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勝看得臉色發白,直覺這數千金沒有白花,此刻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在陳柳楓的正面,即便是隔了一條野河,迎面而來的劍風也將他束好的頭髮吹得全部散落。
感受着空氣裡濃厚的溼意和那一劍挾帶的水浪足有千鈞之力,他忍不住震撼出聲:“這樣的一劍怎能擋得住?”
丁寧看着這一劍的壯闊,眼中也有了幾分欣賞之意,然而看着如磐石般凝立的範無缺,他卻是輕聲說道:“未必。”
便在此時,範無缺出劍。
他手中的無鋒玄鐵長劍再次刺出。
劍勢無比平直,看上去和之前一劍沒有任何差別。
轟隆一聲,迎頭砸向他的藍色水浪被他的劍洞穿了一個方圓數尺的孔洞。
這一劍具有驚人的洞穿力,然而卻太直,沒有什麼變化,不可能刺中浪後的陳柳楓。謝長勝不能理解,不明白這樣的一劍有什麼意義。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範無缺體內的真元狂涌而出,衝入平鈍鐵劍劍身上平直的符紋裡。
平直的劍氣和平直的劍氣相撞,就像是一根鐵棍被硬生生的撞裂,灑開。
範無缺手中長劍的前方,驟然灑開無數的線條。
這無數線條深深扎入藍色水浪中,直接便變成藍色水浪中的裂紋。
在下一瞬間,藍色水浪徹底崩解,變成無數沒有殺傷力的水花。
一片驚歎聲和驚呼聲響起。
薛忘虛微微一笑,讚許道:“不錯。”
張儀認真研究般輕聲道:“洞石劍的真意在於洞金裂石…不只是具有驚人的穿透力,範無缺的確已然掌握了洞石劍的真意,不愧能站在才俊冊的那個位置。”
“當”的一聲震響。
陳柳楓手中的劍和範無缺手中劍正式相交,兩個人身體一震,都是往後飄飛出去。
在這樣的金鐵震鳴聲裡和無數人的驚呼聲中,謝長勝白着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竟然真的接住了這一劍,挾海擊是碧海潮生劍裡威力最大的一式,而且最耗真元,現在這一劍都被範無缺破解,那接下來陳柳楓如何能勝?”
聽聞他這樣的話語,丁寧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那也未必。”
即便一直喊丁寧姐夫,對丁寧的表現一直都是佩服之極,然而此時丁寧一直唱反調,謝長勝還是不自覺的有些惱怒。
然而也就在此時,往後震飛出去的陳柳楓口中再次發出一聲無比憤怒的厲喝。
他身體裡所有剩餘的真元,全部注入了手中還在劇烈震鳴的鐵劍之中。
他手中的鐵劍,再次往前拍擊出去。
所有的驚呼聲驟然停頓。
範無缺寧靜而冷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神色。
平直的劍身上,再次灑出無數條藍色的劍氣。
空氣裡,陡然出現了無數顆藍色的水珠,然後被一股決然的劍意拍擊着
,往前崩飛。
藍色的水珠和空中雜亂不成型的崩散水流撞擊着,卻是浪花朵朵開,形成了無數迸射的白色水花,千朵萬朵的朝着範無缺砸了過來!
“萬濤生,不錯。”薛忘虛再次發出了讚許的聲音。
範無缺的臉色劇變,他不再向之前一樣筆直的刺出一劍,而是急劇的朝着身體前方連刺三劍。
他身前的空氣裡,驟然出現三條劍孔,三條劍孔之中勁氣互相擠壓,將一朵朵拍擊過來的白色浪花擠成了無數細微的粉末,崩散出去。
“轟”的一聲。
也就在此時,陳柳楓的身影自水霧中衝出,已到他身前。
他的身體都已經被水流徹底浸溼,甚至肩上都因爲撞到了一朵水浪而發出了輕微的骨裂聲,然而他卻是沒有任何停留,厲喝着,一劍拍着數朵浪花,攔腰砸向範無缺的身體。
範無缺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他的身體往後掠出,手中長劍朝着陳柳楓這一劍斬下。
然而他這一劍斬勢比起他之前的直刺要慢上一些,噹的一聲暴鳴聲中,他的劍截住了陳柳楓的劍,爆開一團耀眼的火花,然而數朵白浪,卻是悉數砸在他的身上!
一聲不可置信的悶哼尚未從他的口中發出,他的整個人已經如斷線的風箏往後飛墜出去。
他的背後,便是結了冰的野河。
咔嚓一聲裂響。
他的身體重重的砸碎了冰面,墜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冰冷的水浪自冰窟中濺出。
河岸兩側一片寂靜。
石臺上的陳柳楓劇烈的喘息着,手中的長劍如柺杖一般紮在石臺縫隙裡,他似也到了極限,然而此刻,他卻是再次發出了一聲厲喝:“是誰勝!”
河岸兩側更爲死寂。
誰都知道以範無缺的修爲,被這一劍拍墜冰冷河水之中不會有任何性命之憂,但是被一劍拍出高臺,連身影都無法控制而墜入冰冷河水之中,已然是敗了。
若是在戰場上,被一劍擊傷而無法控制身影,便註定是被一劍刺殺的結果。
嘩啦一聲。
範無缺的身影從水下衝躍出來,體內真元激盪,無數冰冷的水珠濺射開來,落在周圍冰面上啪啪作響。
他的衣衫已然盡幹,然而他的嘴脣卻是說不出的烏青。
沒有說任何的話語,他將手中的無鋒玄鐵劍擲在身側冰面上,然後沿着冰面狂奔而去。
這名年輕才俊顯是已然羞憤到了極點,連一隻靴子跑掉在冰面上,都未察覺。
只是場間沒有任何的嘲笑聲響起。
當衆輸給排名靠後的人,這的確會讓令人羞憤至極,但實力就是實力,之前他出的數劍,足以震懾在場的大多數年輕人。
“這是怎麼回事?”
謝長勝依舊有些難以接受這結果,他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事情發生了,在他的潛意識裡,似乎明明是範無缺應該勝的,但結果卻是完全不一樣。
“勝負又何止在於真元強弱和對劍經的領悟。”丁寧看了他一眼,說道:“劍意的飽滿還在精氣神,陳柳楓自始至終的劍意都飽滿到了極點,兩者相差本來就不大,到了最後那一劍陳柳楓劍勢淋漓,範無缺的氣勢本身已然弱了,卻還想留些後路,生怕
自己真元耗盡之後再出意外。在決勝之時都如此不乾脆,如何能勝?”
謝長勝腦海中的疑惑盡消,細想着方纔的畫面,他覺得丁寧說的是對的。
薛忘虛微笑着看着丁寧,道:“好像你的理解比長陵很多老劍師還深。”
丁寧平靜的說道:“最近看你的筆記,很有心得。”
薛忘虛想了想,說道:“如果是好東西,朋友之間便該分享。”
丁寧平靜道:“你同意便好。”
聽到兩人這樣的對話,謝長勝和南宮采菽、徐鶴山開始反應過來薛忘虛的意思,三人都是驚喜至極的瞪大了眼睛。
“薛洞主,您的意思是,讓我們也可以看您的筆記?”南宮采菽不由得輕聲問道。
薛忘虛微笑道:“只是筆記而已,又不是什麼寶物。”
“這哪裡不是寶物!”謝長勝激動的語氣都有些發顫,“這可是多少金錢都換不來的寶物。”
“師兄。”
就在此時,丁寧卻是平靜的對張儀行禮說道:“陳柳楓和範無缺的事情已然解決了,我和身後三人的問題卻沒有解決,所以請幫我留下那兩柄無鋒玄鐵劍。”
丁寧此言一出,張儀頓時一呆,“師弟你真的?”
丁寧肯定的點頭,道:“有問題自然要解決。”
“可是你對於這種無鋒玄鐵劍…”張儀心裡頓時擔憂起來。他十分清楚丁寧根本沒有碰過這種劍,劍若生疏,在劍法的施展上,便會有很大不同。
“不要婆婆媽媽。”丁寧看着他,說道:“我現在讓你出聲留劍,一是因爲你是我師兄,二是因爲你婆婆媽媽,經常在這種場合公然出聲,師兄你也可以變得決斷一些。”
“這倒是反過來教導師兄了,有些無禮,不過說的話倒是有些道理。”薛忘虛哈哈的笑了起來,推了張儀一把:“快聽你師弟的話。”
張儀尊師重道至極,聽到薛忘虛的話,他不敢違背,雖是臉色有些爲難,但還是咬了咬牙,對着對面石臺,迅速抱拳朗聲道:“陳兄且慢…可否借兩柄無鋒玄鐵劍一用?”
因爲看到石臺上陳柳楓也已然要離開,有人已然收了兩柄劍,他有些心急,在出聲之後,纔想起沒有自報門楣,所以他有些歉然的補了一句:“在下青藤劍院白羊洞張儀。”
石臺上陳柳楓霍然轉身。
兩岸一片驚呼聲響起。
白羊洞在過往的數月裡在長陵極其出名,白羊洞張儀雖然不知何故沒有能夠位列才俊榜百名之內,但在很多人心目中,張儀似乎也足夠實力排在才俊榜裡。
此時他公開出聲借劍,便自然讓人想到,今日裡,或許還會有一場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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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