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遠郊。
進入日月帝國境內後,生怕過度招搖而招來檢查從而中道崩殂的王冬兒一路老老實實地乘坐馬車至此。
“明都,你們的陛下又回來啦!”
邁步跳下馬車,王冬兒迎着初晨的陽光高高舉起了雙臂,發出一聲愜意的呼喚。
誰說日月帝國社會治安穩定的?這一路坐馬車可給她遭老罪了,崎嶇不平的路面顛屁股也就算了,連車匪路霸都碰上過,如果她還只是區區四環修爲的話肯定會感到非常棘手。
好在,身爲尊貴的昊天宗少主,出門在外少不了強者的保護,那些魑魅魍魎根本煩不到她。
“少主,前面就是明都了,日月帝國在此的監控很嚴格,上次我就是進入明都後便觸發了他們的魂力探測器被人盯上……”
護道人在一旁遙望着沒有城牆,以建築作爲分界線的明都邊緣城區,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
曾幾何時,初次到明都一遊的少主就是被人灰溜溜趕出明都時,他這個護道人就是因爲一進城便被魂力探測魂導器發現而被明都的城防軍找上了門,以至於都沒能給少主撐撐場子。
當然,如果他老人家沒被城防軍揪出來,在王冬兒被驅逐出境的時候站出來大喊一聲“我看誰敢”……
那來的就不是城防軍,而是供奉堂裡的九級魂導師了。
“無妨,這裡可是明都,大城市,出不了亂子的。”
王冬兒沐浴着令人舒適的陽光,心情大好。
只要偷渡過了國境,後面的旅程便如入無人之境。在日月帝國境內流動又沒人在交通節點設卡檢查通行證,進明都也不需要進城證,只要她小心點,保持好僞裝,別被城防安檢的士兵把假髮掀了便沒什麼可擔心的。
“您就不用跟我來啦,我一個人進去目標還更隱蔽些,明都出現我這樣的修爲再正常不過,但封號斗羅可就不一樣嘍。”
說着,王冬兒熟練地發動昊天宗秘傳易容術——從儲物魂導器中掏出了淡褐色的假髮與美瞳!
她那粉藍色的髮色和瞳色實在是太過顯眼,走到哪都自帶“回頭率++”的BUFF。
在邊防檢查站被人喊“滾”的不好回憶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看來只憑從骨型、髮型着手微調的易容術還是遠遠不夠的,要想瞞天過海還是難免得藉助點外部手段。
掏出一枚隨身鏡,王冬兒對着鏡面調整了一番假髮的佩戴角度,確認看起來天衣無縫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戴好美瞳,又使用昊天宗秘術微調了一番臉部細節,王冬兒捏着嗓子試了一下自己的聲音。
“嗯……哈!哼!”
不錯,這下子別人肯定認不出來了。
護道人在一旁忐忑地看着王冬兒花裡胡哨的操作,有些擔心地道:“少主,您孤身去闖明都這個龍潭虎穴,我實在是不放心啊……”
“好啦好啦,放心吧,大不了就是我被趕出來嘛,只要我給他們展示昊天宗的身份,沒人敢威脅我的生命的,說不定明都那些人還生怕我磕了碰了呢。”
無奈地長嘆一聲,護道人眼睜睜地看着喬裝打扮後的王冬兒提着手提包,孤身一人嚮明都城區走去。
也不知道明都裡的那些權貴是多怕死,好像恨不得把每個魂師都監控起來,平常他在史萊克城也沒見史萊克學院搞出這樣把每個人都當賊防的架勢。
循着記憶中上一次來明都的路徑,王冬兒一路逛吃,摸索着慢慢靠近了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
而她本人顯然是過不了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門禁的,不過這對她顯然並不算是什麼問題。
隨手截停一名穿着校服,看起來似乎頗爲囊中羞澀的學生,戴着太陽帽和墨鏡的王冬兒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小袋金魂幣,在他面前晃了晃,金魂幣間的碰撞發出誘人的清脆聲響。
王冬兒解開袋口,讓面前的小夥看清裡面展露着金黃色澤的金魂幣。
眼看着那名學生的喉結動了動,滿臉都寫着“想要卻怕被提出爲難的條件”的表情,王冬兒勾起嘴角,自信地笑道:
“同學,幫我個小忙,去把二年級一班的蕭瀟、寧天,四年級一班的貝貝、和菜頭都叫出來,這些就歸你了,怎麼樣?”
“嗯……條件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應該能找到吧?”
那學生連連點頭,拍着胸脯保證道:“你說的那倆女生都是我同學,放心好了。那個,請您多等一會哈,教學樓離得有點遠,現在又是飯點。”
“放心放心,只要把人帶來,該給你的一分不少。”
一身簡直把“名貴”二字寫在外面的衣裝搭配讓王冬兒說的話自帶着令人信服的財大氣粗氣息,而那學生也不廢話,喊了句“你等着”後趕忙一路小跑地奔向教學樓。
靠鈔能力開道的王冬兒得意地吹了聲口哨,幸好有金魂幣這麼個全大陸通用不需要換匯的東西,在史萊克能給大少爺開道的金魂幣,到了明都照樣能讓她繼續當有人幫忙辦事的大小姐。
正當改頭換面的王冬兒在校外等待與同學們的團聚時,明都的另一羣人正緊張地忙碌了起來。
三天前,明都的城防軍和治安機構都收到了緊急通知,要他們全員行動起來,把明都從裡到外來一場拉網式搜索,對於明都境內的每一名魂師都不能放過,必須進行身份覈驗。
尤其是三環以上的魂師,更是需要人人過關。
如果換到其他城市,那倒是簡單,只要城門一關,接下來把城內的魂師一個個篩過去即可。
但在沒有城牆的明都,顯然這項工作實施起來要複雜不少,不仔細做好預案的話被人從四處漏風的防線跑出去就麻爪了。
有一說一,雖然每次新皇登基的時候明都都會風聲鶴唳、全城戒嚴,但是如此大規模地對全城範圍內的魂師搞人人過關,這些年來還是頭一次,這也讓負責執行檢查任務的魂導師們感到了一番不尋常。
經過四處借調人員,他們總算湊出了足夠的人手,一部分人從明都郊外向城區慢慢拉網推進,還有好幾名八級魂導師壓陣,沒有點隱秘手段的魂師絕對跑不掉。
如此大動干戈的全城檢查,當然來自於紅塵堂主和孔老的授意。當霍雨浩和顧雨瀾送回的加急信呈遞到他們案頭,生長能力強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藍銀草植株被一併送抵時,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別的地方暫且不提,如果昊天宗的人已經摸到了明都,還要把這能力看起來詭異至極、不知背後是否還有更多惡意隱藏着的藍銀草種下去……至少皇室恐怕就吃不香睡不好了。
雖然可能性低到了幾乎足以忽略不計的地步,但是,萬一,萬一這玩意是某種祭血煉化大陣之類邪術的重要發動材料呢……
如果明都城內有昊天宗的人摸進來,那麼有必要趁着大禍尚未釀成之際趕緊把人扣下來,最好還能再從他們嘴裡撬出點東西來。
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隱世宗門昊天宗竟然如此興師動衆,由不得人不多想。
明都被調動起來的魂導師們從皇宮和城郊同時對向推進着,而與此同時,史萊克學院外院學員們也正在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外的一家酒樓的包間中小聚着。
落座後還戴着假髮和美瞳的王冬兒默默慶幸了一番有錢真好,看着少了一個人的同學們,問道:
“那個……和菜頭今天沒在學院嗎,太可惜了。”
蕭瀟的面色聞言變得有些尷尬,一時拿不準該不該跟王冬兒通報一下和菜頭如今正身陷囹圄,只能坐等樂萱大師姐努力撈人的處境。、
在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這段日子裡,她也想了很多,當初在史萊克學院那種心煩意亂的情緒早已被時間撫平,如今她在和王冬兒重聚時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應對了。
其實仔細想想,王冬兒也沒做錯什麼,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王冬,你這身裝扮可真絕了,要不是剛纔你給我們露了手錘子,我還真沒認出來你。”寧天捧着菜單,對眼前換上淺褐色女裝的王冬笑道。
“唉,這事實在是說來話長了……當初在賽場上你們也知道,我在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這邊得罪了人,被下了驅逐令。”
王冬兒託着臉,換上她那平常展現給外人的男聲,悶悶不樂地道。
“菜頭他啊……有點別的事要忙,王冬你不用擔心。”貝貝和藹地笑道。
只要這頓飯他抓緊點時間,應該趕得上晚上和樂萱師姐的約飯……
“菜頭他人沒事就好,來來來,大家點菜。”王冬兒打量着明都這家酒樓豪華包間中那金碧輝煌、透着股暴發戶土味的奢華裝修,決定還是填飽肚子爲先。
然而,正當這時,包間那厚重的房門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王冬兒眉頭一皺,她明明沒按服務員呼叫鈴啊。
房門外,戴着大檐帽的男子對身旁的同伴解釋道:
“我剛纔肯定沒看錯,那個疑似在大街上露了錘子武魂的女人肯定進這間酒樓了。其他房間都搜過了,最後的可能只剩這裡。”
同伴面帶懷疑地道:“不至於吧,如果真是堂主吩咐嚴查的那幫人,怎麼也不至於在明都的大街上暴露自己,更別提到這種不坑窮人的館子引人注目。”
大檐帽男子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魂力探測器顯示這裡面有魂師,早晚要查的,乾脆現在先查一遍。”
敲門聲再度響起,屋內的貝貝用他那溫和儒雅的聲音問道:“誰啊?”
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
“開門,明德堂!”
屋內四人面面相覷,但貝貝還是起身,滿臉狐疑之色地開了門。
三名男子出現在門口。
戴着大檐帽的男子微微躬身道:“各位好,明都在搜檢通緝犯,麻煩配合調查。”
“你們……行吧,要查什麼?”
大檐帽男子掃視了一下屋內四人,其中三人都穿着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校服,而那淺褐色頭髮的女孩很像是剛纔他在街上瞄到的可疑身影。
“請各位出示明都市民卡。”
明都市民卡,貝貝他們這批交換生在入學第一天就被分發的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最新發明,名義上用來證明市民身份,享受“老明都爺”的某些特權,外表看起來別無二致,但內部記錄着名字、武魂等基本信息。
作爲魂師,這種不佔地方的小卡片一直被他們隨身攜帶或扔進儲物魂導器內帶着。
貝貝、寧天和蕭瀟相繼掏出自己的市民卡,而大檐帽男子則用自己那配發的讀卡器讀出市民卡的內置信息並進行比對,確認三人身份無虞。
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天之驕子嘛,有什麼好查的,走個形式而已。
而當終於輪到王冬兒時……
“這位小姐,請出示您的明都市民身份卡。”
“不好意思啊,我是外地人,這次是來看望朋友的。”
說着,王冬兒指了指蕭瀟三人。
“這樣啊……那可有點麻煩了,請您跟我們去做個筆錄備案一下吧,放心,不會耽誤很長時間。哦對,請問下您的名字是?我得給後臺通報一下。”大檐帽男子溫文爾雅地微笑道。
看了看三位同學,聽到他們那“沒關係,我們等你回來”的安慰,王冬兒無奈地點點頭,跟着三位明德堂成員出了包間。
“我叫王秋兒……對了,我們要去哪?不會很遠吧?”
大檐帽男子保持着職業微笑說道:“您放心,就在對門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警衛處做個記錄就好。”
王冬兒聞言稍稍放下了心,沒想到自己再次溜進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竟然是以這種哭笑不得的形式。
當王冬兒被帶進看起來寬敞明亮的警衛處大廳時,心底還是不由得泛起了小緊張,畢竟上次在這裡的回憶實在是不怎麼好。
而讓她有點不滿意的是,那戴着大檐帽的男子把她領進來坐下後便消失了足足五分鐘,讓她只好在座椅上茫然無措地空耗時間。
“久等了。”
終於,那大檐帽男子從走廊中返回,伸手按了下頭頂的帽子,伸出手臂邀請道:“請您跟我來,問詢處在走廊右側盡頭。”
壓抑住內心的那點忐忑,王冬兒跟着他一路走到問詢處的門口。
“請吧。”
話音落下,男子目送着王冬兒進屋,隨即關上了大門。
王冬兒一進問詢處的房間,便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屋子裡好像冷氣開得有點足啊,職員就不怕凍感冒嗎?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供受詢人坐的椅子,一張上面擺着些問詢記錄文件和幾塊顯示屏的長桌,還有……桌子對面的一張皮質轉椅。
只不過讓王冬兒有點小情緒的是,那張轉椅此時正背對着自己,看起來好像是在給受詢人一個下馬威。
“那個,請問咱們可以開始了不?”王冬兒捏着僞裝的女聲,聽起來弱弱地問道。
“當然。”
回答她的是一聲很清脆很好聽的女聲,只是聲音中還帶着些許稚嫩,似乎聲音的主人和自己年齡差不太多,這讓王冬兒感到有些驚奇。
透過轉椅下面的空隙,可以看到聲音的主人腳尖一點,踩着地面讓轉椅慢慢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
當反射着魂導燈光澤的銀白色柔順發絲映入實線的那一刻,王冬兒不由得呼吸一滯,記憶深處的回憶不受控制地涌現出來。
淺灰色的明德堂立領技術員外套套在充滿青春氣息的身體上,那雙湛藍的眼睛含着毫不掩飾的笑意,看向變裝版的王冬兒。
“您好啊,王秋兒小姐。”
夢紅塵雙手搭在轉椅的副手上,剛在踢了下地面的小腿在半空中隨之晃盪了半圈,看起來有種把警衛處當成自己家的輕鬆隨意。
“您……您好。”
按捺住內心的驚慌與不安,王冬兒努力讓自己臉上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
半躺在轉椅上的夢紅塵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微笑着看着王冬兒,數秒後雙手交叉着疊在了小腹處,調侃道:
“來了,小老弟?”
“是不認得我了,還是不敢認我了?”
小老弟?
王冬兒腦袋有點發懵。
女裝本色的她,那天衣無縫的僞裝竟然在這麼要命的場合被識破了?
還有,什麼叫小老弟啊?沒記錯的話好像上次來的時候自己是被她叫小哥的……
“噗……”
“哈哈哈!”
夢紅塵彎着腰,再也不按捺自己狠狠嘲笑眼前人的想法。
“王冬,你什麼時候養成的女裝的癖好?”
“我家裡還有幾套裙子,要不要這次你被趕出去的時候給你帶上?”
王冬兒咬着嘴脣,臉上帶着些許屈辱意味地問道:“我到底是哪裡露了破綻……還有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都想不明白?”夢紅塵叉着雙手,含笑道:“能檢測瞳孔並過濾美瞳的識別模塊又不是什麼新鮮東西,明都各個警衛處三年前就換裝了……啊,不好意思,忘了你或許沒聽說過這東西。”
“就你那個瞳色,簡直烏鴉羣裡的白鴿……事實也的確如此,明德堂的學長認出來你這個犯罪分子後第一時間把我叫來決定怎麼處理你,畢竟當初對你的永久驅逐令還是我簽發的嘛。”
眼見身份敗露,王冬兒也不裝了,很是硬氣地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重新換上屬於王冬的少爺聲線:
“算我運氣不好,正好趕上你們抓通緝犯,還就這麼巧栽在你手裡。”
“先別說這個,先來供認下這次走什麼路子偷渡進來的?是不是上次帶你一起來的那位帶你混進來的?”
“哼,多說無益,誰讓我這次運氣這麼差被你們發現了呢?”
“看你這樣子,難不成沒有被抓住的話就打算當這事情沒發生過嘍?”
“知道了你還問!”
夢紅塵眯起眼睛,指着王冬兒道:“知道嗎,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來有人說過的一句話。”
“被抓住了才叫罪犯,打輸了的纔是戰犯。”
王冬兒沒好氣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道:
“這次本少真是點子背到極點了,我認栽,不用你趕人,我自己走!”
“等等,我讓你走了嗎?”
王冬兒壓着火氣道:“怎麼,夢小姐還打算讓我坐幾天牢嗎?”
夢紅塵將雙手搭在了桌子上,用看獵物一般的眼神盯着王冬兒,不說話。
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的王冬兒瞪大了眼睛: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當初你驅逐我出境的時候有多兒戲你全忘了?做人留一線啊,當年開的玩笑你現在倒認真了?”
“嗯哼……倒不是那個原因,雖然我的確不想看見你。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因爲什麼纔來到這裡的?”
王冬兒皺着眉,唸叨着:“你們抓通緝犯別扣留我啊,到時候史萊克會來找人的,我這次可是跟學院報備的……”
“但那個通緝犯就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