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顏霜帶着魚魚將若水閣周遭的一切都熟悉了一遍。
這天午時,紅兒佈置了顏霜在若水閣的院子裡賞景的桌椅和茶點,八公主西‘門’宜芳卻是來了。
“見過八公主,公主千歲。”宮人誠惶誠恐的跪下,對這位深得皇后喜愛的公主十分的忌憚。
枚紅‘色’宮裝的西‘門’宜芳輕輕地敲了敲步攆,讓人將步攆給放下來,緩緩起身,道:“都起來吧,顏霜呢?”
“回八公主話,主子此刻在屋裡頭,八公主可是找主子有事?”紅兒開口道。
西‘門’宜芳點了點頭。
“請八公主掃後片刻,”紅兒說着往後退了幾步,飛快的往屋子裡走去。
西‘門’宜芳瞧了瞧她佈置桌椅的地點,微微挑了挑眉。
“主子,八公主過來了。”紅兒進到屋裡頭與顏霜稟報道。
魚魚仰起頭,問道:“她是誰?”
“八公主是竇皇后最寵愛的公主。”
魚魚扭過身子擔憂的瞧着顏霜。
“八公主過來應當是爲了簪‘花’會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和她沒過節,而且上次,八公主還間接的幫了我一次。”
顏霜笑着道,‘摸’了‘摸’魚魚的腦袋,起身走出‘門’。
院子裡,西‘門’宜芳拿着一盞茶,漫不經心的打量着若水閣四處的風景。
“見過八公主,”顏霜從曲折僈回的長廊走到西‘門’宜芳身旁,微微福禮道。
西‘門’宜芳微微一笑,站起身,拉着顏霜的手落了座,“你不用和我這麼客氣,顏霜,今兒個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着佈置簪‘花’會。母后將今年的簪‘花’會‘交’給我辦,我想辦的有新意一些,離哥哥說,你見識比我遠,又聰明,一定能夠想出好注意的。”
“八公主謬讚了,八公主在皇家長大,眼見只是比我要開闊的多。”
西‘門’宜芳瞧着顏霜不說話。
顏霜臉上微笑不減,任由她打量自己。
雖然八公主幫過她,可這北國的簪‘花’會,既是皇家宴會,自然容不得出半點岔子,辦得好了,她不一定落得好,辦的差了,卻是會累及八公主。且她初初來北國,許多禮俗和禁忌都還在學習之中,並不見得會幫上八公主多少。
“顏霜,你還是同我客氣了,也是,我的身份擺在這兒。”
西‘門’宜芳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輕地咬着下‘脣’,思索了良久,小聲的與顏霜道:“你知道我那日爲什麼會到母后那裡嗎?”
顏霜眨了眨眼睛。
“離哥哥走的時候同我說過,要我幫你。”
顏霜眼簾低垂,心跳沉寂了片刻。
感動、感‘激’、‘激’動、興奮……重重心緒縈繞心頭。
西‘門’離,他想的總是比她多。
“顏霜,你這一次一定要幫我,”西‘門’宜芳握住她的手,焦急的道:“她們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我不能讓母后丟臉,也不能辜負母后的信任。”
她們?能讓西‘門’宜芳緊張、急躁的人,應當是同樣身份的皇子公主吧。
顏霜回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西‘門’宜芳喜不自勝,笑容滿面的道:“原先離哥哥還託我,可現在看來,我是託了離哥哥的福,顏霜,謝謝你。”
“八公主——”
“沒人的時候,你叫我宜芳就好。”西‘門’宜芳打斷顏霜的話。
顏霜也並不是那種矯情的人,當即便是應了,開口道:“宜芳,這簪‘花’會到底是什麼樣的盛會你給我說說。”
“嗯,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是要告訴你的。簪‘花’會是皇室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日,每年在九月中旬舉行,屆時皇親貴戚中的妙齡‘女’子都會參加,各皇子、大臣等青年才俊也會到場共襄盛舉。在簪‘花’會上每個妙齡‘女’子都要表現自己最拿手的才藝,青年才俊人人手執一朵‘花’,若是欣賞哪一位‘女’子的表演,就可以把這‘花’‘交’給那‘女’子,得‘花’最多的‘女’子除了有皇上皇后的賞賜,還會受到滿朝文武皇子皇孫的關注,對於一個‘女’子而言,這是極爲體面地事情,於將來的婚嫁大有助益。”
顏霜瞭然,這簪‘花’會就類似於現在的選美。同樣是爲了出名和嫁個好人家。
“往年的簪‘花’都會各有偏重,有一年是偏重舞藝,有一年卻是偏重‘女’子的詩才,還有一年偏重‘女’工,對於‘女’子‘婦’容‘婦’德‘婦’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有所涉獵。最出彩的要數前年二公主主辦的以燈火爲主題的簪‘花’會。”
顏霜一直觀察着西‘門’宜芳的表情,發現她說到這個二公主的時候,面‘色’有些古怪,憤怒中又夾雜着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佩服,兩種矛盾的情緒在她臉上展現。顏霜猜想,這位二公主大約是西‘門’宜芳的對手。
想起二公主西‘門’青青舉辦的那場簪‘花’會,西‘門’宜芳到現在心還有些痛。就是因爲這場簪‘花’會,作爲主辦者同時又作爲參加者,西‘門’青青成了最大的贏家,奪走了她心上人的心。爲此,她傷心過好一陣。
傷心過後,西‘門’宜芳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儘管對西‘門’青青心懷芥蒂,西‘門’宜芳卻是不恨她,也不妒忌她,畢竟,這件事並不是西‘門’青青的錯,變心的那個人纔是最最不可原諒的。
西‘門’宜芳打定了主意,等到自己可以主辦簪‘花’會的時候,一定要在大家面前證明,更是在那個人眼前證明,自己並不比西‘門’青青差。
“顏霜,你想到什麼好主意了嗎?”
顏霜皺了皺眉,“那個燈火爲主題的簪‘花’會具體是怎麼樣的?”
西‘門’宜芳心裡頭有些氣悶,可也有幾分懷念,畢竟,那個簪‘花’會確實是叫她震撼的。
西‘門’青青確實有才能。
“西‘門’青青在‘玉’帶河搭了一個臺子,直接連到御‘花’園這邊,她在四處都做了裝飾用的宮燈,到晚上點亮的時候,特別的博人眼前。你知道嗎?那些裝飾用的宮燈並不是普通的宮燈,每一盞被點亮的宮燈上都寫了兩行詩,”西‘門’宜芳的臉變得興奮起來。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噗——
顏霜一口茶進嘴裡忍不住噴了出來。
西‘門’宜芳拍着她的背,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顏霜擺了擺手,“別的詩句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句是說芙蓉的,因爲我們北國不適合荷‘花’生長,西‘門’青青就在宮燈上寫了這句詩,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想象荷‘花’盛開是什麼時候。有一位官員曾經到過大周,領略過七月荷‘花’開,他說,西‘門’青青這句詩乃是一絕。更絕的還在後頭,御‘花’園當中最大的那一盞宮燈,上面寫着叫皇上都驚歎的詩句。”
“是什麼?”
西‘門’宜芳深吸一口氣,芳‘脣’吐‘露’,“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衆矣。”
原來如此……
顏霜眼眸微沉。
莫怪西‘門’青青會成爲當晚簪‘花’會最大的贏家,單憑後世千古流芳的詩句,她就有叫人“驚爲天人”的本事。
又一個穿越者啊,想不到這個世界的穿越者竟然有三個,她,魚魚,和這位叫西‘門’青青的二公主。
相較於她和魚魚的低調,這位穿越者卻是高調的不能再高調了。
“顏霜——”
顏霜擡起頭,笑了笑,“宜芳,你給我三天時間好好想想。”
“嗯嗯,顏霜,你不要太有壓力,我也會一起想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西‘門’宜芳便是走了。
倉海閣。
珍珠站在溫淑妃身旁伺候她吃甜點,“你說,八公主來找她做什麼?”
主子問話,珍珠不敢妄自回答,只是搖了搖頭。見溫淑妃伸出碗,珍珠趕緊接過。
“今年的簪‘花’會是誰辦的?”
“回稟娘娘,是八公主。”
溫淑妃低頭,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若水閣。
顏霜回到屋裡頭,將西‘門’宜芳的來意以及另一位穿越者的事情與魚魚說了。
“魚魚,在未明情況前,我們不能叫那人發現我們也是穿越者的身份。”顏霜一臉凝重道。若是西‘門’青青將她異世的記憶視作一筆財富,並且是驕傲的本錢的話,對於隨時都有可能戳穿她謊言的存在會抱着什麼樣的態度,這可就不好說了。
顏霜無比的慶幸自己有顏無忌這樣的好哥哥,還有一個保護着自己的西‘門’離,即便她曾用瓊瑤的筆名寫過瓊瑤家喻戶曉的故事,西‘門’青青也不會查到什麼。
魚魚點了點頭,“顏霜,你打算怎麼幫八公主?”
西‘門’青青依靠的是流芳千古的並不屬於她的詩詞博得了這個時代的稱讚,西‘門’宜芳要是想出彩,就得從別的方面來考究。
西‘門’青青着眼主攻的是——詩詞,如果是西‘門’宜芳,即便是有着不屬於西‘門’青青的才華,可是面對着中華五年前來的文化大積澱,卻還是會叫人忽視的。倒不如從小細節着手。以細節動人。就如同潤葉無聲的細雨一般,小至簪‘花’會參會人員的請柬,會場的桌椅佈置和茶點等等。
顏霜將自己的想法說給魚魚聽。
魚魚表示很是贊同,“顏霜,除了安排這些細節,你還可以告訴公主這樣……這樣……”
顏霜聽得眼睛一亮。
‘花’了一整宿將整個方案寫出來,顏霜讓紅兒去找八公主。
北國的皇宮有一個虎視眈眈的竇皇后在,又有早就對她暗下殺招的西‘門’焰,在不熟悉的北國皇宮‘亂’轉純粹就是自個兒找死。
好在顏霜本就是喜靜的人,若水閣清幽的環境倒也十分的適合她,又加上有魚魚作陪,日子過得並不煎熬。
紅兒點頭出去。
作爲顏霜跟着顏霜進宮的丫頭,她在進若水閣的這些天和若水閣的宮人都相處的很是融洽和諧。問明瞭該怎麼去八公主的殿裡,紅兒便是出了若水閣。
紫煙臺。
嬌‘豔’如‘花’的惠嬪斜躺在鋪着柔軟‘毛’毯的石板上,妖媚的眼撇到某個身影,她立刻將身子坐正。
“來啊,將那個丫頭給我叫過來。”
“是,娘娘。”
紅兒聽得身後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眼睛眯了眯,繼續往前走。
“你站住——”
身後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紅兒停住腳,回身,道:“不知道這位姐姐有什麼要是?”
“惠嬪娘娘要見你,跟我來吧。”宮‘女’揚了揚下巴,拽拽的道。
紅兒跟上她走到紫煙臺。
“見過惠嬪娘娘,”紅兒跪在地上,小聲的開口道。
惠嬪揚了揚眉,“嗯,你主子真是好福氣,得到溫淑妃的疼愛,住在宮裡頭竟然不用向各位主子問安的。”
紅兒眼皮跳了跳,“回娘娘話,皇后娘娘諒主子來者是客,對北國宮裡不甚熟悉,又體諒主子膽子小,便是免去了主子日日問安的客套,只說讓主子好好地在若水閣住下,直到皇上查明酒樓縱火的真兇。”
被一個丫頭嗆白,惠嬪心中嘔的厲害,偏生她又挑不出什麼錯出來。
皇后,那可是正宮之主,掌管三宮六院之事,皇后都發了話,她要是還拿此時當令箭,豈不是當衆打皇后的臉。皇后家後臺硬實,大皇子雖被廢了太子之位,可難保沒有恢復太子之位的那一日。她不過是小小官吏的‘女’兒,眼下還是不要與皇后叫板爲好。
“皇后姐姐向來就是最體諒人的,你這丫頭不好好的伺候你的主子,這還要去哪兒?”
“主子‘交’待奴婢去八公主殿裡。”
“哦?你家主子和八公主還有‘交’情,真是不簡單那。”
“主子的事奴婢不清楚,八公主的事情,奴婢也不敢議論。”
真是個嘴嚴的丫頭。
惠嬪暗道。
“八公主殿離這兒遠着,也罷,我與你主子也算是相識一場,妙雲,送她過去八公主殿。”惠嬪對着那個趾高氣揚的宮‘女’道。
“是,娘娘,”妙雲跪安,與紅兒道:“你跟我來——”
半個時辰後,紅兒瞧着這第三次來到的同一處地方,焦急的問道:“妙雲姐姐,還要多久纔到八公主殿?”一隻手卻是悄悄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抹銀針,咻的朝着妙雲甩了過去。
“快了——”
才說了兩個字,妙雲眼睛一閉,身子一軟,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紫煙臺,惠嬪頻頻的嗤笑着。這丫頭因爲去的遲惹惱八公主,若水閣可就熱鬧了。哼,到那時候,溫淑妃,你要是坐視不理,我看你怎麼同你兒子‘交’待。
想到這裡,惠嬪笑的更是開心。
只要能給溫淑妃添堵,她就再樂意不過了。
與此同時,椒房殿,竇皇后同樣知曉了此事。
“你前陣子不是還說我怎麼不出手嗎?瞧,這不是有人幫着出手了。”
靜芳敬畏的開口道:“娘娘一貫都是料事如神的,是奴婢愚鈍了。”
竇皇后擺了擺手,心情頗好,“咱們到時候再去添一把火,把皇上給請來,只等着看熱鬧便是。”
“是。”
兩人都算錯了一點,那就是高傲不大理人的西‘門’宜芳竟然會與顏霜‘交’好。而且若水閣四處隱藏着高手中的高手,消息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被人打聽了去的。
等紅兒到了八公主殿,聽小宮‘女’稟報是顏霜身邊的丫頭過來,西‘門’宜芳立刻便是讓紅兒進了殿裡。
“你家主子找我什麼事?”
“回稟公主,這是主子要奴婢‘交’給公主的。”
西‘門’宜芳接過紅兒遞過來的帖子,展開。
“好,你去告訴你主子,我謝謝她。”閱讀完畢,西‘門’宜芳欣喜非常的道。
“八公主,奴婢告退。”
紅兒從八公主殿推出,走到先前妙雲帶着她繞的假山處,將妙雲身上的銀針給‘抽’出,掐了掐她身上的某個‘穴’道,臉上擺出焦急的模樣,嘴裡帶着哭意的喊道:“姐姐,八公主殿到底是在哪裡?”
妙雲睜開眼睛,對着紅兒焦急的臉有着片刻的恍惚,旋即,記得惠嬪娘娘的囑咐,她立刻回過神來,正‘色’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都快用晚膳了。”
妙雲看了看天,暗暗算了時辰,這個時間差足夠叫八公主發狂了。“八公主殿就在那兒,我還要回去伺候惠嬪娘娘,你不是笨手笨腳的丫頭,自個兒去吧。”妙雲指着去往八公主殿的那條路道。
紅兒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姐姐。”說完,她拔‘腿’就往妙雲指的方向走。
“蠢貨——”妙雲得意的罵道,轉身回了惠嬪的寢居。
沒多久,紅兒的聲音從旁側的假山繞過來,低聲笑道:“也不知道誰纔是蠢貨……”
紫香閣,惠嬪的居所。
“你怎麼現在纔回來?”惠嬪不高興的訓到。
妙雲惶恐的跑過去,道:“娘娘,那丫頭笨得很,我帶着她繞路,沒一會兒她就把自己給繞暈了,直到剛剛纔找到了去八公主殿的方向呢。”
“哦?”惠嬪臉‘露’喜‘色’,“你是說八公主一直等了一個半時辰。”
“是的,娘娘。”
“好,妙雲,你做的非常好,這個是賞你的,”惠嬪隨手從腦袋上拔下一根簪子。
妙雲接過,眼中一片狂喜,“謝娘娘賞賜。”
妙雲再一次慶幸自己跟的是得寵的惠嬪娘娘,雖然惠嬪娘娘的品階不似皇后、溫淑妃那般高,可她用的、吃的、穿的卻是溫淑妃和皇后也及不上的。
這就是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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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櫻舞淺草的鑽鑽,也感謝大家的支持,十一點的時候還有一更,謝謝大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