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者們還是太膽小了,而且,如今明州確實處於漩渦中心,莫說他們,就連身份不俗的門道中人與精怪都不敢來。
如今還有偷摸往外搬家的,胡麻已經快氣死了。
咱鎮祟府如此講規矩,捨得給官,在這些人眼裡,難道就如此不受待見?
不過,對於其他人胡麻懶得理解,對這些轉生者倒是很體貼,以這些轉生者共同表現出來的特性而言,能夠被說動,願意過來參與這樣一次集會,便已經是極爲難得的。
“瓜州?”
而聽了胡麻的話,其他人也皆沉吟了一下,道:“爲何選在那裡?”
胡麻道:“相對而言,近。”
“而且四大目標裡,爭天命也是很重要的一條,甚至說是成這一切事情的根基。”
“如今我配合不食牛,也算是爲咱們轉生者打下了一點小小根基,若想讓其他轉生者信我們,自然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事。”
“瓜州既非十姓眼皮子底下,又恰好能瞧見這裡的局勢,還能讓他們參與,甚至參與一番熱鬧……”
“……這不正好?”
“……”
衆人聞言,便也鄭重了幾分,二鍋頭先低聲道:“我纔剛剛回來,便聽說了這裡的事情,那保糧軍聲勢確實不小。”
“眼瞅着已經有了幾分草莽氣魄,身邊異人倍出,真有可能爲我等所用?”
“況且,我回來不久,卻也打聽了出來,這位保糧將軍,似乎是那走鬼本家扶起來的呀……”
“……”
胡麻沉默了一番,才低聲道:“諸位,且請放心,那保糧將軍我足夠了解。”
“他是個草莽英雄,吃的是百姓的糧,身邊是不食牛的人,雖是借了那位貴人的名頭,但他卻是離十姓最遠的一個。”
“對其根基品行,你們若不信,自可去觀察一番。”
“而借這貴人名頭,也是沒有辦法,爭天命的事情,牽扯太廣,我們轉生者既要躲着,此前又毫無準備,不得不如此。”
“……”
“這……”
二鍋頭倒是無法因爲這一句話便放下心來,卻在這時,白葡萄酒小姐忽然道:“我相信老白乾。”
“諸位,已經沒有時間想東想西了,我們轉生者本就已經落後了太多,再顧前顧後,便什麼事情也做不出來,只能相信彼此,盡最大的本事。”
“……”
胡麻聽她這般說了,倒是微鬆了口氣。
畢竟不是每一位轉生者都像地瓜燒一樣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的……或者說她那不是信任,單純就是好熱鬧。
自己借了胡家貴人的身份攢這個局,如何取信於疑神疑鬼慣了的轉生者,纔是成敗的關鍵。
雖然自己也準備好了說辭,但若是其他人執意一層層的盤問到底,也保不準會不露餡。
而自己身爲胡家後人身份的這個秘密,牽扯實在太大,如今仍是不能講,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小白如此相信一個人,可真是少見啊……”
二鍋頭見白葡萄酒小姐如此說了,便不再言語,倒是被打擊的厲害,憋了半天沒敢開口的紅葡萄酒小姐,忍不住道:“但我怎麼聽着,你們說的東西有些離譜?”
“那可是堂堂十姓,還是以見識最廣爲長的走鬼本家,又豈會真的如此輕易被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照你們這話說,他手底下四大堂官,便有兩個是跟咱們有關係的,甚至他扶出來的皇帝種子,也是咱們的人……”
“……你們是把這胡家少爺,當成了一個傻子不成?”
“……”
“?”
胡麻聽着這話,倒是不由怔了一下:‘怎麼說話呢這是?’
偏偏伴隨着紅葡萄酒小姐的疑問,白葡萄酒小姐只是冷笑了一聲,卻不解釋。
而沉吟良久的二鍋頭,卻忽然低聲開口道:“說真的,若說別的,我可能也不太信,但若說這位胡家少爺是個傻子……”
“……我其實是信的。”
“……”
胡麻冷不丁聽了這話,卻是更懵了:‘這又啥玩意兒?’
“是真的。”
二鍋頭似乎也有些糾結,吞吞吐吐半天,才終於長長的一嘆,道:“諸位,我這趟離開,也是奔了正經事去的。”
“想找那位碧螺春前輩,多瞭解一些信息,人沒有找到,但我倒是終於有機會上了橋。”
“……”
“上橋?”
衆人聽了這話,卻皆有些不以爲然,上橋自是大事,但是對於轉生者如今面臨的困境來說,又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助力罷了。
更何況這四人裡,本就有上橋之人在。
二鍋頭忙道:“重點不在上橋,而在上了橋之後。”
“且不說老白乾兄弟,你們二位應該懂,到了橋上,哪怕只走一步,也是離對岸更近了一步,而離得對岸越近,便也越容易被對岸的人發現,所以咱們轉生者,才往往選擇留在入府。”
“我也是因爲形勢逼迫,不得不上橋,而關鍵的是,白葡萄酒小姐想必還記得咱們從狐棺村百屍冢裡帶出來的東西?” “要知道,我上了橋,那東西便也有用了……”
“……”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白葡萄酒小姐卻是忽然有些驚訝,甚至下意識壓低了聲音:“你找到了?”
“那東西,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
就連胡麻,也一下子留了心:“什麼?”
二鍋頭當年曾經從老陰山狐棺村裡帶出來了一件東西,自己倒也瞧過,是個能夠讓天地四方移位的寶貝,當然厲害,但也並不算是多麼特別。
“是。”
二鍋頭慢慢道:“這東西有一半在你手裡放了很久,你也應該知道,這本身就是一個羅盤,可借其找到那種東西。”
“而我,初初上橋,當然不敢走太遠,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試試這羅盤好不好用……”
“……”
白葡萄酒小姐已分明有些關切:“然後呢?”
而旁邊的胡麻與紅葡萄酒小姐,也都已經分明緊張了起來:“究竟是什麼?”
“彼岸花,或者說……”
白葡萄酒小姐沉呼了一口氣,才慢慢說出了口來:“紫太歲。”
“這是傳說中的至品太歲,伱們二人沒聽過,並不奇怪,我能知道,是因爲這東西是司命門道里可以煉製不死藥的材料。”
“至於其作用,你們只需知道,常人服之,可法力大增,諸邪不侵,甚至有希望成爲……”
“……仙!”
“……”
“嗯?”
莫名其妙的聽到了這個字,胡麻心裡一顫,一下子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紅葡萄酒小姐則是分明更驚訝:“這玩意兒不是假的麼?”
白葡萄酒小姐慢慢道:“理論上,應該是假的。”
“諸位,此事事關重大,我身家性命,便在你們手裡,千萬莫賣了我。”
二鍋頭見白葡萄酒小姐已說了出來,便也苦笑了一聲,嘆道:“若不是這件事也太過驚人,憑我自己,難以消化,甚至心裡沒底,打死我也是不會說出來的。”
“太歲血肉,凡人只道有黑白青紅金幾類,更高品質的太歲,一直有人說,但卻從來沒見有人拿出來過,因此也只當杜。”
“但我卻是早就知道,紫太歲確實存在。”
“在我們老走鬼人的傳說裡面,便曾提到,此類太歲,早就被十姓人家找到,只是各自藏了起來。”
“凡人難以得見,是因爲那紫太歲,本就不存在於陽世,那是生長在了陰府裡的東西。”
“……”
他的話一下子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但心裡的感覺卻也極爲奇怪,生長於陰府之中的東西?
就連陰府,都只是一個名字,還無法準確的給其定義呢……
“這天下門道,都認十姓爲本家,各路異人,願不願的,也要承認腦袋上有個老祖宗。”
二鍋頭卻是一邊說着,一邊嘆道:“但咱們轉生者,天性小心,不敢往他們身邊靠,卻也不甘一直久居人下,所以我很早便想到了根據我這一門裡傳下來的線索,去老陰山裡尋這件羅盤,然後用它來,來找到走鬼門道,藏起來的紫太歲……”
“倒是順利,我確實找到了,此物與我想的並不一樣,與其說是紫太歲,倒不如說是一些非實物,虛幻之氣數。”
“於是我也只按照了老走鬼門道里的方法,以走鬼門徒身份,磕頭求賜……”
“我發誓,當時的我,只是提心吊膽,冒了這輩子最大的險,只想求上一點,嚐嚐滋味……”
“但我萬萬沒想到啊……”
“……”
說到這裡,他聲音裡都能聽出幾分離奇:“一個頭磕下去,那大門就開了,要多少給多少啊……”
“十姓人家,連這東西存在的線索都不肯講,別說讓外人染指了,他們卻這麼大方……”
“……老實說,在那一刻,我還以爲我是這老胡家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呢,不然爲啥會對我這麼好?”
“……”
“任人求索?”
他這話也一下子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呆呆的,竟是忘了接話。
二鍋頭則苦笑道:“那位胡家少爺,在這活人地界吃苦受罪,但那等寶藏,卻扔在那裡,連個門都不鎖……”
“你們說,這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
一番話說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彼此心裡皆覺蹊蹺:“怎麼聽着,確實像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