黑袍人聞言竟並未嘲諷,而是認真地點點頭:
“我說了,我們爲這一天謀劃的時間需以年計,對天魂西疆比自己家還了解,自然也知道您歸根到底還算個硬骨頭,本質上是個能幹大事的人,這才最希望和您合作。”
“只不過您當然忠誠了,可這除了感動您自己又有什麼用呢?歷史不會記載,有我們安排,天斗城的那位也不會知道您的犧牲。恰恰相反,打算以身殉國的您可並非孤身一人……拿您軟肋威脅您這種事挺卑鄙的,但這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做了。”
安西公爵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黑袍人喝了口茶,打了聲響指,偏殿的門隨即被推開,三個黑袍人各自推着一人進門。
“爸爸!”
“夫君……”
“兒……”
“你們這羣惡魔……不,不,千錯萬錯系我一身,請不要牽連我家人!”安西公爵短暫被憤怒衝昏頭腦後,便是巨大的恐懼瀰漫全身。
黑袍人放下茶杯,緩緩道:
“到底是天魂帝國排得上號的人物,物質條件令本座都羨慕不已。”
“就比如尊夫人,這皮膚和臉蛋保養得是真好,比二十歲的小姑娘都不差,而且更有韻味……相信若有機會,不少人都願意花大價錢一親芳澤。您放心,貴族的體面我們是會給您留的,尊夫人在明都自然見不得光,但陰影下的世界也不容忽視。”
“還有令媛……這可正是女人最好的年華啊,少年慕艾,見之心動的公子恐怕不少。嘿,差點忘了,和尊夫人一起的話恐怕更是讓人難以把持,屆時恐怕每日都是賓客盈門。”
щшш⊙тt kan⊙¢O “嗯……運營之道也是有講究的,太容易得到恐怕就不值錢了,二位光是身份之高貴就能引人發狂,得好好規劃一番提升格調纔是,比如一週接待的入幕之賓不能超過一輪。”
安西公爵看着自己妻子和女兒那滿是淚水的眼睛,此刻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成了幾瓣。
“至於令堂……您聽說過屍傀嗎?我們總是有辦法把所有的東西都榨乾價值的。”
聽到“屍傀”二字,安西公爵猛然擡頭,口中剛剛說出了一個“你”字便驟然停止。
他本想說“你們不是日月帝國的人!”,但剎那間他又想到,此時裝個糊塗未必不好。
之前是他太過着急亂了陣腳,現在稍微想想便能發覺,今晚的事情反常之處實在不少。
日月帝國積聚千年的武庫需要個屁的兒皇帝,哪裡用得着這般脫褲子放屁?他們想打就打,四千多年的仇恨就是最大的理由,根本不需要什麼“民意”之類的藉口。
他們一旦動手,只會是以滅國之師直奔天斗城而去。
作爲對日月帝國第一線、一旦開戰第一個逃不掉的大貴族,安西公爵不僅瞭解日月帝國的作風,甚至還有和日月帝國內部人士的秘密聯繫渠道。
日月帝國有什麼需要的話,應該至少會通過秘密渠道試探一下才是,突然採用如此剛猛暴烈的手段威逼合作,着實反常。
安西公爵的嘴脣止不住顫動道:“不,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求你們……”
黑袍老者滿意地點點頭。
“您應該想明白,偌大的西疆,沒有您還有別人,一個個往下排,我們總是能找到合作者的。我們早就能想到總有些人會覺得自己骨頭很硬,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排斥成全他們。”
“但是……既然註定了有人盡愚忠要全家死絕,有人識時務積極合作可保榮華富貴乃至再進一步,爲什麼那個未來可能在我日月庇護下沐浴榮光的人不能是您呢?”
安西公爵思緒飛轉,咬牙道:“您有所不知,我的貼身侍衛是陛下派給我的,每週都會對陛下做彙報,你們這樣做只怕……”
“哦?”
黑袍老者冷笑道:“可我們明明記得,彙報的頻率是三月一次啊?”
冷汗從安西公爵的額頭不停流下。
“唉,誰讓您實在身份重要,如果將您煉作屍傀太容易被人看出破綻呢?而且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請您面見貴不可言的貴人……若是您不配合也讓我們犯愁……”
拍了拍手,黑袍老者指着身旁一人笑道:
“這樣,本座心憂您的安全,給您再配一位貼身護衛,同樣是八環魂斗羅,正好您原來那位侍衛平常也遮掩面容不以真容示人。現在他廢了,本座可以將這廢物親自看管,由他代爲接替,這樣可保您的安全萬無一失了。”
“您看,本座已經表露瞭如此充分的誠意,您待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