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濟面容呆滯:“怎會如此?怎麼會如此?”
突然間,英雄變魔頭。
無數年的榮耀加持,變成了敵人的陰謀算計!這讓白象洲鎮守大殿所有人,都有些無法接受!
“……守護者佈下天羅地網,圍剿血煞魔君,劍大人與東方重名大人拼死力戰,將血魔重創,血魔麾下唯我正教三大高手狂衝白象洲,準備大肆屠殺,適時,林平江挺身而出,以一敵三。身受數十創而不退。”
“……血魔逃亡而至,擊殺林平江,旋即被劍大人盛怒之下,剁成齏粉……林平江其時還有一口氣,擡回家後,於當晚不治身亡。”
“林平江時名不顯,卻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以命相搏,護住白象洲億萬黎民……”
韓百濟口中喃喃念着。
正是在白象洲流傳甚廣的《林平江傳》。
之前的時候看到聽到這篇文章,心中只有讚歎,對英雄的崇仰。甚至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但現在,身在林家之內,確定了林家乃是唯我正教中人之後,再在林家祠堂,看到林平江的屍體,再讀出來當年的這篇文章,突然感覺有太多的不合理之處。
甚至,臉上火辣辣的。
平時聲名不顯,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候出來了,而且還能攔住三大高手。
遇到天下巔峰血煞魔君,一擊居然沒當場化作飛灰,而是回家才死。
這些,之前無數解釋,而且還鬧出不少紛爭:誰敢侮辱英雄?
但是,這以往的一切,在面對林平江這一具屍體的時候,面對林家人的魔教身份的時候,一切,都被推翻!
甚至不用思考。
所有這一切結合起來,瞬間,就全部明白了!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一股難堪的氣氛,在不斷蔓延開來。
方徹咳嗽一聲,道:“當初是如何且另說,但是我們尊敬英雄的心不變,我們尊敬英雄,也沒有錯。”
“被矇騙的時候,誰都有!只能說,魔教的人詭計多端!”
“所以,當初林平江必有目的!”
“而他的屍體,千年不腐,也必有緣故。”
“我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但是我們不能再留着!不管有什麼緣故……”
方徹轉身下令:“堆柴!點火!”
“燒了他!”
片刻之後。
大火沖天而起,林平江的屍體發出嗤嗤的聲響。一股難聞的味道蔓延。
齊烈等白象洲人一臉滄桑。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都感覺自己沒有辦法向上司彙報。
怎麼彙報?
真正是難以啓齒,守護者宣傳了這麼久的英雄,居然是唯我正教的魔頭。而且人家之所以成爲英雄,居然是一個陰謀。
主動站出來犧牲的。
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林平江當年爲什麼主動站出來求死,但是其中必有緣故是一定的。
齊烈連連搖頭:“荒謬……荒謬!簡直是……丟人!”
隨着火焰猛烈燃燒,林平江的屍體,也逐漸化作灰燼。
在無人感應到的地方,從林平江身上衝出來一股莫名的氣息,帶着無邊的邪惡暴戾,隨着火焰熱浪衝上高空。
但是……隨即就被方徹早就安排在這裡的金角蛟一點也不剩的,全部吞噬。
方徹當然不知道,這具屍體到底是有什麼秘密。但是,他也不在乎有什麼秘密。
燒成灰就一了百了。
我管你什麼秘密。
而且受林傲身上那種靈魂氣息提醒,方徹當然將金角蛟早就安排在了高空準備。
任何氣息,都被吞噬!
根據金角蛟的彙報,從林傲身上吞噬的,大概是三分之二的能量,從林平江身上吞噬的,大概是三分之一不到的能量。
“很補!”
“很精純!”
金角蛟很滿足。
這種精純而且有質量的靈魂能量,對於金角蛟來說,簡直是瑰寶,幾乎不用消化,只需要抹殺裡面模模糊糊都沒成型的意念就可以了。
這一波吞噬,根據金角蛟的感應,幾乎能比得上當初夢魔的收穫。
這讓方徹心中狠狠的震驚了一把。
我這到底是滅了誰?
“靈魂力有資料嗎?”方徹問金角蛟。
“一團混亂,根本無法整理,沒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東西。”
金角蛟反饋。
“……應該是血煞魔君。”
方徹想起來《林平江傳》的內容,當初就是圍剿血煞魔君,引出來的這檔子事。
血煞魔君一巴掌拍在林平江腦袋上,應該是有什麼操作。
而其後靈魂一直附着在林平江屍體上?等待機會?
一直到最近,林傲出生後纔有了體質符合的?或者是什麼原因?慢慢的向着林傲身上轉移?
然後目前爲止,也只是轉移了一大半過去?
還有那麼多能量還殘留在林平江屍體上?
所以這也就是林平江屍體一直沒有腐爛的真正原因?
方徹感覺自己的推測,應該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接近真實。
畢竟在有了結果之後,再根據結果逆推,就容易了許多。尤其是那塊神性無相玉,更給了方徹充足的推測的理由。
方徹感覺自己應該是唯一的完整的猜到了一切的人,但是這個猜測,他誰也不敢說。
只能悶在自己心裡。
嗯,一會兒還是要找機會,將這件事跟老爹說一下,讓老爹跟東方軍師彙報過去。
否則這邊還是會有點麻煩的。
林家的事情處理完畢,林家大院就交給白象洲鎮守大殿來處理,其他人則是押着林家人回去。
明確了魔教身份,審訊也就有了方向。而這些,方徹已經不打算參與了。
畢竟,無論如何都要給鎮守大殿留下功勳,不能吃獨食。
所以他的目標,開始轉向地下世界。
“消息方面,刻意控制一下。”方徹對齊烈提醒:“這千年不腐爛的屍體,估計有古怪,可以散發真真假假的消息,擾亂視聽。”
齊烈有點懵逼,道:“啥意思?”
“其實林平江的身份,未必要戳破……那對於咱們守護者聲望,乃是一種打擊。”
方徹改爲傳音道:“反正人都死了,而且也已經享受這麼多年盛名,在對我們守護者有利的情況下。就讓他保持英雄名頭,又有何妨?將來慢慢淡化,用不了多久,也就沒人記得了。”
齊烈聽得連連點頭,這的確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甚至可以有先祖顯靈,斥責不肖子孫這種事出現。栩栩如生之類……儘量保全守護者的榮譽。”
對於林平江屍體這件事,看到的人太多,消息將來會走漏,也是一定的事情。
方徹想了許久,想出來這個主意,用這種方式,來淡化影響和懷疑。
只要守護者這麼做了,就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削弱這件事。從而將神性無相玉的事情,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完全化作無有!
你們找去吧,反正……老子啥也不知道!
齊烈連連點頭,對方徹的主意大爲贊同,他也承認,方徹說的這種辦法,的確是顧全大局的方法。
儘可能的保全了守護者的名譽不受損失。
雖然林平江依然是英雄……但是,林平江已經死了,林家也已經殺光了,又能如何?
他已經在想如何上報的事情了。
而且他也已經決定了,這件事,可以說是方徹一手主導,自己雖然上報,但這個功勞卻不能貪。雖然方徹一直在照顧鎮守大殿的面子,刻意的給鎮守大殿立功的機會,但自己作爲殿主,臉皮決不能這麼厚!
必須如實上報。
而且……自己還要扛起來鞠秀水與左光烈的合葬問題。總不能讓人家方徹大事兒小事兒一把抓,自己啥也不幹吧?
那白象洲鎮守大殿跟等着吃奶的孩子有啥區別?
“我只是很納悶很憤慨,這些人,在守護者大陸長大,發展;吃着這邊的,享受着這邊的資源,但背地裡卻成了魔教中人。”
齊烈長長嘆口氣:“而且這種人,爲數還不少。”
方徹沉默了一下,道:“古往今來,任何世界,叛逆者都必不少,但我們作爲鎮守者要做的不是發牢騷。這個世界的叛逆者當然不少,但我們能因爲這些叛逆者就對這個世界寒心了?那不能吧?”
“那必然不能!”齊烈怒道。
“那不就得了?”
方徹淡淡道:“既如此,憤慨什麼?做好自己的事,齊殿主。”
他拍了拍齊烈的肩膀,就轉身走了。
因爲他現在的識海中,已經快要炸鍋了。
再待下去,恐怕自己會忍不住了。
而夜皇看到這邊完事兒,已經化作一陣風,先一步進入了地下世界查看情況。
白象洲這邊的林家紛亂,暫時是完事兒了。
但是唯我正教東南總部那邊,卻是方興未艾。
貝明心終於到了東南總部,封雲安排晚宴接風;貝明心作爲總部特使,但這一次卻是和藹可親,跟誰都是笑臉。
脾氣好到了極致!
不得不說,這可能是唯我正教建立教派以來,這麼多年時間裡,唯一的一個如此沒有半點架子的總部特使了。
尤其是對封雲,封一封二,貝明心都已經接近阿諛奉承了。這讓吳相這位前東南總部總長官,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之前自己做總長官的時候,不要說是貝明心這等高層,總部只要來個普通特使,那眼睛就是長在後腦勺上。
自己這個總長官幾乎連洗腳水都沒資格去送。
現在雲少一來,你看這排場。總部特使而且還是貝明心這等高官,直接數萬裡跑來捧臭腳。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個世界上最牛逼的選擇,就是投胎的時候的選擇!”
“怪不得有人說,只要你第一步走不好,那麼後面的所有,你都走不好。勞資總以爲是奮鬥的第一步,結果到了現在一大把歲數才發現……這特麼說的第一步,乃是投胎的這一步哇!”
如此晚宴。
自然不能漏了現在就在東南總部的孫無天,孫大人。
雖然孫大人這段時間心情不大好,而且很是低落,暴躁易怒。
但是看在封雲給送來了大批的資源,還有孫無天想要的那些世家的詳細到了極點的資料……的份上。
孫無天還是出席了晚宴。
封雲也給天王簫發了消息,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天王簫跟犯了病一般的拒絕了,而且接下來就是音訊全無。
不知道去了哪裡。
所以只有孫無天一人蔘加了。
孫無天單獨一桌,自然不合適,所以,就是最尊貴的三個人在一個桌上,首位孫無天大人,次位封雲總長官,再次便是貝明心壇主。
竟然在這裡見到了孫無天,貝明心更加驚喜。
不斷地拍馬屁,並表示自己此來,只是協助;一切以雲少和孫大人爲主,姿態放到了最低。
而且頻頻敬酒。
喝了一半,孫無天越來越是忍不住:“我說你這個執法壇主,現在怎麼……特麼的你就是一個馬屁精啊,現在唯我正教只是靠着你這樣拍馬屁居然能當這麼大的官?”
孫無天感覺這個世道真的是變了。
這馬屁精能當執法壇主?
我操了!
唯我正教成啥了?
貝明心當場臉就成了豬肝色,難堪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封雲主動打圓場:“總護法有所不知……貝壇主的遭遇,實在是……一言難盡,他今天如此,也是沒半點辦法!”
貝明心既然表現出來了投奔之心,現在求才若渴的封雲當然要接納。
只是貝明心的職位就值得封雲主動接納,更何況貝明心現在主動投效?現在,可是雪中送炭啊。
而且,以封雲的身份地位,雖然當然比不上畢長虹,但是鐵了心要保住一個貝明心的話,還是問題不大的。
封雲一邊對孫無天含笑敬酒,一邊低聲說起來:“貝壇主乃是因爲一次公務沒有辦的……妥當,所以得罪了畢副總教主;如今,已經是……”
將貝明心這一年的遭遇,封雲用一種感同身受的口氣,說了出來。
貝明心差點當場痛哭。
好久沒有聽到這麼暖心的話了。
“連項北斗都沒有說情成功?”孫無天愕然問道。
“是啊……”
封雲嘆口氣:“現在項副總教主一出,御副總教主也就出現了,反正就是各種破壞……畢副總教主的脾氣,您老也不是不知道……據說,他已經原諒了貝壇主五次了……”
這“原諒了五次了”這句話一出來,貝明心眼眶通紅,舉杯一飲而盡。
神情低落,連話也不想說。
因爲封雲接下來就說了結果:“……都是說了原諒之後幾天,就接着反悔了……”
“……”
孫無天聽了也頓時有點牙疼了。
看着貝明心忍不住就有些頭痛了。因爲他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的。
別說貝明心了,就算段夕陽,不是這麼多年了還跟畢長虹一直糾纏着?
畢長虹爲啥這麼多年了這麼捱揍?不就是因爲這性格一直變來變去麼?
性格好的時候,對段夕陽充滿了愧疚之心,想盡辦法去彌補當年過失,修復關係。
性格突然變化的時候,就對着段夕陽說:伱當年就是不配!你憑什麼?老子就是不同意!
段夕陽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若不是畢長虹這麼變來變去,他也不至於萬年多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因爲段夕陽即將忘記的時候,畢長虹就會再次作死的去親自提醒一遍。
不捱揍往哪說理去?
你真以爲段夕陽不憋氣?就這麼點破事兒,每次想過去的時候,畢長虹就主動跳出來蹦躂……
而且還不能真的攮死他!
段夕陽也很無奈的好吧?
段夕陽尚且如此,貝明心……那跟段夕陽根本沒得比啊。
“你這……一年多了還沒被畢長虹整死……倒也算有幾分本事。”孫無天道。
“……”
貝明心熱淚盈眶。
“孫老,喝酒……屬下……屬下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屬下這一年多來,已經養成了奴顏婢膝的習慣了,見到誰都想磕個頭……您老別在意,我貝明心……我貝明心真的沒出息……”
貝明心含着熱淚,將眼淚與烈酒混在一起,一飲而盡。
“等我回去,也去和畢副總教主說說吧。”孫無天有點同情貝明心了。
貝明心接着就離座而起,整理衣衫,噗的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多謝孫大人!”
孫無天被貝明心這熟練的跪倒動作驚了一下。
忍不住心頭就是一萬頭曹尼瑪翻騰呼嘯。
這尼瑪畢長虹,瞧你做的好事,你把一個雲端級別的唯我正教高層,足以在雲端兵器譜排進前四十名的高手都逼成了啥樣了?
然後話題才轉爲正常。
“這一次,是接應誰?有具體的目標嗎?”
封雲問道。
“這個……”
貝明心有些顧忌。
畢竟孫無天就在這裡坐着,這位可也是復生武者,而且將神性無相玉丟了。
這說出來會不會刺激到這個老魔頭?
孫無天翻翻白眼道:“說你們的就是,看我幹什麼?難道老夫還能跟你們生氣不成?”
有了這句話,貝明心才稍稍放了點兒心。
但也不敢說的太明顯。
道:“當初咱們天蜈神神念初具的時候,曾經賜予了咱們唯我正教九塊神性無相玉……”
封雲愣了愣:“不是七塊嗎?”
“九塊!不是七塊!”
孫無天大咧咧的說道:“再說了,什麼賜予……就是收不回去了而已。”
貝明心不敢說話了。
封雲反而很感興趣,道:“孫老,這話怎麼說?”
“這事兒吧,我曾經專門瞭解過,畢竟我也曾經有一塊的。”
孫無天喝了一口酒,道:“當時天蜈神分身降臨這個世界,神念化作血肉之軀,就是一頭大蜈蚣妖精……結果到後來,天下所有高手被君臨組織起來,整個天下的殺妖屠魔……最終將天蜈神分身打爆了,這事兒你們知道吧?”
這事兒是知道的。
哪怕之前不知道,但是君臨自傳出來之後,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不要說封雲等人,連現在江湖上的普通江湖人,也都清楚。
“分身被打爆,神念也被打爆,天蜈神的分身蜈蚣妖身上,本來有一百零八顆蜈蚣珠的。”
孫無天道:“但是那一戰之後,君臨足足打爆了九十九顆!”
“而這些蜈蚣珠上,都有復生之力,換句話說,若是君臨只是打爆天蜈神肉身,沒有打爆這些珠子的話,那麼用不了幾年,分身就能再次成型。但是君臨那傢伙當年也的確是猛,直接給幹爆了九十九顆!”
“連最關鍵的腦珠也都幹爆了。”
“所以分身徹底無法恢復了……這些殘存的珠子,雖然復生之力還在,但也收不回去,只能在戰場地底下埋着。”
“久而久之,被這個世界的本源同化,與本源靈晶礦融在一起,也變成了靈晶的樣子,卻是礦心的存在。”
“長年累月,上面的神性微薄,復生之力卻增長,生命氣息融入。但是融入的生命氣息,卻不屬於天蜈神……換言之,天蜈神已經無法掌控這些珠子,而且收回去的話,也沒什麼作用。”
“只能留在這一片大陸上纔有復生的效果。”
“到後來,唯我正教建立,天蜈神神念終於聯通的時候,神念掃蕩大陸,將這九個珠子,也就是九塊玉收了回來。發現無法帶回,乾脆給了唯我正教,當做鎮教之寶!”
“而當時總教主自負驕傲,神功無敵,用不着復生;又感嘆結拜兄弟在成就大業的戰爭中不斷地死亡,所以將九塊玉佩,給了自己的九個兄弟。”
“便是現在的九大副總教主。”
“當時天蜈神神念比現在要濃郁的多了。不像現在斷斷續續的……”
孫無天道:“副總教主掌控教務,極少外出作戰;這些神性無相玉,就放在了當時的神性壇繼續滋養。教中高層誰出去,有重大作戰任務就帶上一塊,防止出去被人宰了。帶着這東西,就能有復生的機會。”
“後來天蜈神不知爲何,神性減弱;神性壇從那個時候開始,與執法壇融爲一體……懂了吧?”
貝明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後來就是經常在外面搞動風雲,殺孽比較重的幾個人,成了守護者和當年的十方監察的重點打擊目標。”
“所以這神性無相玉,就漸漸的變成了我們這些人的隨身佩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