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風聲中,方徹一聲令下:“劊子手就位!”
二十二位劊子手,同時上前,扛着刀,各自就位。
方徹隨即轉身向着高臺拱手:“請總長官指示。”
趙山河面容嚴肅,舉起手中令牌。
令牌迎着陽光,折射出萬道金芒。
“斬!”
一聲令下,劊子手口中烈酒,同時噴在刀身上,二十二把大刀,同時舉起。
映日閃光。
方徹一聲大喝:“蒼天有眼,冤魂不遠!今日正法,還爾公道!看着!等着!黃泉路上,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方徹大聲道:“大家可以去鎮守大殿門外等候。”
當二十二顆腦袋落地的那一刻,鮮血衝起空中的一瞬間。
“在這裡,跟大家說一件事。案件還在審理之中。目前第一批女孩子一千五百人,已經可以認領。”
這一陣風過,竟然青天明朗,一絲風也沒有了。
“還有四位兄弟,出發去辦別的案子。我們是巡查六隊!”
“難道不興奮嗎?”東雲玉道。
“我也是我也是……”
口中喃喃自語。
一聲令下,二十二把大刀,同時落下。
“老婆,我們報了仇了……別再掛念着了。”
“追查一切不公,踩踏一切不平;斬殺一切惡魔,接受一切報復!”
無數民衆,淚流滿面,同時跪倒在地。
無數香燭陡然點燃,整個大廣場,突然間煙霧升騰,遮蔽了天空。
讓無數的人看到,原來這樣的人,血,也是紅的。
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口氣,道:“你們真以爲,那所有的失蹤的女子,都是黑虎幫乾的?在這紅塵普世之中,這種罪惡行當,還真不知道存在多少!”
“還有那些所謂的‘我沒做壞事只是進去玩過’的官員們……想到這些,我心裡都發堵。怎麼還興奮的起來。”
“現在感覺心裡的血都在奔騰……”
“殺!!”
方徹聲音如金石鏗鏘:“我們兄弟,既然接手了這樣的案子,就會一直追查下去!”
“老子覺得勞資的一生充滿了意義!”
“我是方徹,這是東雲玉,這是風向東,這是秋雲上!”
一直到回到了巡查廳自己的會議室。
廣場四周,剛纔還凌風怒飄筆直的旗幟,驟然如死魚一般垂落下來,一動不動!
二十二顆腦袋,在地上滾動。鮮血不斷地從沒有了頭的頸腔中流出,在地上蜿蜒流淌。
“不接受任何求情,沒有任何姑息;並且,接受任何報復!”
“她爹……你看到了嗎?”
噗!
刀光落,血光起!
方徹皺着眉,坐在自己椅子上,看着這三人:“你們興奮什麼?”
方徹嘆口氣:“但這個興奮,是用十幾萬戶,甚至幾十萬戶的終生慘痛換來的……想到這,我怎麼還興奮的起來。”
一刀斷頭!
秋雲上端着茶杯喝水,抖得牙齒碰茶杯:“噹噹噹,噹噹噹……”
哽咽聲一片。
風向東激動地渾身都在抖:“你們不知道,我在跟着老大往外走的時候,只感覺渾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發抖!強行忍住,纔沒有當場痙攣……”
“以後,要面對這樣毫無人性的傢伙,不知道要面臨多少。”
……
東雲玉秋雲上風向東還在熱血沸騰,滿臉通紅。
“囡兒,你安息吧。”
“此外,這片場地,即日起,每一天都會行刑。一直到,將惡徒殺光爲止!”
“娃她娘……你看到了麼?仇人死了,我們報了仇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是不是先和娃兒團聚了……我再等等,等等看看我能不能找到,若是這次還找不到,我就去和你們團聚了……這人世間,太苦了,我不想待了……”
三人興奮地渾身發抖。
血腥氣刺鼻。
空中淒厲的風聲,驟然間再次加劇。打着無盡的唿哨,吹向茫茫遠方。
這番話便如一瓢涼水,潑在了三人頭上。
瞬間三人就不抖了。
想起那滿滿的廣場上,那充滿了希冀、渴望、絕望、苦痛、麻木的眼神和表情,三人陡然間感覺心中就壓上了一座山。
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風向東咬牙道:“老大,伱說那些所謂‘只是進去玩玩’的那些官員富戶和武者甚至是鎮守者們……到底都是怎麼想的?這他麼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這其實很正常。”
方徹嘆口氣,道:“我跟你們交個底,這種……咱們這是第一次發現,而且還是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發現的……所以,不得不處理!”
三人都怔住了:“老大你什麼意思?難道以後見到這種人,還要姑息養奸不成?”
“不是這個意思。”
方徹深深嘆息:“事情不像咱們想的這麼簡單,這一次是突然爆發,想要捂住都捂不住……所以這些人必須要死!而且要大庭廣衆之下處決,警示天下!”
“但是以後,說一句難聽的……這樣的人,還有的是。而且正如之前那三老所說,都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都是出生入死搏殺千百次的。”
方徹說的很艱難,因爲在考慮措辭:“以後就算是要殺,也是鎮守者內部處理掉,決不能再這樣面對天下警示了,因爲……雖然是大快人心了,但是殺的多了,卻會讓天下人對鎮守者失去信心。”
“他們會認爲:特麼你們鎮守者裡面也沒多少好東西啊。”
“那樣就壞了,你們懂吧?”
東雲玉三人恍然大悟。
這的確是個問題。
而且是一個人心加人性的巨大問題。
三人心裡都有一種‘難怪方老大能當老大呢’這種感覺。
方徹道:“還有一點就是……怎麼說呢,我有些不知道怎麼措辭。”
風向東沉吟道:“方老大也感覺處刑太重了是吧?”
方徹道:“若是單純這件事來看,不重。因爲這是黑虎幫的地盤,唯我正教的地盤;他們明知道這麼多女子無故失蹤還進去玩若無其事,明知道良家女還要去……那就是罪無可赦。對於今天這二十二個人來說,死刑不重,該殺!”
“我說的是以後,再有鎮守者遇到輕一些的問題的時候的處理。”
“老大詳細說說。”
“嗯……就這麼說吧,我今天也說了,人,一旦開始放縱墮落,就無法回頭。這固然是人性,也是現實。”
方徹深思熟慮道:“但是也要考慮一點就是……難道鎮守者,守護者,就真的不能享受了?一點都不能有?就只能這麼一直生死搏殺,一直這麼出生入死?這也不能吧?”
三人都是沉思起來。
“正如他們所說:我們一代一代,一輩子都在戰場,都在守護大陸,我們付出了無數代人的鮮血了,正常生活中,我們享受享受怎麼了?”
方徹道:“這句話,你不能說他沒道理吧?”
“但是享受……一般人所謂的享受,是滿足不了這些人的。而超規格的享受,往往就意味着違紀。”
“在這一點上,以後還需要……彈性處理。或者說,內部處理。”
方徹苦笑:“雖然我也不想,但是……就算是老百姓家的雞,還有區別對待呢,下蛋多的就吃的好,還呵護着,不下蛋的早就被宰了吃肉。有些能下蛋的母雞甚至能熬好幾茬的其他雞。”
“你總不能把下蛋多的雞就因爲它吃的好就宰了吧?”
三人忍不住微笑。
這個比喻雖然是太接地氣,但是真的有道理。
東雲玉笑呵呵道:“但是這下蛋的雞也總有老了不下蛋的時候,到那時候還是避免不了一刀後下鍋。”
方徹驟然一股想打人的情緒就升上來。
這特麼老子在講道理,你這可倒好,乾脆來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了。
“你!閉嘴!”
方徹凶神惡煞道。
風向東和秋雲上笑的滾在了地上。
紛紛感覺這個東雲玉實在是個妙人兒。
“人和雞能一樣?”方徹瞪眼。
“這不是你說的。”東雲玉不怕死的叫囂。
“你再說一遍。”
方徹手按刀柄,目露兇光。
東雲玉一縮脖子,不說話了。
“不過以後吧……咱們這一組吧,應該是孤家寡人了。”
方徹嘆口氣,道:“別看萬民擁戴,但是在鎮守者內部……已經是貼上來不受待見的標籤了。”
東雲玉道:“這不能吧,走的時候,我看他們都挺禮貌的。”
“呵呵……越禮貌,就越是不待見你。”
方徹冷笑:“畢竟誰也不願意身邊就跟着一個鐵面無私的法官,哪怕是聖人都不願意。”
“不信你等着看吧……以後保管走到哪裡都是一片讚譽,但是除了讚譽之外也就沒別的了……就算什麼虧心事都沒有,看到咱們也保險是敬而遠之……”
方徹嘿嘿的笑。
風向東一笑道:“那也無妨。我們做鎮守者,本就不是來交朋友的。”
東雲玉道:“朋友還是多多益善,要不然打架都打不起來。”
方徹,秋雲上,風向東三人面容扭曲的看了會兒東雲玉,然後集體站起來默默的走了出去。
實在不想理這個賤逼。
剛走出大門,東雲玉風一般追上來:“你們想丟下我去哪浪?”
“浪你個頭!”
方徹怒道:“我們去看審訊!”
“我也去!我還可以親自負責審訊!”
東雲玉頓時興致高昂。
三人一陣惡寒,紛紛快步而走。
想到前天東雲玉抓着一堆毒蛇引導鑽洞的那種騷操作,簡直不可直視。
但不得不說這損貨的招兒挺管用,經過他手的沒有不老實的。
到了審訊室,果然正如方徹所說,效果已經出現了。
所有看到四人的鎮守者都是一臉笑容,客客氣氣。
如同招待瘟神一樣的客氣。
四人也不以爲意,直接就開始工作。
然後將那些審訊完畢的一個個開始宣判死刑,明天拉出去砍頭去。
“明天能砍多少?”方徹問。
“方隊長好,按照這樣的進度,明天應該可以有一千多人審訊完畢,基本榨不出什麼東西了。”
“那就全拉出去有問題嗎?”
“方隊長要求當然沒問題,爲民除害這種事,還是大快人心的。”
“晚上有空嗎喝個酒?”方徹故意問一句。
果然好幾人臉色大變:“不了不了……方隊長公務繁忙,我們就不打攪了……”
不管邀請誰,果然都是一片客氣的拒絕。
東雲玉三人臉都黑了。
果然這幫傢伙不給咱老大面子!
四人轉身出去,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全是鬆一口氣的出氣聲。
意思很明白。
這四個災星果然走了。
東雲玉忍不住,在門口轉頭:“諸位同僚!”
大家都一愣:這貨要幹啥?
只聽東雲玉一臉正氣,大聲說道:“諸位同僚,大家都是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勞苦功高,這些兄弟們都看在眼裡。但是,我們兄弟幾個既然被上峰賦予了這個權利,以後說不得咱們還要經常打打交道。”
衆人臉色一變。
這貨……這話不對勁兒。
“一起這麼多天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有話就直說了。”
東雲玉淡淡的負手而言。
不得不說這貨人樣子還真是很出衆的那種。
只要不犯賤,刻意的擺出姿勢的話,甚至那種氣勢,都要比風向東等人還像是幹正事兒的人。
“以後大家都看着點家裡人,也管住自己,萬一被咱們找上門去,那可不好看哈。偶爾你要找個小老婆啥的,也不算啥事兒,但是其他的……對吧,我們也爲難啊。”
東雲玉淡淡道:“好了,話就說到這裡,你們忙吧。等有時間,我們去各位家裡串串門子。”
所有人面面相覷。
特麼我們需要你去串門子?你們串門子能有好事兒?
我們寧可讓黃鼠狼串門子也不讓你去!
但他怎麼這麼說?是不是剛纔咱們哥們兒得罪他了?是啊,剛纔直接沒理他們。客客氣氣的拒人千里之外了。
果然,被對方記仇了。
這要是被他記住,直接逮住咱們查起來……這特麼誰屁股上還沒點殘留啊?
衆人呆若木雞中,東雲玉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只要你們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怎麼查,也沒事。各位,告辭了!”
東雲玉走了。
裡面一羣人互相埋怨:“我就說別那麼明顯吧,你說說你們一個個的。看,把人得罪了吧?”
另外幾個面面相覷:“哥,這也能怪我們?這事兒真說不好啊。這幾個人,湊得近了,咱就是啥事兒也沒有……身邊別人出事兒都得尋思咱們舉報的。”
“我們也知道他們是真正的好人,真正的在做事,真正的啥也不怕。但你想想人傢什麼背景?咱們什麼背景?人家能做的,咱們敢做嘛?”
“上戰場,鬥唯我正教,這些都不是事兒,把命拼完了還是個英雄,但是這種內部的紛爭,是一條命的事兒嗎?真不是我們不想接近英雄,也不是我們不想做英雄……但是實在的說……老大啊,咱們只適合做那種怒吼一聲戰死的英雄,但是我們不適合做這種得罪人事情的英雄啊……身後都有家啊。老婆孩子咋整啊?”
衆人一聲嘆息。
沉默了。
是的,既然做了鎮守者,就隨時準備着犧牲,真遇到過不去的危機,幹不過還逃不了的敵人,也只有拼命一戰,拼死去球!
但是,但凡有一線希望的時候,想想家裡失去了自己之後的悽慘,那真是想做英雄都不敢做!
……
另一邊。
風向東在說東雲玉:“你嚇唬人家幹啥?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苦衷,我們做我們的。他們幹他們的。”
東雲玉嘟囔道:“我就是有點不舒服,咱們拼死拼活的……卻搞得沒幾個正眼看咱的。”
風向東怒道:“你真的以爲英雄是誰都能當的起的嗎?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都是東家的大少爺啊?”
東雲玉犟嘴道:“我在東家也沒有啥優待!”
“但他麼不管你怎麼樣都沒把你趕出去吧?不管你多胡鬧都把你視作自家人吧?都特麼討厭你但是沒人想讓你死吧!?生在這樣的家族,還是超級家族,你有什麼不滿足的!?”
風向東怒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就你做的那些事,換在我身上的話,哪怕我是家族嫡子,也早已經被逐出家門了。你呢?據我所知,你爹還不是家主吧?”
“你還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你上輩子燒了高香了你!懂嗎?!”
風向東毫不客氣將東雲玉罵了一頓。
但是這一次東雲玉卻是沒有反駁,而是直接沉默了下來。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樣子,想到父母的管教,想到每次回去全家雖然喊打但是沒幾個罵的太難聽的……
想到楊落羽等人來到東家時父親眼角的淚花,臉上的笑容,母親那一臉的光榮,以及那種‘終於可以擡頭說話’的驕傲。
離開時候母親一個勁兒檢查行囊,一個勁兒加東西,站在門口隨着自己離開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身影。
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道:“或許是我太任性了吧。從小生活條件太好,導致不大懂事……哎,現在想想,這些年,讓爹孃多操了多少心……”
風向東很欣慰,道:“你知道就好。”
東雲玉道:“不過現在我好了,我爹孃也好過了,倒是你們,該讓爹孃操心了。”
風向東愣住:“我們?我們咋了?”
秋雲上也詫異的轉頭看來:“還有我的事兒?”
東雲玉得意洋洋道:“你們跟我在一起,你們家裡不操心?哈哈哈,他們就算之前不知道我,但是既然咱們已經在一起了,他們也得打聽打聽我東雲玉是個什麼人吧?這一打聽之後,能不操心?擔心你倆學壞啊小寶貝。”
“絕對牽腸掛肚啊!哈哈哈……我東雲玉的威名,是好打聽的嘛?”
東雲玉得意洋洋。
秋雲上和風向東已經氣歪了嘴巴。
想一想還真是這樣,這幾天經常接到家裡消息,很含蓄的告誡自己要恪守君子之道,不要跟人學壞了……
現在想一想,一下子就明白了。
學壞了,還能跟誰學壞了?總不能是方老大吧?
絕對是眼前這個談之色變的據說連他自己師父都近墨者黑成爲臭嘴劍客的賤名遠播的超級賤逼啊!
“你特麼還挺得意?!”
風向東歪着嘴看着東雲玉:“這也值得得意?”
“你就說這是不是普天之下獨一份兒吧!”東雲玉得意洋洋:“我說我天下第一沒人不服吧?”
風向東和秋雲上同時咬着牙點頭:“服,在這方面,你特麼絕對是古往今來空前絕後的獨一份兒……但是,你特麼就不知道你捱揍次數在古往今來的歲月裡也是空前絕後嘛?”
“揍他!”
兩人直接動手,將東雲玉掀翻在地。
一頓狂揍。
“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兩人放下狠話。
“有種就打我!”
東雲玉如是說。
“……”
兩人直接無語到家。
……
方徹帶着三人,一路到了東湖洲鎮守大殿。
這邊,早已經是人山人海。
等着接女兒的,都在這裡,翹首以盼。
已經允許出來的一千五百名女子,一個個在大殿中哽咽不絕,充滿了對親人的思念。
但是,卻又擔心自己已經是殘花敗柳的身子,給家人帶去不好的名聲,一個個惶恐至極,既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卻又想要一輩子不出去……
眼淚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碎裂成片片。
少女們的心,如同淚珠一般碎裂成渣。
沒有希望的時候,盼望着希望,盼望着爹孃,如今……陽光就在門外,爹孃就在外面翹首以盼,自己卻不敢出去。
這是一種何等的折磨。
無論鎮守大殿的人怎麼勸,少女們只是蜷縮着抱成一團,不敢出去,沒臉出去。
有些少女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呼喊的聲音,似乎有爹孃的聲音,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們身子顫抖着,只是拼命流淚不敢出去。
怕聽錯,怕出去後被人指指點點,怕回家後給爹孃丟臉……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一個溫暖的聲音。
是那位方巡查!方隊長!
所有少女都是精神一振,睜着淚眼,豎着耳朵靜靜地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