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喜世廉,喜清歡幾乎脫力,她現在畢竟才十歲,體力有限,幫着楊氏換下了弄髒了的牀褥,收拾了一下屋子,楊氏便留在屋裡照顧喜世廉,喜清歡和江洛兩人拎着野物走出了屋。
此時,天已大亮。
喜清歡先是快步到了爹孃的屋門口,門開着,喜慶靖還在給喜守業包紮,李氏在邊上遞藥遞布條,柳氏守在邊上。
喜守業雙目緊閉,臉色剎白,雙脣已沒有血色,他的手上身上已用乾淨的布條包着,喜慶靖正在包他腳上的傷。
全身上下,竟傷了這麼多……喜清歡看不下去,悄然退了幾步。
一家人都在忙着,院門大開着,地上還有許多血跡已滲入了土中,從門外一直延伸到屋前,看起來甚是觸目驚心,呼吸間,血腥味卻是淡了許多。
之前似乎看到大哥帶回來一個大物件,就在院門口的。喜清歡將手中的野物交給江洛,便往門口走去,只是,除了門外的血跡哪裡有什麼東西。
哪去了?喜清歡皺眉,按着她的推測,這次爹和大哥進山必是遇到上大個的野獸,三姐曾說過爹和大哥的功夫甚是了得,可這次卻傷成了這樣,顯然他們遇到的還不是一般的野獸。
江洛沒有跟着喜清歡,他走到了打鐵棚子邊上,將野物掛到了一個小樹上,拿起掃帚開始打掃院子,遇到有血跡的地方,他便用鏟子將染了血的土鏟到一起。
血跡從院門外往裡延伸,一條到了喜守業的屋門前,一條到了喜世廉的門前,而另一條……喜清歡一愣,順着血跡一路進了廚房,廚房裡,只有尹氏和喜玉歡,兩人正並肩站在屋中間,低頭看着什麼。
喜清歡走了進去,繞過喜玉歡看向地上,只見地上躺的……老虎?!
喜清歡頓時瞪大了眼睛,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她不敢相信的看向尹氏:“二伯孃,這是……”
“世廉帶回來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喜清歡有些後怕的轉向老虎,此時的老虎的一隻眼睛被箭貫穿,腹下有道長長的刀痕,幾乎將整個腹腔剖開,要不是身上綁着藤條,只怕這一路里面的東西早漏完了。
“二伯孃,這個要怎麼處理?”喜玉歡臉色微白,她無法想像,爹和大哥是怎麼在這隻大蟲身下逃生的,要是這個家沒了爹和大哥……剩下一大家老弱婦孺可怎麼辦呢?
“有了這個,就不怕請不到大夫了。”喜清歡繞着老虎轉了三圈,從一開始的後怕漸漸的變成好奇,到現在,靈光閃過心頭,深鎖的眉頭也陡然舒展許多。
老虎身上可都是寶啊,這隻虎只傷了眼睛和腹下,虎身上倒是完整的,這樣一張完整的虎皮剝下來,應該能賣不少錢吧?還有虎肉,除了能當肉吃之外,它不定期能補脾胃益氣力壯筋骨,能治脾胃虛弱、噁心嘔吐、瘧疾等症狀,尤其是虎骨,還是珍稀藥材之一,總之,這一隻老虎要是運到鎮上去,請個大夫足足夠了吧?
“不可。”誰知,尹氏卻略顯嚴肅的否定了喜清歡的這個想法。
“爲什麼?”喜清歡和喜玉歡異口同聲的問。
“這隻老虎,不僅不能拿出去,還不能讓外人看見。”尹氏的表情有些沉重,她嘆了口氣,才輕聲說道,“這是爺爺的意思。”
“可是……”喜清歡有些着急,不把這個拿出去,家裡還有別的什麼能拿去換錢請大夫嗎?她雖然檢查過喜世廉,只是她又不是醫科畢業的,學的那點兒三腳貓的急救常識哪裡確診?還有爹,受了那麼重的傷,不請個大夫怎麼能安心呢?這可是個生個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的古代啊。
“小四,我們都是尋常百姓,手無縛雞之力,你爹和大哥雖然壯實,也不過是山裡的普通獵戶,獵些小兔山雞倒還湊合,可面對野獸,他們有這本事嗎?”尹氏說的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字的吐出來。
喜清歡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沒說她們不是尋常百姓啊,雖然,她總覺得家裡不平凡……等等,尹氏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二伯孃,可是,現在爹和大哥不是已經打死老虎了嗎?”喜玉歡一時難以理解,她的思緒還停留在該怎麼請大夫的問題上。
“樹大招風……”尹氏再次長長的嘆了口氣。
樹大招風……喜清歡瞟了尹氏一眼,心裡有所了悟,不過仔細想想,尹氏說的倒也有道理,外面沒有人知道喜家人會功夫的事,他們家卻突然獵到一隻大老虎,這樣的名氣一傳出去,只怕家裡又該沒個安寧日子了,唉,看來,請大夫的事要另外想辦法了。
“秀枝!秀枝!”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呼喚聲。
“年哥兒的外公來了,你們先出去,我把這兒收拾一下。”尹氏轉頭看了眼低垂的門簾,示意喜清歡姐妹倆先出去。
喜清歡只好跟着喜玉歡出門,心裡不斷的想着怎麼樣才能請到大夫。
院子裡,楊父和楊從金已站在了喜世廉的屋門外,後面還跟着兩個長相和楊父有些相像的男子。
“楊伯伯,楊大哥,楊二哥,楊三哥。”喜玉歡飛快的打着招呼,喜清歡這才知道楊氏的幾個哥哥都到齊了。
楊氏已開了門迎到了門口,看到她爹和哥哥們,情不自禁的掉下了淚:“爹……”
“這……怎麼會這樣?”楊父焦急的看着楊氏。
“妹子,妹夫怎麼樣了?”楊從金幾人也着急,剛纔喜延年去報信的時候,他們早早的出了門,還是五弟把他們給追回來的。
“相公他把六叔揹回來就昏倒了,身上受了傷,一直沒醒過來,爺爺方纔過來看過相公,說是性命無礙”楊氏看到他們幾個,頓覺有了主心骨,心裡的驚懼和害怕一下子倒了出來,眼淚不斷的邊哭邊說,“六叔……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爺爺又過去守着了。”
“啊……”楊父等人聽罷,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楊父才拍了拍楊氏的肩,安撫道,“別怕,你爺爺懂藥,他們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守着女婿,我去看看他六叔。”
說罷就往喜守業那屋走,剛到門口時,他又停下腳步回身:“請大夫了沒?”
“楊伯伯,我三姐去柳家莊了,這會兒,應該和我小舅一起去請大夫了。”喜清歡其實也無法確定,不過還是說了一下。
“好好。”楊父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點點頭又往喜守業那屋走。
家裡的屋子都不大,擠不下太多的人,楊氏回屋守着喜世廉,喜延年也跟了進去,楊家兄弟也不好全擠在屋裡,進去瞧了瞧就退了出來,喜玉歡已把堂屋的長凳搬了出來,請他們在院子裡小坐,她又轉身進了廚房,提了一壺水和幾個茶杯出來。
這時,江洛已將院子內外清掃乾淨,歸攏在一起的泥土也被他拿出去處置乾淨,他也沒打擾別人,一個人提了木桶上了山,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喜家的哪個人都沒有心思去管提水的事,而院子裡擺放的六個大水缸都已經空了。
“小四。”楊從金兄弟幾個湊在一起商議了一會兒,衝着喜清歡招了招手。
“楊大哥。”喜清歡按着楊氏的排輩稱呼他們。
“那些是你爹他們剛帶回來的?”楊從金指了指樹上掛着的野味。
“是呢,大哥回來的時候揹着我爹,這些都掛在腰上,真是難爲他了。”喜清歡黯然的點了點頭。
“那這些是要處理的嗎?”楊從金又問。
“是。”喜清歡心裡有些奇怪,她承認的同時也留了個小小的心眼,“就是不知道這些能不能請到大夫……”
“放心吧,這些也能換不少錢了。”楊從金站了起來,邊走向野味邊挽起了衣袖,“從木,從水,過來搭把手,把這些處理出來。”
楊從木和楊從水也紛紛放下茶杯,上前幫忙。
“楊大哥,你這是?”喜清歡驚訝的看着他們。
“這皮毛呢,一般在雜貨鋪和縫紉鋪就有收,而肉呢就可以送到各個酒樓餐館,你爹原來來去匆匆的,總是直接送到東集的陳屠子那兒,那老小子心黑着呢,你爹送過去,平白給他坑了許多,太吃虧。”楊從金笑呵呵的解釋了一下,一邊手上不停的拎下了一隻野兔,掛在了邊上的樹上,打量了一下,“小四,幫我拿把剪刀。”
“噯。”喜清歡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了,楊從金這是在指點她,他們兄弟幾個從小跟着楊父,對豬肉的生意最是熟悉,連帶着對別的肉也瞭解一些。
喜清歡飛快的跑進了廚房,找了幾把剪刀出來遞給楊從金幾人,她便站到了邊上看着他們處理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