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你們自己收拾吧。”
凝雪劍心裡有了定計:看來方徹的猜測是正確的,夢魔一定還在白雲洲。
既然如此,自己的目標和計劃就有了。
於是立即恢復了高冷,一派霜寒冰雪的說道:“我去也!”
嗖。
沒影了。
元靖江等人才從身體僵硬中恢復,結結巴巴:“劍大人……走了?”
“走了。”方徹皺眉回答。
他心裡還在遺憾,有點不甘心。
居然只是分身。
夢魔沒死啊。
元靖江結結巴巴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怎麼辦?”
方徹怒道:“你纔是堂主啊!”
元靖江手足無措,腦子還在迷瞪,如同要哭一般:“我現在腦子一片空白……”
“……”
方徹轉身就走。
“你們收拾,我去看看唐正。把他們夫妻……先運回鎮守大殿。”
他聲音低沉,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的進入了隔壁院子。
將裡面小美的一應化妝打扮用品,都包了起來。
然後將屍體放在牀板上,抱着出門,要了一輛馬車,將小美放上去,然後自己坐上去,一揚鞭:“駕!”
就這麼不顧而去。
元靖江也想跟着去,但這邊還需要處理,只能看了一眼,立即開始指揮。
沒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自己有些活兒也就會幹了。
方徹趕着馬車,一路到了唐正的屍體處。
這邊,已經有鎮守大殿執事過來,在看守。周邊拉了禁嚴。
唐正身上覆蓋着金星執事服,靜靜的躺着。
“伱去買一身新娘禮服,鳳冠霞帔。”
方徹安排景秀雲,叮囑道:“要好的,最高檔的!”
“是。”
景秀雲眼中含淚,轉身而去。一邊走,一邊擦眼淚。
“你先一步趕回去告訴內需,領全套的執事服,銀星。記住,全套!”
方徹安排趙影兒:“速度。”
“是。”
趙影兒對唐正躬身行了一禮告別,縱身而去。
“唐正啊,我來跟你說一聲,你那鄰居的三魔已經被我們幹掉了。”
方徹緩緩來到唐正身前,看着唐正的臉,輕聲的說道。
唐正躺着,臉上平靜帶笑。似乎很是欣慰。
方徹低沉道:“你知道嗎?你立了大功了!就因爲你的情報,我們幹掉了夢魔的一個分身。這對於鎮守大殿來說,乃是超級大功。哪怕是在守護者行列,也是超級大功!”
“所以,你晉升銀星,無人可以不服。”
“實在是修爲太低,否則,功績足夠金星了。”
“唐正啊……”
方徹嘆息一聲:“我把小美,也給你接來了。我帶你們,一起回鎮守大殿!”
“我祝你們,來生來世,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方徹肅然而立,低頭,默哀片刻。
然後俯身,將臉上帶着傲然笑意的唐正抱了起來,放上馬車。
洪二瘸子想伸手幫忙,被他拒絕了。
將唐正與小美整齊的並躺在一起。
方徹上了馬車:“回鎮守大殿。執事廳!”
馬鞭輕輕揮動,馬車緩緩開動,一路平穩。
方徹坐在車轅上,面容冷肅,眼眸幽深凝定。
夜幕深沉。
風乍起,吹的他髮絲飄舞,衣袂飄飛;長空嗚咽,如泣如訴。
馬蹄聲清脆,緩緩前行。
洪二瘸子等大殿執事,在後列成整齊的隊伍,沉默跟隨前行。
每個人的眼睛都在凝視着馬車上唐正夫婦的遺體,然後看着筆直的坐在車轅的方徹。
甚至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
他們只知道,跟着那個筆直的背影,一路前行。不管前方是黑夜,還是任何地方。
……
凝雪劍離開之後。
“九哥,料事如神啊,我一來就幹掉了兩個夢魘護衛和夢魔的一個分身!”
那邊。
“嗯?”東方三三直接就驚了,甚至都愣了一下。
這麼快?
在東方三三的設想中,凝雪劍去,先震懾;然後配合鎮守大殿穩定局勢;然後東南部和守護者一起發力。
打擊四大教派,逐漸剝離出天神教的消息,重點打擊。
如此一來,方徹那邊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暴露。
還能順理成章的,將天神教打擊一波,然後最終目的,纔是滅掉夢魔或者夢魔分身。
這是一個完整的過程。
但是凝雪劍居然過去之後,甚至連休息都沒休息,就直接幹掉了一個夢魔分身!
一步到位,直接幹了最後一步的活兒。
東方三三算算時間,就有些吃驚。
這就是說,凝雪劍全力趕過去,然後到了白雲洲之後一停沒停,落下去,立即一劍就殺了夢魔分身和兩個夢魘護衛?
這特麼……有這麼巧的事情?
“怎麼回事?”東方三三問道。
“我一來,一搜,居然發現了方徹這個傢伙,正帶着人官威十足的走街串戶……”
凝雪劍這句話讓東方三三皺起眉頭。
你這麼一說,我咋感覺方徹居然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
“然後我就下去了,結果這幫傢伙膽大包天啊,居然直接找到了夢魔分身的住處,幾個王級就敢去抓捕……”
凝雪劍得意洋洋:“若不是我在,恐怕這夥傢伙就成了夢魔的養料了。”
東方三三鼻子裡嗤了一聲。
若不是他們感覺到了有你在,恐怕他們連動都不會動!
邀功邀到了這種地步,給自己臉上貼金都貼成實心了!
“然後方徹這傢伙,居然一刀就捅在一個夢魘護衛身上,時機是把握的不錯,但是……居然沒有捅進去,差點把我樂死,然後我就出手了。”
凝雪劍想起來方徹一刀捅在那夢魘護衛後腰上然後被震飛出去的那一幕,就是樂不可支。
“然後你一出手,就拿下了?”
東方三三問道。
“拿下了,但是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就是那夢魔分身身死之後,果然化作了一個虛影,而且我的劍對這個虛影沒什麼作用,但是那虛影飛起來之後,不知道遭遇了什麼,居然被活活的吃了。”
凝雪劍道:“九哥,這事兒你考慮考慮,到底咋回事?是不是有鬼?”
東方三三道:“對,有鬼!”
“有什麼鬼?”
“有吃分身虛影的鬼。”
“對啊,我知道,我是說到底是什麼原因?”凝雪劍鍥而不捨。
“……有鬼啊!”
“我知道有鬼啊,問題是什麼鬼啊。”
“……”
片刻後,東方三三緩緩發過來一個問話:“你到底是雪扶簫還是芮千山?”
凝雪劍:“???九哥,你是不是糊塗了?”
東方三三在揉太陽穴。
真是夠了!
“接下來你就坐鎮白雲洲,城內。不要出城,東南不管打成什麼樣子,在夢魔沒死之前,你不許出白雲洲一步。懂了嗎?”
“懂了。九哥,那是個什麼鬼啊?”
東方三三將通訊玉扣在了桌上,不回話了。
……
白雲洲城北,一個富麗堂皇的大院子裡。
身穿富團團財主服的,一臉和善的,正是天神教教主寇一方。
此刻正一臉焦急。
剛剛進去給老祖請安,老祖現在還是有些不良於行,不過這段時間裡,隨着夢幻真靈被攝取不少回來,老祖的氣色,也是越來越好。
但就在剛纔,正好好的說着話,突然間臉色一變,一口鮮血就以一種瘋狂的態勢噴出來,直接噴了寇一方滿頭滿臉。
然後就直挺挺的倒在了牀上。
身上轟的一聲,如同爆炸了什麼。
隨即老祖身上就冒出來無數的無窮無盡的小泡泡;小泡泡飄起來,飄向天空,見風就破滅,瞬間就全部消失。
原本就有點瘦的老祖,一剎那之間就變得骨瘦如柴。
而且躺在牀上,還在一個勁的挺。
身子一挺,就是一大口血;再一挺,又是一大口血。
看到這樣子,寇一方莫名其妙的想起來兩個字:挺屍!
真的挺像的。
六個夢魘護衛,同時衝了進來,其中一個細心的擡起老祖的頭,一碗藥熟練地餵了下去。
卻是噗的一聲再次吐出來。
“去拿……夢魂丹……”
夢魔死死瞪着眼:“快……”
夢魂丹拿來,急忙服用下去。夢魔的狀態,也終於穩定下來。
但是,卻是真的躺在牀上,直接起不來了。
臉色灰敗,神色間隱隱透出死氣,氣息奄奄。
就像一個勉強被吊住一口氣的垂危病人。
良久,才喘過一口氣來,虛弱的連喘氣都難,喃喃道:“分身……被滅了。”
“啊?”
衆人大吃一驚。
“潛伏……另外,彙報總教,急需……還魂丹。”
夢魔艱難地說完幾句話,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這一次的分身被滅了,雖然比不上上一次的反噬嚴重,但是,他本就是剛剛醒來,還沒恢復,分身被滅的反噬,導致的後果居然比上一次看起來還要致命。
幾個夢魘護衛急忙開始佈置,彙報。
而寇一方當場就傻了。
夢魔大人……又雙叒叕……不能動了!
而天神教這一次爲了接應夢魔老祖,可是全教精英都進來了!
最要命的是……在夢魔老祖不能動的時候,凝雪劍來了!
而且現在就在白雲洲上空,劍氣震懾。
走?
那是絕對不可能走得了的!
寇一方現在每時每刻,都感覺腿肚子轉筋。
隨時都感覺自己的腦袋下一刻就嗖的一聲離家出走。
但是事已至此,卻是已經沒有半點退路。
當時自動請纓,迎接老祖來東南收集幻夢真靈,不就是爲了增加自己的籌碼?
不拍好老祖的馬屁,如何能在東南崛起?
人家印神宮有夜魔,而且完成任務最好;眼看着已經是沖天之勢,自己是比不了的。
海無良已經完了。
但自己怎麼也要比關山度和顧山峰高一頭吧?
“富貴險中求!”
寇一方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地步,後悔無益;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只要這一關過了,夢魔老祖在自己幫助之下恢復了,那麼以後自己在教派也就徹底的站穩了腳跟了。
六個夢魘護衛在忙忙碌碌,顯然是顧不上自己這位下屬教派教主。但目前情形,究竟該怎麼做纔好?
想了想。
摸出來通訊玉,溝通了五靈蠱,聯繫印神宮。
“印教主,小弟有一件事請求幫忙。”
印神宮很是意外,寇一方再次求上門來了,什麼事情?
“寇兄不用客氣。有事儘管直說便是。”
“小弟現在在白雲洲,目前舉步維艱,而且,還隨時擔心暴露,只希望先和印兄通個氣,若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還望印兄助我一臂之力。”
寇一方姿態放的很低。
印神宮心情很是愉悅,但是卻也沒直接答應,道:“寇兄這話說的,你的事情,我自然是義不容辭。只是我也不在白雲洲啊。”
見印神宮裝糊塗,寇一方很乾脆的將話挑明白:“印兄,明人不說暗話,你的分舵得到獎勵,咱們都是知道的。”
印神宮道:“哦?”
“星芒舵主的事情,咱們也是清楚的。”寇一方道。
印神宮眯起來眼睛:“什麼意思?”
寇一方咬牙切齒,卻還是放低姿態商議:“只希望在危機時刻,可以讓貴分舵出手幫忙一把。”
印神宮神色冷了下來:“寇兄,你不是不知道,那個分舵已經入了副總教主的眼,就連我自己現在也是能不動就不能動的!你知道這其中的干係有多大!”
“所以我也沒敢要求現在就過去。”
寇一方道:“但若是危機時刻到來,我若是還不能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恐怕這一次連夢魔大人都要在這裡葬身啊。印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再說,有沒有那種可能,到不到得了那種方地步,現在也未必啊。只是事先和你打個招呼而已。”
印神宮道:“寇兄,咱們不玩虛的,萬一到了你的生死關頭,那就是說你已經暴露了。若是到了星芒的分舵,分舵還能有?豈不就是直接被你連累沒了?那豈不是耽誤了大事?”
寇一方道:“我對天蜈神發誓,絕對不會連累分舵。再說,這裡還有夢魔大人啊。印兄,你不管我,難道你連夢魔大人也不管?”
印神宮遲疑起來,隨即道:“寇兄,不是我推脫,而是我真沒這個權利答應你。要不然,我幫你問問雁副總教主?”
寇一方愣了愣,這麼點事兒,居然要問雁副總教主?
這個逼看來這一次壓根就不想幫忙。
憋着氣道:“你問吧。”
隨即就中斷通訊。臉上陰晴不定,印神宮特麼的裝什麼逼?你能聯繫的上雁副總教主?
特麼不想幫忙就明說!既不想幫忙,還要在老子面前裝個逼……簡直不是個東西。
那邊,印神宮卻不敢怠慢。
因爲他感覺到了危機;自己沒答應是一回事。但是寇一方既然知道分舵的事情,到了危急時刻,他是一定會去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
小命都要丟了,寇一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所以,夜魔那邊即將遭遇生死危機!這可是大事!
他立即就彙報給了雁南。
“啓稟雁副總教主,屬下東南一心教印神宮稟報,夜魔之事遭遇空前危機,那天神教教主寇一方被困在了白雲洲……”
將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自己看了好幾遍,儘可能的完整,才發了出去。
雁南正在總部花架下涼亭裡,喝着茶,看着雁北寒在段夕陽的指導下練槍。
不時的鼓鼓掌,說聲:“不錯。”
彷彿沒有看到段夕陽那已經是陰沉到了快要滴出水來的臉色。
段夕陽已經快要爆炸了。
再次出去,殺了無面樓十幾個人,回到總部屁股還沒坐穩,就被雁南揪了過來。
居然還是爲了給他孫女練槍。
偏偏雁北寒這個丫頭,對槍實在是談不上什麼領悟。 說實話,在教授雁北寒練槍之前,他是很喜歡這個冰雪聰明的丫頭的。
但是現在,段夕陽認爲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雁北寒。
場中,雁北寒沉腰坐馬,一槍帶着凌厲槍意刺出,煞氣昂然。
雁南在拍巴掌。
段夕陽氣不打一處來:“你出槍扭什麼屁股?你那腰能不能硬一點?你那叫腰?軟踏踏的,蒼龍出海,被你練成了什麼了?這還是蒼龍出海?這簡直是泥鰍軟趴趴!”
“看什麼看,哭什麼哭!”
“你那破腰……”
段夕陽黑着臉。
“哎,老段。”
雁南見孫女被罵,有點心疼,於是叫停,不滿的道:“哪有對女孩子這麼說話的?再說了,女孩子本來就腰軟啊,你這理由找的不對。”
段夕陽大怒道:“那你不要讓她練槍啊!或者你自己來教!天天拽着老子來伺候你孫女,偏偏還是個豆腐水蛇腰!你自己又不瞎,看不出你孫女不是練槍的材料?!”
雁南怒道:“你怎麼和副總教主說話呢!注意你的態度!”
“老子的槍,伏屍百萬才練成,她就這麼閉門造車,能練什麼?出去殺人,出去搏殺啊!”
段夕陽心情極其不爽,罵道:“雁五!你少在我面前擺你那副總教主的威風,惹惱了老子,一槍把你挑了別怪老子造反!”
雁南吹鬍子瞪眼,只好道:“休息片刻。”
大汗淋漓的雁北寒紅着眼睛,收槍站立。
低着頭走到段夕陽面前:“段爺爺,您不要生氣嘛,孫女練槍資質不行,這不也在努力練習嘛……再說了,您累了,我給您錘錘肩膀啊?”
段夕陽面容稍霽,餘怒未消,嘆口氣道:“丫頭,跟你爺爺說說,讓他別折磨咱們爺兒倆了,你真不是那塊料,練了這麼久了,還不如我剛見到夜魔的時候那小子的槍意銳利。”
雁北寒眼神一亮:“夜魔,他也練槍?他怎麼樣?”
“就你現在的槍法,若是和他以槍對戰,估計他一槍就可以將你挑起來!”
段夕陽翻個白眼道。
“您見過夜魔?啥樣?”
雁北寒興致勃勃起來。
“長得跟個人似的。”
段夕陽道。
在段夕陽眼裡,什麼顏值……不存在。不過就是白骨槍一挑,就是一堆碎肉,說什麼顏值之類,那簡直無聊。所以他嘴裡能說方徹‘長得跟個人似的’,那實在已經是極高的讚譽了。
雁北寒興致勃勃:“段爺爺,再說說……”
涼亭中,雁南用力咳嗽一聲:“練槍!繼續練槍!”
段夕陽有氣無力拖着白骨槍在地上走,擦出來一地火星。
“老子真是造了孽……”
便在這個時候。
雁南神情一動,摸出來通訊玉。
居然是印神宮發來的消息。
看完之後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特麼……
夢魔現在被困在白雲洲?凝雪劍去了?
還有天神教?
想要在危急時刻去夜魔那邊躲躲?
這特麼不是搗亂嗎!
但雁南心裡也清楚,目前來說,夢魔的價值比一個遠遠沒有成長起來的夜魔重要的多。
現在這個階段,夜魔可以死,但是夢魔卻不能死!
牽扯到高端戰力的缺口啊。
一時間心煩意亂。罵道:“不是說了的不要進城?怎麼還是鑽到了白雲洲城裡去?隨便換個洲,也沒這麼多麻煩事!”
但他心裡也清楚。
爲啥選擇白雲洲?
應該就是那邊有一心教最成功的分舵纔去的,因爲成功,身份安全,所以關鍵時候,那邊就是一條退路!
“真特麼的!破事兒偏偏趕到一塊!這不是給人家一鍋端的機會?”
雁南越想越氣。
但是夢魔還真不能放棄。
“段夕陽!”
雁南怒喝一聲。
段夕陽拖着槍走來,翻着眼皮:“啥事?”
“你瞧瞧你乾的好事!”
雁南拿着通訊玉,手指頭指指點點:“你建議將夢魔恢復的吧?是你給他找來的萬年還魂草吧?你瞅瞅吧!”
段夕陽淡淡道:“但是夢魔想要恢復;是你不讓他在本教蒐集夢幻真靈的,他去守護者大陸,也是你逼的。”
說完,道:“我又不負責教務,讓老子看幹毛。”
接着轉身回去,聚精會神開始教授雁北寒槍法,看得出來,段夕陽現在認真了許多。
雁南嘆口氣,先給印神宮回消息:“若是實在性命攸關,可以去。但去之前,要告訴夜魔先脫身……”
隨即給夢魔發消息:“去一心教白雲洲分舵也可,但是卻必須要保證,不能拖累分舵。”
此刻雁副總教主根本不知道,夢魔已經陷入沉睡了……
對他的消息,是肯定看不到的。
……
印神宮收到雁副總教主消息,心裡也定了定。
這樣一來,就算髮生了什麼事情,也怪不到自己了。
於是立即給寇一方回消息。
“副總教主吩咐,若是真到了性命攸關,可以去分舵躲一躲,但是,必須要保證分舵安全!但是,若是沒到那個關口,無論如何,都不準去。”
寇一方的消息立即傳來:“印兄,多謝了!”
印神宮沒有理他,接着給方徹發消息。
“夜魔,你在哪?現在有意外情況發生,看到了速回話!”
……
白雲洲鎮守大殿。
看着已經換好衣服的唐正夫妻二人,所有執事驀然肅立。
夫妻二人靜靜的躺在大紅被褥上。
一個銀星執事服裝筆挺。
一個鳳冠霞帔,容貌秀雅。
唐正臉上是傲然笑容,小美臉上是秀容恬靜幸福,微微含笑。
元靖江已經將妻子和唐正的父母家人接了過來,全家人滿臉都是淚,已經是泣不成聲。
“上酒。”
方徹面容冷靜,穿着金星執事服,戴着帽子,衣着筆挺,無限莊重,站的筆直,目光如冰如雪。
每人都發了一杯酒。
“今天對於唐正來說,是一個大日子。他的執事身份,已經審批下來了。從早晨開始,就是唐執事了。這是唐正畢生追求的目標,也是他最大的驕傲。我們要向他恭喜!”
“其二,今日唐正拼命留下的線索,讓夢魔分身,和兩名夢魘護衛伏誅於白雲洲,此爲大功一件;按功勳,該升級爲銀星執事。讓我們向唐正恭喜。”
“其三,唐正前幾日曾說,讓我去喝他的喜酒;他們夫婦生前未能完成婚禮,但是已經定下名份。所以,今日作爲唐正的上級,我就直接做主一次。希望大家爲這對新人送上祝福!”
方徹刀鋒一般的目光看着唐家人的方向,正色道:“祝福唐正與小美,從此生生世世,締結鴛盟,永生永世,再不分離。若有來生,白頭偕老,夫妻恩愛,舉案齊眉!”
唐正的母親痛哭出聲,幾乎昏厥。
“老身……答應!”
唐正的母親哀嚎一聲:“兒啊……娘答應了,娘答應了!娘……錯了啊。”
哀慼的哭聲中。
方徹舉杯:“唐正兄弟,祝賀你……得償所願,成爲鎮守者,鎮守大殿執事,祝賀你,官至銀星;祝福你,新婚幸福!祝福你……一路好走!”
他一口喝了半杯。
剩下半杯,輕輕撒在地上。
衆人同時照做。
頓時大廳中,酒香四溢。
方徹看向唐家人,輕聲道:“唐正夫婦,就葬在西山英魂墓園吧。至於家裡祖墳,就做個衣冠冢如何?”
“遵令,這是我們唐家的榮耀,多謝方總操持。”
唐正的母親紅着眼睛,充滿感激的道:“唐正這段時間回家,說的最多的就是方總,他最感激最欽佩的,也是方總。老身曾說過專門感謝方總……只可惜……哎,如今方總親自爲唐正完成夙願,主持各種事,老身替我兒子,給方總磕個頭。”
說完就跪了下去。
方徹急忙扶住,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良久,才道:“您養了個好兒子。唐正他……不愧此生身爲男兒!不愧身上這執事服!”
他停了停,喉嚨有些噎,然後重重的說道:“他很好,非常好!”
哭聲大作。
“今晚安葬吧!早些入土爲安,而且今晚,還是他們的洞房之夜!莫要讓新人等的太久!”
“好!”
兩個時辰後。
西山墓園。
一座新墳巍然佇立。
“白雲洲鎮守大殿銀星執事唐正夫婦之墓!”
方徹等人躬身行禮。
香燭點燃。
唐正的墓,就在任常夫婦旁邊。
方徹撫摸着任常墓碑,一時間心中百念雜陳,輕聲道:“任常,又見面了。今日唐正剛來,你照顧着點,讓他融入大家中。這傢伙膽小,你知道的。多照顧。”
“一天,又過去了。老任。”
方徹輕輕嘆息。
景秀雲肅容過來,道:“方總。”
“恩?”
“那邊,是左光烈等十個人。”
景秀雲提醒道:“我記得,您還沒來過,過去看看老左他們吧。”
“好。”
方徹只感覺心裡撕裂一般一痛,低沉道:“你們在這邊忙,我去看看老左他們。”
緩步走過去。
踩着青石地面,一步步,卻似乎踩出來回聲,一聲聲,響在心上。
景秀雲也感覺,方總的腳步,莫名的沉重了許多,忍不住嘆口氣。
自從方總上任鎮守大殿,短短的時間裡,任常犧牲,左光烈等十個人犧牲,如今,連唐正也躺在了這裡。
這些都是和方總很親近的人。
方總的心裡不知道該多難受啊。
方徹一步步走在青石路面上,感覺自己好像是每一步都踩在幽冥黃泉路上,而面前就是左光烈等人的家一般。
十座墓碑原地不動,似乎有十個人站在那裡,眼眸森森的定定看着方徹一步一步走過來。
終於,走到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的字,左光烈等人的名字。
方徹本能的想要伸手撫摸。
但伸手到了一半,卻想起來左光烈恐怕並不願意讓自己觸碰,手臂僵硬在半空,又收回。
心中依然是海波般翻騰,想要說什麼,卻感覺心裡複雜,喉嚨被堵住一般,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每一個名字都深深地看了一眼。
對每一座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
夜幕深沉,夜露濃重。
他獨自一人在這裡久久的站立,一言不發。
夜露打溼了他的鬢角。
他閉上眼睛,只感覺身子失去了重量一般在雲海中漂泊;面前,左光烈等人的身影一個個出現,一道道森冷的目光,不斷地看在自己臉上。
他們在無聲的詢問。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什麼人?”
方徹閉着眼睛,微微仰頭,感受着夜幕中的微微涼意,緊緊的閉着嘴,久久不動。
從遠方景秀雲等人眼中遙遙看來,只見夜幕中方總的身影,與左光烈等人的墓碑似乎重合了。
在夜霧中飄飄蕩蕩,搖搖晃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的黑色披風在風中起伏鼓盪,發出撲撲的聲音,似乎在和夜幕中的英魂對話。
衆人驀然間,竟然感覺方總似乎也變成了鬼魂一般。
良久。
這邊在收拾,大家準備回去了。
方徹才披着夜露,從濃霧中走出來,隨着他走出來,濃霧消散,露出來英挺的面容。
就似乎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頭髮上亮晶晶的,全是夜露。
衆人擔心地看着他。
方徹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這一片墓園,西山墓園……又擴大了。
一座座墓碑,便如一個個戰陣,排列的整整齊齊,蔓延向遠方,無窮無盡。
未來,在這裡,還不知道要埋多少人。
“方總。”衆人擔心地看着他。
“我沒事,和唐正他們告別吧。”
方徹轉身,將趙影兒手中的鮮花接過來一朵,端端正正的放在唐正墓碑上。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唐正興奮的跟着自己巡街的樣子,眸子在閃光的眼神。
方徹默默的站立,良久,脣角露出一絲苦笑。
“唐正,你,後悔嗎?”
墓碑無言,鮮花怒放。
衆人沉默行禮,告別,然後陸續走出了西山墓園。
剛剛還喧囂的墓園,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幾炷香,依然在慢慢燃燒,發出嫋嫋的香菸,在空中繚繞。
一陣風來,紙灰盤旋飛舞而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小旋風,緩緩旋轉,似乎在向着方徹等人的背影告別。
墓碑上,鮮花嬌豔,散發着幽幽香氣。
如同小美臉上的恬靜笑容。
墓碑無言,傲然佇立。
一如唐正最後時刻臉上的傲然。
頂天立地!
堂堂正正!
是爲,男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