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喜家院子裡的情形,鄉親們才知道大夥兒都誤會了,放鬆的同時,難免會抱怨上幾句,直到柳老村長被他兒子揹着過來,人羣在安靜下來。
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山村裡,柳老村長絕對是權威的存在。
“喜老哥,你這又是鬧得哪一齣啊?”柳老村長被放了下來,喜世廉已搬了一條凳子過來,柳老村長被巍顫顫的扶着坐下,纔有些驚魂未定的喘息着道,目光敏銳的尋到了這次誤會的源頭:院正中架在火堆上的還飄着香味的大缸上,心裡卻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
“抱歉,原只是想趁着臘八節給鄉親們熬些粥以示謝意,沒想到鬧到這樣的誤會,反驚憂了大夥兒清夢了。”喜慶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嗨,我們還以爲着火了呢,遠遠的看這兒火光沖天。”人羣中有人抱怨道。
喜清歡順勢看了一眼,這點兒柴火哪兒就談得上什麼火光沖天了?不過,這個場合,她還是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的,在外人眼裡,她不過是喜家的小四丫頭,而她也不想過份的出風頭,便安靜的和幾個姐姐站在一起,打量着在場所有人的反應。
在她心裡,她有她的小九九,以後養魚要是成功了,以小柳村的狀況、以喜慶靖的熱心腸,避免不了提攜人的事兒,不如趁此機會好好瞧一瞧這些鄉親們,畢竟,小事也能看出一個人的人品。
“喜伯,您要給鄉親們熬臘八粥,怎的也不告訴大家一聲呢?我們也好來幫忙嘛。”說話的是上次來幫過忙的尖子,喜清歡注意到他的目光幾乎已粘在大缸上,說話時還忍不住的嚥了幾次口水,心裡便越發的不喜這人。
“就是啊,臘八節可是大事呢,我們都來幫忙,也免得人家說我們白沾便宜,而且啊,就你們一家人哪忙得過來?萬一守柴火的時候不小心睡着了,真走了火,那不就糟了嗎?就算你們家離我們住得遠,可畢竟是一個村子裡嘛。”尖子身後的一個胖胖的年輕婦人緊接着開了腔,明裡暗裡的埋怨喜家沒有顧慮到他們的安全。
喜清歡皺眉,心裡暗忖這個年輕婦人怎麼那麼膽大,沒看到那麼多男人都在柳老村長面前噤聲了嗎?她一個年輕婦人卻敢這樣說話。
“尖子小嫂子說的在理,此事確實是我們家思慮不周了。”喜守業見喜慶靖淡淡的一笑沒有說話,忙接着應道,“一會兒還請大夥兒多喝些粥壓壓驚。”
“喜家哥哥,就這麼一個缸,村裡又這麼多人,我們就是想多喝也不夠啊。”尖子媳婦仍接話道,目光明明盯着大缸,嘴上卻說着嫌棄的話。
“啐……”喜冰歡低聲的鄙視了一聲,被邊上的喜玉歡好笑的瞪了一眼,才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尖子媳婦,喜伯爲我們熬臘八粥那也是心意,你說這話卻是過了。”阿祿是個實誠人,見尖子媳婦這樣說忍不住站出來勸道,“這一大缸子,可得不少錢呢。”
“喲,阿祿大哥,我們喝的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什麼啊?”尖子媳婦立馬反擊道,“你又怎麼知道喜伯家沒錢呢?要你操心這些?喜伯有手藝,喜家哥哥、喜家侄兒都是能人,家裡肯定比我們要殷實,這點兒臘八粥算什麼啊?別說一缸了,就是十缸八缸也是拿得出來的,對吧,喜伯?”
喜清歡突然之間有些“喜歡”起這個尖子媳婦來,這麼膽大的當着衆人說這些話,這麼膽大的問喜慶靖這些話,不知道爺爺聽了會不會有種當冤大頭的感覺?
她悄然的看了喜慶靖一眼,卻發現喜慶靖根本不爲所動,依然淡淡的笑着道:“侄媳高看了,說起來很是慚愧,要不是我家小四在鎮上尋的買賣,我們家今兒只怕連一碗臘八粥也喝不上,更別提想感謝大夥兒了。”
“真的?什麼買賣這麼賺錢?能不能也讓我們去發發財?”尖子媳婦一聽頓時眼睛大亮,緊緊的追問道。
“咳咳!”柳老村長突然咳了幾聲,打斷了他們的說話,“喜老哥,你也不容易,這麼多年無時無刻不記着鄉親們,我們大夥兒心裡都有數,以後還是不要再破費了。”
柳老村長倒是個明事理的人,這話說的倒也讓喜清歡心裡舒坦了一些,所幸,小柳村像尖子媳婦這樣的人並沒有幾個,不然的話,她真的得鬱悶死。
“比起鄉親們的恩情,我做的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喜慶靖客氣了幾句,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便轉移了話茬兒,“這粥熬了一夜,估摸着也天亮便差不多了,到時候還得勞大夥兒自帶碗盆了。”
“這是當然了。”柳老村長點頭應下,站了起來,“我們都先回吧,天亮了我再來幫忙。”
說罷便招呼着大夥兒回去,尖子和他媳婦有些不甘願的盯了大缸一會兒,拖到最後才慢慢離開,邊走邊交頭接耳的說着什麼。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喜冰歡唾棄的朝他們倆的方向哼了一聲,惹來喜守業一記警告的眼神。
此時,天際已露出一抹魚肚白,一家人乾脆也不回去睡覺,各自去忙了起來,喜清歡想學臘八粥,又不想在這外面瞧尖子媳婦的嘴臉,便進了廚房,廚房裡還熬着自己家人喝的粥呢。
粥已經熬好,竈腹裡已經封了火,喜玉歡正尋了冰糖往粥裡放,喜清歡走了過去,轉頭看了看門,悄然說道:“大姐,一會兒可不能讓人發現這兒的粥,免得引人猜忌。”
“你又想到什麼鬼主意了?”喜玉歡看了她一眼,笑着搖了搖頭。
“剛剛那什麼尖子媳婦的,你也看到了嘛,那種人可不會和柳老村長一樣,要是讓她看到廚房裡和外面不一樣的臘八粥,說不定就得說出點兒什麼話來,我們還是小心爲上吧,別白舍了銀錢還落不到好。”喜清歡絲毫不隱瞞自己的想法,雖然自私了點,可是,這麼一點兒粥又能滿足得了誰?東家盛的好粥,西家卻是外面普通的粥,指不定就被人數落他們家沽名釣譽什麼的了。
喜玉歡聽罷不由失笑,最終沒有同意喜清歡的話,只是將鍋蓋蓋好,收拾了竈臺,便拉着喜清歡出去幫忙。
喜清歡見狀也只是撇了撇嘴,她該說的已經說了,既然大夥兒都不以爲意,她也沒必要太過小氣,反正她也只吃得下一碗。
院子裡已經來了不少人,正高高興興的在幫忙,尖子媳婦果然最積極,此時正拿着長長的竹筒在缸邊攪拌,尹氏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站在邊上,手裡拿着一籮紅棗正慢慢的往缸裡撒,尖子媳婦腆着臉看着籮裡的紅棗,不時的嚥着口水,不時的說着什麼。
沒一會兒功夫,粥已熬得差不多,尹氏和楊氏兩人負責舀粥,喜慶靖和喜守業在院子裡陪着人說話,喜世廉不知去向。
喜清歡左瞧右瞧的,也沒什麼事可做,便乾脆拿了木桶出了門。
這段時日,已經很少去捕魚了,她突然想去看看,今天來的人這麼多,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她安置在湖裡的那個長筒網……
喜清歡想到這兒不由加快了腳步,經過池塘時,看到喜世廉和喜延年兩人在池塘沿四下巡視,江洛站在鴨池的斜坡上,正在扔着昨夜煮的米糠攔野菜,圍網外的小路上倒是有站了幾個人在看,喜清歡經過時,還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只是,喜清歡卻不認識他們,又不想露了破綻,只好一一微笑點頭,算是回禮。
飛快的跑上臺階,轉過通往湖邊的小路,便看到一個人站在湖邊,手裡攥着根東西,湖面上赫然浮着他們投入的長筒網。
!!!
喜清歡不由大驚,腳步猛的停了下來,一時反應不過來該怎麼辦。
湖邊那人似乎察覺到有人來了,手上一鬆,看着長筒網緩緩沉了下去,纔回頭看了過來,居然是山娃落水那天追着喜延年和江洛的中年人。
喜清歡猶豫着要不要過去,這人看着不像個善茬,左額一塊青色印記一直延伸到左眼袋處,眼神又過於冷冽,她這樣過去,會不會被太危險?
可是,都看到了,不過去行嗎?
“這個,是誰放的?”就在喜清歡猶豫不決的時候,中年人開口了,他指了指湖面問道。
“呃……是我……”喜清歡的反應慢了一拍,等到她回過神來,話已脫口而出。
“你從哪兒學的?”中年人目光一閃,又恢復了剛剛的漠然。
“書上。”喜清歡這時反倒平靜了下來,她何必要怕他?青天白日的,還怕他吃了她嗎?主意一定,一顆懸着的心也落了地,“你怎麼發現那個的?”
“你家最近送到鎮上的魚都是用這個捕的?”中年人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徑自問道。
“是。”喜清歡很乾脆的同意,東西本來就是她弄出來的,有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中年人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漠然的點點頭,轉身便離開了,只留下喜清歡愣愣出神,許久還在想那人是誰?剛剛的問話又是什麼意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