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這一走就是三天,小雪也稀稀朗朗的下了三天,到處都有一片銀色,給送年禮回孃家的人們平添了困難。
二十九這天,喜守業帶着柳氏將禮送回了柳莊,喜世廉就比喜守業要方便多了,楊家就在村裡,走上幾步路的事兒。
各種瑣事忙完已是年三十,雪也終於停了,喜家的院子裡已經堆了兩個大大的雪人,是喜清歡和喜婉悅的傑作,這個世界沒有了發達的通訊系統,想要知道一下江洛的現狀都極難,喜清歡也沒有心思去計劃鋪子的事,每日只好池塘、家裡、海邊四處的轉,閒暇時便和喜婉悅玩雪,大姐二姐要幫忙做家事,她們倆便拉了喜冰歡當苦力,兩個雪人一左一右相對而立,就像一對迎賓的雪娃娃。
而各屋的門檐下,也掛了不少木模子,這些都是喜清歡的主意,喜婉悅去執行,纏着她爹給做了各種各樣花形木模子,裡面壓實了雪,再淋了水掛在檐下,第二天便成了各種花形的冰餅子。
喜清歡發現,這個大哥不僅會打鐵,這木頭雕工居然也這樣了得,她要不要好好利用一下呢?把鋪子裡要做的東西交給他做?
不過,她只是想想,這都除夕了,這些事當然是正經過了年再談了,只是,江洛怎麼還沒回來呢?會不會出了事了?是被江二夫人給遇見了?還是在大雪地裡生病了?每每想到這些,喜清歡的心便一陣亂。
這幾天,她再沒有想自己是活了兩輩子還是隻是個十歲的小女娃,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她如今重回了一世,何必再去糾結自己的實際心理年齡多少,要是天天那樣想,難不成她還要找個跟她爹差不多的中年人?那樣的話,這一家子不得蹦起來反對啊?她雖然是潮流的穿越女,卻也不想讓自己成爲那等驚駭世俗的人,被戳着脊樑骨能過得了安穩日子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放開了這個糾結,喜清歡倒是淡然多了,她現在才十歲,也不必去想將來非要和江洛怎麼樣,喜歡就是喜歡,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了,再說了,她還沒弄明白江洛對她的關照到底是純粹的喜歡還是因爲她救了他,反正現在彼此都還小,且過且看着唄。
“爺爺,我想去鎮上。”過了晌午,喜清歡到底還是坐不住了,她找到喜慶靖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去做甚?”喜慶靖在院子裡掃着雪,今天一早起來,他就一直板着臉,沒一點兒笑意,起來後,就在院子裡掃雪,現在又把堂屋裡的一張方桌擺了出來,聽到喜清歡的話,他擡了下眼皮子看了看,又繼續去抹桌面。
“這都幾天了,洛哥兒還沒回呢。”喜清歡的擔心明明白白的掛在臉上。
“小四,你也想解開他的心結,對不對?”卻不料,喜慶靖緩緩說出一句話,頓時讓喜清歡愣住了,她傻傻的點了點頭,喜慶靖才又吐出一句,“過了這一關,他纔是真正的洛哥兒。”
過了這一關纔是真正的洛哥兒……喜清歡還在愣神,看來爺爺什麼都知道了,只是,他又有什麼依仗能確定江洛一定能闖過這一關呢?
不過,此時喜慶靖的臉色不善,喜清歡也沒敢問下去。
“小四,來幫忙。”喜冰歡在堂屋門口晃了晃,把喜清歡叫了進去。
“三姐,爺爺怎麼了?”今天連三姐都沒有笑臉,難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除夕晚上要祭祀的。”喜冰歡低低的說了句,就拉着她進了廚房。
廚房裡,已經準備了四盤水果四盤蜜餞四盤精緻的小菜,另外,一碗陽春麪,兩條紅燒鯽魚,一盤香煎彈塗魚,一碗海蠣肉湯,另外,還備了好幾個小酒盅。
尹氏平日穿的就素雅,可今天,卻越發的素淨。
李氏也一臉哀傷的坐在邊上指點着還缺了什麼少了什麼。
柳氏帶着喜玉歡和喜潔歡在竈臺前忙着。
喜清歡環顧一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沒人主動告訴她,便連喜冰歡,進了廚房後也只是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忙了起來,她有心想問問也不由自主的嚥了回去。
“小四,把這些都端出去吧,記得,水果在前,蜜餞在後,四小菜四熱菜圍在周邊,莫撒了。”李氏看到喜清歡進來,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吩咐道。
“是。”喜清歡忙上前端菜,擺到外面的方桌上,不用她整理,喜慶靖竟親手擺弄了起來。
這邊菜剛剛擺好,尹氏便端上了空的酒盅,與此同時,喜世廉從喜慶靖屋裡捧了一個牌位出來,端端正正的放在東面的桌頭上。
喜清歡心裡好奇,第一眼便去瞧牌位寫的誰的名字,結果,上面空空的,竟是個空白的牌位。
這時,尹氏已開始湛酒,這倒是和喜清歡知道的一樣,連續三次點酒後,酒壺放在了一邊,楊氏也將筷子擺放齊整。
柳氏在邊上點上了香,先分給了喜慶靖,然後是李氏,依着輩份順序,每個持香站好。
喜清歡此時已經明白了,這是給故去的伯伯們祭拜呢,在她的故鄉,除夕也有祭祖的風俗,與此時倒是大同小異。
“成兒,月娥,功兒,勳兒,寧兒,又是除夕了,今年咱們家託了小四丫頭的福,也能好好的給你們做頓吃的了,你們來的時候,要記得帶上一同上路的將士兄弟,一起回家來看看……”喜慶靖沉默不語,李氏舉着三柱香對着空牌位上方的天空喃喃的說着,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傷痛縱然經了十幾年光陰洗禮也消散不盡。
“爲國爲民,雖死猶榮。”喜慶靖見李氏又抹起了眼淚,低聲勸了一句,舉着三柱香拜了拜,將香插入香爐裡。
兩人拜完,便走到了邊上,尹氏接上,卻對着牌位默默的看了一會兒,三拜之後便插上了香。
接着便是喜守業夫妻倆。
輪到喜清歡時,院門突然敲響了。
衆人愣了一下,喜慶靖略一點頭,尹氏便緩緩走向院門,喜守業提醒喜清歡幾人還有喜延年兄妹倆接着拜祭。
等這邊上完了香,尹氏才抽開了院門後的門拴。
只見,江洛安靜的站在外面,身後還跟着兩個青衫的老者。
一照面,喜慶靖等人神情大變。
尹氏也在第一刻回頭瞧向喜慶靖。
“爺。”李氏暗暗的扯了扯喜慶靖腰間的衣衫,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喜慶靖已恢復了平常的淡然,看了江洛一眼說道:“回來了,快進屋洗洗吧。”
江洛卻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喜慶靖,又回頭看了看那兩位老者,站着沒有動。
他身後的老者卻邁了進來,略帶激動的盯着喜慶靖:“真的……是你!”
“哼,看我沒死,很失望吧?”喜慶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負手傲立,無形間,一股威儀陡然散發了出來。
“不……”老者欲要行禮,目光掃過喜慶靖身後的人,才及時收勢住,改爲拱手作揖,“四爺,當年之事,江某也是被小人設計……”
這人也姓江,難道是……江翰林?!喜清歡審視的目光在老者身上打轉,不過,她纔不管這人是誰呢,她關心的是江洛,去江府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洛哥兒,你傻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進來?”喜清歡跑到院門,伸手拉江洛進門,一邊埋怨的說道,“你也真的,去了連個信兒也沒有,不知道我……我們會擔心你的啊?”
江洛淺淺一笑,眉宇間冷冽褪盡,多了一份安然。
“怎麼樣了?”喜清歡對他這次的江府之行很好奇,同時也很好奇這兩個老頭子是誰。
“既然來了,那就……屋裡說話吧。”李氏見喜慶靖一直冷着臉也不說讓客人進門的話,便微笑着打圓場,儘管她也對來人很不待見,可到底來者是客,到底今天是除夕。
“江某見過夫人。”老者有禮的朝李氏行禮,目光看向方桌上的東西,“這是……能否讓江某上柱香?”
“不必了。”喜慶靖冷哼一聲,轉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江老爺,請。”李氏歉意的看着老者,側身相請。
老者卻堅持走到桌子這邊,桌上已沒有多餘的香,他便恭恭敬敬的朝着空白牌位三鞠躬,才舉步往喜慶靖那屋走。
“老爺!”門外等着的那位老者快步走了過來,有些着急的攔住他。
“江瑞,你在這兒等我,四爺不會對我如何的。”老者果然就是江翰林,江瑞是他曾經的書童,後來他考中了官進了京,江瑞便一直跟着他,成了江府的總管家,也是江翰林的心腹,在江府裡,無人敢小看了他。
“是。”江瑞只好應下,卻跟着到了喜慶靖那屋的屋邊站着。
“哎,到底怎麼樣了?你說都不說一聲就走,我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喜清歡還沒放過江洛,把他拉進院子就嘰嘰喳喳的問了起來,“還有,他們倆是怎麼回事?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江洛卻只是笑,點了點頭,被拉住的胳膊也沒有抽出來的意思。
“啊,你不會是……要回去了吧?”突然間,喜清歡的歡喜頓時跌落了下來,她撇了撇嘴鬆了開他的胳膊,目光有些敵意的看着那邊的江瑞。
江瑞守着屋邊,耳朵聽着屋裡的動靜,眼睛卻一直在江洛和喜清歡兩人之間打轉,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我不會回去的。”江洛終算是開了口。
不知爲什麼,喜清歡總覺得他這次回來的感覺很不一樣了,難道,這就是爺爺說的闖過了那一關,就是真正的洛哥兒了?
想到這兒,喜清歡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江洛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