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世廉很快回來了,身後跟着何東,一進門,便笑着把手裡的一張紙遞給了喜清歡,說道:“小四,人可是交給你了,何東在鋪子裡的工錢可是一個月八百文,去了作坊,你可不能低於這個價,平日起居也不能疏忽了。”
“大哥,你就放心好了,你又不是我們那兒的管事是什麼工價,我自然是一視同仁的。”喜清歡笑嘻嘻的接過那張紙,細看了看,確實是何東的賣身契,上面蓋的是官府的印鑑,便小心的摺好放在自己的小袋子裡,這裡面可是裝了一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如今又多了一個人一輩子的約束,她揹着都覺得有些沉重了。
“何東,這是小四,也是四喜齋真正的東家,也是我們喜家的小當家,我們家所有的生意都是她的主意,你好好的跟着小四做事,你以後的前途可都是她一句話的事。”喜世廉有些怕何東欺喜清歡年紀小輕視了她,便鄭重的點明瞭喜清歡在喜家的地位。
何東聽罷,心裡不由暗暗吃驚,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這樣厲害,還好自己方纔不曾得罪了她。
當下,帶着一絲敬意的,何東朝喜清歡低下了頭:“何東願聽小姐差遣。”
“你還是和大夥兒一樣喊我小四姑娘吧,我又不是什麼小姐。”喜清歡實在對“小姐”這個詞提不起好感,在她那個年代,這一詞早已被污染了,不過,她也沒有讓何東叫她小四,畢竟是買進來的人,過份親近以後對做事也不利。
“是,小四姑娘。”何東從善如流。
“你且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們先去四喜布藝鋪,你稍後過來。”喜清歡轉頭看了看喜潔歡她們。
何東應下,退了出去。
“小四,你既來了,便去一趟江府看看江大人吧,他這幾天似乎食慾不佳。”喜世廉也沒瞞着周掌櫃,當面說道。
“好。”喜清歡一愣,點頭應下,她想,必是江楚航找她有事了。
讓喜潔歡和喜念歡跟着喜世廉去布藝鋪等她,她便提着喜世廉準備的東西出門了,沒一會兒,她便到了江府側門,看到了那個熟識的看門人,那人一見到喜清歡便笑着迎了進去,直接送到了江時面前。
“江管家好。”喜清歡笑盈盈的雙手奉上手中的東西,這些都是鋪子裡賣的最好的彈塗魚幹蝦皮了,江楚航一向喜歡的口味。
“小四姑娘,你總算來了,快隨我來。”江時看到喜清歡時那叫一個激動,把這些東西接了遞給身邊一個下人,便領着喜清歡往書房走,邊走邊說道,“你快幫忙想想辦法吧,我們家老爺最近胃口極差,連平日喜歡吃的彈塗魚也不愛吃了,你那兒可有什麼新鮮的吃食?”
“江管家,老爺他怎麼了?生病了嗎?”喜清歡驚訝的問,“有多久了?”
“也沒生病,邵大夫來了好幾趟了,藥吃了不少,也沒見好。”江時嘆氣,“我估摸着,老爺會不會是天天吃這些吃膩了?小四姑娘,你最近可有出什麼新鮮吃食沒有?鋪子裡總是那幾樣,說真的,連我們都有點兒看膩了。”
喜清歡心裡一凜,細想想,自己似乎真的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最近她是忙,可她卻忘記了商品的創新性,尹氏和柳氏兩人調的配方再不同,工序卻是一樣的,她也沒去細想什麼新的醃製方法,也沒有新的魚鮮上來,這樣下去,四喜齋的生意怕是真要後退了。
“江管家,此事確實是我疏忽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喜清歡正色向江時道謝。
“那就好。”江時笑着點點頭,“不過,眼前你還是幫我想想辦法,看看我們家老爺想吃些什麼。”
“沒問題。”喜清歡笑道,她可不就是爲了這個來的嗎?
書房裡,江楚航正皺着眉看着手中的幾封信,手邊上的茶水早已沒了一絲熱氣,聽到江時的通報,江楚航的眼中才帶了絲笑意:“快讓她進來。”
江時出來請喜清歡進去後,如同往常一樣守在了門口。
“江爺爺。”喜清歡進去便行了一禮,“江爺爺,聽江管家說您胃口不好,可是哪兒不舒服?”
“我能是哪兒不舒服,還不是你們幾個總不來見我纔會如此嘛。”江楚航放下手裡的信,高興的捋着長鬚,目光看向喜清歡身後,“怎麼就你一個人?”
“是啊,我今天和姐姐們一起來鎮上選布料,聽我大哥說您食慾不佳,特來給您請安。”喜清歡自在的走了過去,“洛哥兒去小蓮莊了。”
江楚航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江洛去小蓮莊後做的事,不過,他並沒點破,而是指了指邊上的椅子,說道:“他去小蓮莊做什麼?”
“洛哥兒說,他想爲大家出一份力,就去了。”喜清歡一笑帶過,“江爺爺,您還沒告訴我是不是哪不舒服呢?您不說,我回去怎麼向爺爺稟報啊?”
“我哪也沒不舒服,就是最近時常想起小時候吃的醬蟹糊,對別的可不就沒食慾了。”江楚航搖搖頭,否認自己身體不適,“可能是天氣轉熱了,吃東西便有些挑了吧,不礙的。”
醬蟹糊?難道是外婆以前做的蟹醬?喜清歡眼前一亮,她知道接下來該加點兒什麼新產品了,蟹醬、醃蟹鉗、泥螺,隨之還能擴展的還有醬黃瓜、醬蘿蔔、醬……
“小四,小四。”江楚航見喜清歡久久不語,不由有些奇怪。
“啊?江爺爺,您說到哪了?”喜清歡驚醒,不好意思的問道。
“你想什麼呢?想這麼入神。”江楚航擺擺手,他並沒有說什麼,也不必重提,只是好奇她的想法。
“江爺爺,我只是想起了幾種好吃的吃食,估摸着和您說的醬蟹糊相近,一時入迷了。”喜清歡便把想到的幾種說了一遍,果然引起了江楚航的興趣。
“你若是作出來了,可得第一個送來給我啊。”江楚航連連說道。
“是。”喜清歡笑了,就算他不說,她也會這樣做的。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江楚航問了許多喜家的近況,最後他忽的話鋒一轉,問道:“小四,你可知你還有個三姑姑?”
“知道,不過爺爺說,權當沒有。”喜清歡安靜了下來,江楚航忽然提及三姑姑必是有話要說。
“唉,你爺爺就是倔……那你是知道你這位三姑姑的身份了?”江楚航嘆氣。
“嗯。”喜清歡老實的點頭,“就是之前在您家的那位劉夫人。”
“沒錯。”江楚航意外的看看喜清歡,確認了劉夫人的身份,接着說道,“你爺爺想的什麼,我也理解,眼下,不論是以劉家的情況還是你家的情況,都不合適相認,也虧了你之前沒有認她,如今此事還算有些轉寰。”
“轉寰?”喜清歡納悶的問。
“護國公被平反,最大的奸佞雖除,可此事佈局不周,留了隱患,如今,劉府遭人惦記了。”江楚航的手指不斷的擊打着桌上的那幾封信,神情有些沉重,“小四,今天算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之後你們莫要輕易過來見我,劉家與我交情如何,上頭是知曉的,我怕他們順藤摸瓜查出你們家來。”
“江爺爺,怎麼會這樣?”喜清歡大吃一驚,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你且坐下聽我細說。”江楚航衝她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說道,“劉尚書這些年韜光養晦,爲的就是給護國公平反,剷除奸佞,他手上搜集了無數奸妃攛連外戚陷害忠良的證據,無奈,他佈局不夠周全,讓人得了風聲,導致奸妃雖除,卻也有一二個黨羽隱藏了起來,如今,那些人已經動手了,劉尚書舉步維艱,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怎麼辦?”喜清歡聽得一身冷汗,她不是沒看過那些鬥來鬥去的官場記,深知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的道理。
“如今就是你們想認,劉府也不會認你們了。”江楚航嘆氣,“劉三已經回京去了,他走的時候,託我一件事,想讓我幫他們劉家保全芷穎那個孩子,要知道,劉家的孫輩如今也就芷穎一個孩子了,我答應了,思來想去,此事也只能託予你們喜家才妥,除了你們家,再沒有第二個能護住她的人了。”
“她現在在哪兒?”喜清歡急急問道,“還有,劉家的其他人……會如何?”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喜清歡忽的屏了呼吸,她有點兒害怕,怕聽到江楚航說出什麼噩耗來。
“若不出意外,過三日她便會被送過來,你不是每半個月與雲家對接一次貨嗎?到時候,你務必挑幾個可靠的人過去,莫走漏了風聲。”江楚航壓低了聲音說道,“至於劉家其他人,你不必擔心,劉尚書早有對策,他們沒辦法置他於死地。”
“呼……那些人,都是什麼人哪?同朝爲官,居然……”喜清歡聽到這兒,整個人軟坐在椅子上,只覺得背後冰涼冰涼的,她想,如果爺爺有想回京的念頭,她也一定會阻止他的,那地方,實在不是尋常人能待得下去的。
“秦家,便是其一。”江楚航再次嘆氣,“回去告訴你爺爺,如今朝局不穩,外又有車雲國虎視眈眈,唉,你們也務必小心,早作準備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