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從偏門送了魚進去，江時沒在，倒是有認識的小廝在，喜清歡遞了十幾個錢過去，那小廝便去找了江時，江時是江楚航的心腹，之前喜清歡幾人來江府便是被江時帶到江楚航的書房，之後又在書房把風的也是他。
看到喜清歡和江洛，江時微愣之後便笑彎了眼，二話沒說便帶着兩人去了書房，如今府裡的貴客雖都走了，不過府裡閒雜等人還是挺多，萬事還得小心着，於是，江時一路只與喜清歡說話，說來說去的話題也都是圍繞着四喜齋的魚乾和各種吃法展開。
喜清歡暗笑，老實的配合着。
“小四姑娘，公子，請在這兒稍候片刻，我去看看老爺起了沒。”書房外面也守着四個小廝，不過，便是江時帶他們過來也被攔着盤問了幾句才放行，江時直接帶着他們倆進了書房，便笑着退了出去，吩咐了外面的小廝莫讓閒雜人等靠近便快步趕往江楚航住的院子。
江楚航的院子就在這書房邊上，院子裡也自帶着小書房，不過，只有極親近或是極重要的事，纔會讓人進去，喜清歡和江洛此時不過是四喜齋商戶的身份，要是被這樣帶進去自然會引起旁人的懷疑，而江楚航平日也極喜歡在這個院子的書房看看書練練書畫，也經常在這兒接待客人，江時便是平日接來迎往的那一個人，所以，對這其中的道道彎彎最是清楚，纔會這樣放心的把喜清歡和江洛帶到這兒。
上次來時，喜清歡沒說上幾句話便被帶到了右邊的書屋，這會兒才能好好的參觀這邊的擺設，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
只見，左邊的屋子裡靠牆的地方依然擺放着一排書架，上面擺着的都是厚厚的書，正對着門的書架前擺着一張書案，書案兩邊放着兩個大大的花瓶，裡面插着各種畫卷。
喜清歡圍着花瓶細看了看，倒是分別出兩花瓶的區別，左邊的是字，右邊的是畫。
比起喜清歡前世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古代書房，江楚航這個簡潔太多，靠牆的地方除了書架便是空空一片，沒有一副字畫出現。
“喜歡這兒？”江洛站在一直關注着喜清歡，看到她欣賞的打量着書房，不由一笑。
“喜歡是一回事，讓我整天拿着這些之乎者也的書看又是另一回事了。”喜清歡指着收案後面那一排，她已經看到《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的字了，對這些書，她自認沒有天份。
江洛走到她身後順着目光看去，不由笑了：“其實這些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枯燥，如果你之前與我們一起去進學，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你都看過？”喜清歡側頭瞄了他一眼。
“不是全部，柳三先生時常會說一段，他說的很易懂。”江洛搖頭，說起柳銀粟時，語氣中流露出幾分敬意。
“既然不枯燥，你爲什麼不繼續學下去？”喜清歡想想還是覺得江洛休學有些可惜，轉身看着江洛，“我如今也沒怎麼管那些事啊？又不累，那些事有爹和大哥在，還有那麼多人在，你真的沒必要爲了幫忙就……”
“不去學堂並不代表我就此不學。”江洛卻淺笑着打斷了喜清歡的話，眼中滿滿的暖意，他只是希望能一起讀書一起練武一起出船一起下水……
“在家哪有學堂學的好啊？”喜清歡無奈的嘀咕了一句，她知道他決心已下，說再多也沒用了。
“家裡有師孃，還有師傅和師公，他們的才學不比學堂先生差。”江洛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笑着搖頭，“再說了，有你們在，以後我若遇着不懂之處，三位柳先生總不會不幫我解惑吧？”
“你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說服江爺爺吧，我還能逼着你非去進學啊？”喜清歡瞪了他一眼，他也真夠狡猾的，知道她會站在他這邊，便先和她坦白休學的事兒。
“你要真逼着我去，我也只能去了。”江洛再次嘴角上揚，難得的笑得有些得意，“不過，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這話說的……喜清歡撇撇嘴，白了他一眼不說話了，敢情是吃準了她不會逼他。
“要去哪兒啊？”這時，江楚航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喜清歡和江洛忙轉身出去，江楚航已經走了進來，身後的江時端了茶水跟進，放在桌上後不用吩咐便退了出去，細心的關上了門。
喜清歡看了看門窗外面影子，看着應該是那四個小廝被江時支了下去，門外只剩下江時一人守着。
“江爺爺。”喜清歡回過頭衝江楚航曲膝施禮。
“爺爺。”江洛略略彎了彎腰，收斂了方纔面對喜清歡時的笑。
江楚航笑mimi的點了點頭，捋着長鬚問道：“你們方纔說要去哪兒啊？”
“沒想去哪。”面對江楚航，江洛又變得惜字如金。
江楚航看了看他，也不帶他們去左右屋，只在桌邊住下，推了兩盞茶到兩個位置，自己端起一盞喝了起來。
喜清歡看了看江洛，見他直直站着不動，暗暗嘆了口氣推了推他，她還以爲江洛在江楚航面前跟平時一樣自在，可這會兒看起來並不像她想的那樣。
江洛卻反手拉住了喜清歡的手，擡頭看着江楚航靜靜的說道：“我不想去進學了。”
喜清歡有些緊張，被抓着的手摳了摳江洛的手心，想示意他別這樣直來直去的說話，卻被江洛抓得更緊，無奈，江楚航又一直這樣看着，喜清歡也不敢掙脫，只好裝作沒看到江楚航意味深長的目光，略略往邊上挪挪，借江洛來隔斷江楚航的目光。
“爲何？”江楚航連眉頭也不挑一下，還是那副波瀾無驚的樣子，彷彿江洛與他說的只不過是今天天氣不錯、準備去哪兒吃飯那樣的話題似的。
“我……”江洛張了張嘴，忽的側頭看了看喜清歡，輕聲說道，“你先去那邊看會兒書，一會兒就好。”
這是要讓她避開了……喜清歡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倒也挺配合的衝着江楚航曲了曲膝：“江爺爺，借你的書看看哦。”
“好，去吧。”江楚航笑着點點頭，目光在江洛背在後面的手上停了停。
江洛這時才鬆手，喜清歡才快步進了右邊的書屋，順勢就拐進了最靠近門邊那一排書架，她實在是好奇江洛要怎麼說服他爺爺。
“現在能說了？”江楚航並沒有什麼不悅，相反，他心情似乎極好，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江洛。
“我想在家幫她。”江洛沒有指名道姓，可無論是江楚航還是喜清歡，都聽懂了他的話。
書架後的喜清歡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雙手隨意的拿了一本書轉身坐在地上，一點兒也沒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書是倒着的。
而江洛面對面的江楚航卻依然那副平靜的樣子，頓了一會兒才接着江洛的話說道：“方纔她也在勸你去進學，難道你想讓她失望？”
“她不會。”江洛淡淡的說道。
“既已決定了還來找我作甚？”江楚航這時才淡淡的哼了一聲，接着問道，“說說讓我同意的理由。”
就知道他爺爺不會輕意同意……喜清歡聽到這兒，心裡也替江洛緊張起來，她勸他去進學是一回事，可這會兒聽到江楚航有些不悅，卻又不禁替江洛擔心，他已經有個不靠譜的爹了，要是連這最後一個親人也不理會他，他一定會更難過。
“爺爺。”這時，江洛卻忽的喊了一聲，問道，“你一生爲官，可累？”
“……”江楚航沉默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一生清廉，可到頭來又如何？”江洛也沒想等他的回答，徑自說道，“翰林學士又如何？一樣被捲入朝廷紛爭，爲了他們的權欲，被人當成了槍，陷害忠良……”
江楚航聽到這兒，捋着鬍鬚的手頓了頓，目光流露出一絲冷冽。
“或是，與那個人一樣，只專注於書籍置親人於不顧？”江洛看得清楚，卻依然直直看着江楚航繼續說道，“我……不想走你們的老路。”
“我們的老路？你是覺得進學就是我們的老路？還是指入仕是我們的老路？”江楚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恢復了初時的平靜，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江洛，“還是你覺得跟着你師父學兵法陣法武功纔不是我們的老路？”
江洛默然的站着，沒有狡解。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曾經也是我們同一條路上的人？”江楚航又問，“或是，你打算放棄這些所有的，走從商的路，那樣的，纔算不走我們的老路吧？”
這一次，換成江洛沉默了。
喜清歡在裡面聽的直皺眉，有些擔心江楚航會對江洛發火，一時又擔心江洛犯了倔與江楚航針鋒相對，手裡的書就這樣倒着拿着，一頁也不曾翻過。
“我想跟着師父和師公學真本事。”許久之後，江洛總算給了答案，“無論是兵法陣法武功還是從商之道，我都會認真學，如果有可能，我寧願真刀真槍的上戰場，也不願去那個用筆桿子勾心鬥角的地方。”
“你想好了？”出乎喜清歡的意料，江楚航一直很平靜，就是這會兒，也沒有任何發火的跡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