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好歹是男的,他去說自然最好,喜冰歡和喜清歡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的衝着江洛點了點頭。
江洛微微一笑領命而去,當天,江洛沒有帶回答案,喜清歡倒是並不覺得意外,這種事,自然不是一言兩語能說清的,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能做出決定的。
第二天是臘八節,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過了個節,不過,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鋪張。
之後的十天,喜冰歡每天往柳杏兒家跑,每天都是氣呼呼的回來,一回來就找喜清歡大發牢騷,說杏兒姐姐如何死腦筋如何的倔,又罵樑餘如何榆木疙瘩如何的呆,順帶的,喜清歡被逼的無奈,只好讓江洛又去找了幾次樑餘。
而樑餘更是拼了命似的幹活,短短十日,已經把喜清歡要的桌椅都做了出來,並且打磨的油光發亮。
江洛去了幾次,終於,樑餘聽了江洛的話,去找柳杏兒了。
可結果卻不如喜清歡等人想的,臘月十幾這天晚上,一家人剛剛吃了飯還在院子裡閒聊,柳阿元找上了門,看到喜慶靖便老淚縱橫的跪下,一家人猝不及防的都被嚇了一大跳,最近還是喜守業反映最快,搶上前扶起了柳阿元:“阿元叔,您這是怎麼了?”
“喜老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家杏兒吧。”柳阿元溝壑似的老臉上沾滿了淚水,順着花白的鬍鬚聚到了下巴處。
“杏兒怎麼了?”不僅是喜慶靖吃了一驚,喜冰歡和喜清歡更是嚇了一大跳,柳杏兒又出什麼事了?
“那丫頭死心眼,爲了我們,她居然答應了給鎮上一位老爺當妾,我好勸歹勸,她就是不同意退親,喜老哥,你……你能不能幫幫我,借我點兒銀子,我好去把親退了,好好的姑娘家,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能給人作妾啊。”柳阿元說着說着就痛哭了出來,他苦了一輩子,老了老了,難道還需要孫女賣了自己給他換來榮華富貴嗎?
“這……”喜慶靖神情一正,就要說話,便見柳杏兒從外面跑了過來,一貫溫柔的柳杏兒這時卻是神情清冷,一改之前的款款而行,匆匆跑到柳阿元身邊,抱住了柳阿元的胳膊。
“爺爺,我已經決定了,您別爲難喜爺爺。”柳杏兒哀求的看着柳阿元,想把他往外面拖,柳阿元都堅決的不願離開,“爺爺,我已經和人家簽了婚書了,你就算跟喜爺爺借了銀子也沒用的。”
“你……”柳阿元聽到這兒,一巴掌便甩了過去,雖然他年紀大了力氣有限,可柳杏兒的嘴角還是被甩出了血,還沒等衆人驚呼出聲,柳阿元卻整個人向後一仰,直挺挺的倒地。
“阿元叔。”喜守業就在邊上,快速的扶住了柳阿元,喜慶靖搶上幾步,握住了柳阿元的手腕把脈。
喜冰歡和喜清歡兩人是知情的,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兩人不由面面相覷,尹氏和柳氏已經自發的去準備熱水熱布巾了,臘月的天,家裡自然是長備熱水的。
喜家人忙得一團亂,柳杏兒卻傻傻的站着,看着倒地的柳阿元,看着正在救人的喜慶靖,連連退後了幾步。
“杏兒姐姐。”喜冰歡怕她出事,跑過去扶住了她。
“三三……我是不是做錯了……”柳杏兒蒼白着臉,雙目無神的看着喜冰歡問道。
“六兒,世耿,快去取塊門板過來送阿元回家去,小四,你去找來福去一趟鎮上,務必把你邵爺爺請過來,告訴他這兒的情況,阿元這怕是風疾之症。”喜慶靖把了一會兒脈,面露凝重,命令也一個接一個的說了出來。
“是。”喜慶靖接替了喜守業的位置從背後扶住了柳阿元,喜守業和喜世耿馬上去找門板,喜清歡轉身去拿氣死風燈。
“我也去。”江洛哪裡放心喜清歡跟着去,見狀緊跟在後。
柳來福晚上都住在埠邊的竹屋那裡,以前是他一個人住那兒看顧那些船隻,現在多了個樑餘,兩人有了伴,更沒有回家去,這個時候,兩人還沒休息,一起坐在柳來福的屋裡喝酒,酒是樑餘去村裡的小貨棧買的,他還算理智,沒有買太多的酒,下酒的花生米則是柳來福出的錢。
“來福叔。”喜清歡和江洛很快就到了竹屋外,衝着還亮着燈的屋子喊道。
“小四,洛哥兒,這麼晚了出什麼事了?”柳來福聽到喊聲立馬走了出來,看到他們拿着氣死風燈,忙問道。
“阿元爺爺昏倒了,我們要去鎮上請大夫,來福叔和我們一起去吧。”喜清歡說話比平時快了不少,心裡隱隱有種感覺,這一次,柳阿元只怕是撐不過去了。
“哦,好好,我馬上去解船。”柳來福一愣,慌忙跳下了臺階,跑向埠頭。
“什麼……”樑餘則是呆了呆,二話沒說的跑了。
這個時候,喜清歡他們也顧不到樑餘,下去幫忙拖船,柳來福又匆匆跑回屋加了件厚棉襖,熄了燈關上了門。
等他們趕到百草醫館敲門把邵謙一家喊起來時,夜已很深,邵謙聽完喜清歡的細述,什麼都沒說,快速寫了一張單子讓邵亦然去準備藥,他則回房加衣服拿他的銀針包。
較之上一次求診,這次邵泓之便放心多了,沒有搶着代父出診,邵謙帶着邵亦然一起出診。
趁着路上空閒,邵謙說起了之前喜清歡讓洪師傅做的那些東西:“那些快做好了,我原打算後日給你捎個信,然後和洪師傅一起去你家的呢,沒想到竟出了這樣急的事。”
“做成了?”喜清歡驚喜的看着邵謙,氣死風燈用竹竿綁了系在船頭,照得船頭丈餘,船上幾人的神情也是照得清清楚楚。
“沒錯,那推椅前些日子就造好了的,關鍵是那個木頭腿,想把木頭做的和真的一樣能彎曲自如,洪師傅可費了老大的心思了。”邵謙笑着點點頭。
“邵爺爺,這事兒我家裡除了我和洛哥兒,再沒人知道呢,您回去可別說漏了。”喜清歡不放心的拜託了一句。
“怎麼?想給你四伯一個驚喜?”邵謙捋着自己的長鬚看着喜清歡。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也不知道能不能用,怕太早說了,到時候讓四伯失望了,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喜清歡只好介紹自己的心意。
“原來如此。”邵謙點點頭,“在東西送到之前,我不會說的。”
喜清歡這麼放心,邵謙言出必行,說到的必會做到。
一路上,邵謙又說起了過年的事,也問起了輝城的事,喜清歡一一作答,事實上,她知道的還沒邵謙多,之前方繼去輝城前,馬掌櫃被拖在了青石鎮,可後來怎麼樣了,她卻是不知道,還是邵謙告訴她那人被江楚航動了手腳,留下了柳四家的收買他的供詞,然後拿了江府的錢回鄉下去了。
說到柳四家的,柳來福不由整個人一震,輝城鋪子出事的事,他是知道的,事關這些生意,喜守業一直沒瞞他,在他心裡,也是隱隱約約的猜測可能是柳四家做的,畢竟他們是那樣的心狠手辣,可這會兒被證實卻又是另一番滋味,好歹那曾經也是他的家。
“今時不同往日,江老頭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前次我去給他診平安脈還問起了今年過年是否來小柳村一起熱鬧熱鬧,卻反被他訓了,讓我少湊熱鬧爲妙。”邵謙轉向江洛,“江老頭一向老狐狸一個,他這麼說必是有原因的,你們也莫要怪他。”
“邵爺爺,那你們呢?乾脆也來吧。”喜清歡見江洛臉色平靜卻不說話,也知他不想多提,便轉移了話題。
“我們還是不了,想想江老頭一個人在府裡過年也挺可憐的,秦氏又瘋着,還不知道江老頭能不能吃上年夜飯呢,所以,今年我打算帶着你邵伯伯和然哥兒去江老頭那兒蹭個飯,反正他老了,那點兒銀子留着也是發黴用的。”邵謙卻是搖頭,笑着說起了他的打算,表面上說的是去蹭飯沾便宜,可在場的誰聽不出他是想去陪江楚航?
只不過,他這樣說,大夥兒也就這樣聽着罷了。
黑夜中行船,縱然有氣死風燈引路,亮光所及亦是有限,偏今兒天上又無明月,四處黑漆漆的,柳來福也不敢莽撞,一直小心翼翼的搖着漿,費了一個半時辰纔算到了小柳村。
算算時辰卻已近子時,等幾人下了船,柳來福把氣死風燈交給喜清歡,讓他們先走,自己留下照料船隻。
江洛從喜清歡手裡接過氣死風燈引在了前面,來到柳阿元家的小院子時,院子裡也掛着一盞氣死風燈,喜慶靖和喜守業都坐在堂屋等,樑餘守在門口,還有幾個鄰居也坐着作陪,喜冰歡陪着柳杏兒在屋裡,柳杏兒傻傻的坐在柳阿元牀前,一言不發,柳根兒和柳桃相依偎着靠在牀的另一頭,兩人都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柳阿元,眼中流露出害怕和驚恐,這樣的氣氛,在他們還小的時候似乎出現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