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的哥哥快步回到家人身邊,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只見那幾個女眷都高興的笑了起來,連那個花白了頭髮的殘缺男子也面露激動。
喜清歡挪了挪米袋子,倒是把兩邊的船舷處都挪出了縫隙,足夠放得下一雙腳,這樣略側着些也能舒服些。
“小四姑娘,給你添麻煩了。”方繼的哥哥揹着他爹站到了埠邊,看到喜清歡個子小小的卻在挪這麼多東西,不由愧疚的致歉。
“方大哥在我家可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呢,你們是他的家人,我只不過是捎你們回去,這哪算什麼麻煩啊。”喜清歡踩着船舷跳到了船頭,笑着說道,“方大哥要是看到你們,肯定會嚇一跳。”
“犬子有你們照顧,也是他三生有幸。”方繼的爹只剩下一隻手,這會兒趴在大兒子背上,目光卻一直鎖着喜清歡的臉,說話倒是頗有文士之風。
喜清歡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心裡竟涌現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男子的左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眉梢延伸到下巴處,他的膚色比他大兒子要白一些,這道疤雖然看着嚇人卻也不顯得猙獰,一樣的濃眉大眼,可喜清歡看着看着竟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她爹喜守業,她不由疑惑的多瞧了幾眼。
“小四姑娘,怎麼了?”方繼的哥哥見喜清歡盯着他爹看好一會兒沒動靜,不由好奇的問道。
“啊?哦哦,沒事兒。”喜清歡回過神,忙笑着伸手請他們上船,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方繼的爹。
“小四姑娘是被我臉上的刀疤嚇着了吧?”方繼的爹笑了笑,喜清歡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喜守業。
“不是不是,我只是覺得您很面熟。”喜清歡忙搖頭,這樣盯着人看總歸是她失禮,方繼的哥哥揹着人小心的上了船,在喜清歡的幫忙下,把他爹放在了離船漿最近的這一邊,安排好後纔去牽前面的婦人。
婦人也穿着打了補丁的灰色衣衫,頭上也用灰色的布帕包起,眼角已經滿是細紋,看着竟比尹氏要老許多。
婦人身後的女子倒是比方繼要小些,柳眉丹鳳眼,嘴巴小小的,下巴左邊還一顆小痣,經過喜清歡面前時,她有些拘謹的笑了笑,臉上有一對深深的酒窩。
喜清歡對酒窩有種莫名的好感,便衝她回了個燦爛的笑容,反讓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敢看了。
最後是那個抱孩子的年輕婦人,方繼的哥哥接過了那孩子扶着婦人到了船上,小心翼翼的態度倒是引起了喜清歡的興趣,看來,方繼這位哥哥是個好男人,小兩口的感情也甚好。
“當心點兒,最好兩邊坐得差不多。”不用喜清歡說,方繼的哥哥便開口提示了一下,他們一家人又調節了一下位置,纔算是安頓下來,方繼哥哥也把孩子又放回了那年輕婦人的懷裡,低聲叮囑她抱好了,自己坐到了他爹的身邊伸手護住。
這時,那小孩子卻突然衝着喜清歡咧了咧嘴,露出兩顆虎牙,口水便泛了出來。
“真可愛。”喜清歡笑了,彎腰去逗他,“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叫亭哥兒。”方繼的爹笑着應道。
“亭哥兒,要不要吃桃子啊?”喜清歡從簍筐裡掏出一個桃子遞了過去。
小孩子一見,伸手就要接,被年輕婦人擋了回去,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對面的丈夫,嚅嚅的說道:“使不得,使不得。”
“您是方大哥的嫂子,那我也喊您一聲嫂子吧。”喜清歡笑着把桃子塞了過去,“嫂子,這有什麼使不得的,亭哥兒這麼可愛,送一個桃子給他吃,我樂意,而且啊,這可是壽桃呢,很好吃的,亭哥兒對不對啊?”
最後一句卻是對着小孩子說的,他才幾個月,看到喜清歡衝他笑,也笑着“咿咿呀呀”了幾句,一雙手直往桃子上撲拉。
“既然小四姑娘說了,耿兒媳婦就接着吧。”方繼的爹看看喜清歡沖年輕婦人點了點頭。
年輕婦人這才低聲道了謝收下了桃子。
喜清歡笑了笑,轉頭看了看向還在埠邊的老人,掏出兩個桃子,又從小袋子裡取了十幾文錢起身到了老人面前:“老爺爺,謝謝您了。”
“小丫頭,這是做什麼?”老人疑惑的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沒有伸手,看着還有些不高興。
“這是壽桃啦,這個呢,是我代方大哥感謝您的哦,您也知道他來這兒不方便的。”喜清歡一話不說塞到老人手裡,“我該走了,今天還有好多事呢。”
說罷,徑自去解了船繩,跳回到了船槳後面,衝着老人用力揮了揮手便握住了船漿。
“你這個小丫頭真是……”老人笑罵了一句,衝她喊了一句,“路上悠着點兒,今兒吃水可不淺呢。”
“知道啦。”喜清歡一邊高聲的應,一邊已控着船緩緩離岸了。
正前方,江洛的船已經搖得沒影了,喜清歡也不着急,用着平日差不多的力氣搖着,船上的人也安穩的坐着,船倒是一直穩穩的前進着。
方繼的爹一直看着前面的水面,剛毅的側面緊繃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方繼哥哥倒是好奇的打量着船上的東西,而另一邊的三位女眷卻拘謹多了,也不知道是因爲面對的是方繼的東家小姐的緣故,還是坐這船緊張的。
喜清歡見他們不說話,她也樂得不開腔,專心的注意着水面的情況。
一個時辰後,船駛出了東臨河拐上了淺海灣,迎面便看到了柳阿吉搖着船過來,船上還有柳林一起。
“小四。”兩人看到喜清歡,忙靠了過來。
“阿吉叔,林叔,你們怎麼來了?”喜清歡驚訝的問。
“洛哥兒他們早回來了,他說你船上的東西多還捎帶了人,讓我們來迎迎。”柳阿吉打量了船上幾人一眼,沒有一絲的好奇,喜家要辦壽宴了,來往的客人肯定不少,“來,把東西搬這邊來,你外祖家都來了,家裡正忙着呢。”
柳阿吉控着船與喜清歡的船並行,柳林便輕巧的跳了過來,把米袋子搬了起來。
“我幫你。”方繼哥哥忙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喜清歡忙擺手,笑道,“林叔力氣可大了。”
“坐着吧,我一會兒就好了。”柳林也衝着方繼哥哥笑了笑。
可方繼哥哥還是覺得不妥,硬是從他爹前面小心的邁了過去,幫着柳林一起搬,那邊有柳阿吉接應。
沒一會兒,船上的東西便搬了過去,柳林卻到了喜清歡身邊:“我來吧,你歇着。”
喜清歡也確實有些手痠了,除了前幾天運傢俱,她確實沒有運過這麼重的東西了,便也不矯情的坐到了船頭。
“今兒實是在給小四姑娘添麻煩了。”方繼的爹這時已經恢復了之前的平靜,看着喜清歡不時的揉着胳膊,不由笑道。
“哪兒啊,我本來就要運東西回來的嘛,正好順路。”喜清歡含笑搖頭,一邊活動着雙臂。
“小四姑娘今年多大了?”方繼的爹點點頭,也不拘着剛剛的話題,和喜清歡閒聊了起來。
“十一了。”喜清歡也隨意,小女孩嘛,年紀也不是不可說的。
“你叫小四,這是本名嗎?”方繼的爹繼續問道。
“不是啊,我有三個姐姐,在家排第四嘛,所以他們都叫我小四,我本名叫喜清歡。”喜家小輩的名字倒也不算秘密,也不是不能說的,喜清歡笑mimi的應着。
“喜清歡……喜……歡……”沒想到方繼的爹竟又怔忡了,還看着喜清歡反覆的念着她的名字,眼睛裡隱隱泛出一絲亮光。
喜清歡不由愣住了,不解他這是怎麼了:“方伯伯,怎麼了?”
喜清歡單純的以爲方繼姓方,那他的爹自然也是姓方了。
“沒事兒。”方繼的爹這纔回神,擡手印了印眼睛,笑道,“名字真好聽。”
喜清歡看着他眨了眨眼,也沒有追究下去,興許人家這是有心事呢。
“你那三位姐姐也是按着喜歡來取的?”方繼的爹停了一會兒又問道。
“我們的名字都是爺爺按着玉潔冰清來取的。”喜清歡的心裡再次涌現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覺得方繼的這個爹是有意在打聽她和姐姐們的事,難道這幾個人不是方繼的家人?可是,那明明的方繼的字跡啊,她問的幾個問題也不是隨便問的,他們說的也對上了啊,真是怪了……
心裡有了疑惑,喜清歡對方繼的爹後面的提問便答得有些滑了,當方繼的爹問到她爹的名字,她乾脆把之前喜守業他們商量的那一套說詞搬了出來。
方繼的爹卻是越問越眉心深鎖。
喜清歡心裡的那種感覺也越來越深。
就在這時,船已經慢慢的靠近小柳村外,喜清歡發現,方繼的爹的坐姿竟一下子繃了起來,就連他身邊的方繼哥哥也充滿了期待的看着小柳村的方向。
埠邊上,江洛已經等着了,柳阿吉的船先靠了過去,楊旺帶着人正從堤壩那邊跑過來。
“旺叔。”喜清歡等船停穩便第一個跳下船喊住了已經挑起東西要走的楊旺,“您順便去池塘那兒喊一下方繼,他的家人都來了。”
“噯。”楊旺遠遠的應了一聲走了。
柳林這才知道這一船人是方繼的家人,而不是喜家的客人,不過,他也只是多看了幾眼,尤其在看到方繼的爹缺一條胳膊缺一條腿的時候,他飛快的過去幫了一把。
“樑大哥,這幾位是方大哥的家人,麻煩您帶他們去方大哥的房間歇會兒。”喜清歡跳上埠頭找了堤壩下的樑餘,讓他帶着人回柳來福那院子,一會兒方繼來了就好了。
方繼哥哥連連向她道謝,一家人才跟着樑餘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